第三百五十七章 天子之怒(二)
作者:鍾山布衣      更新:2020-12-25 10:56      字數:3246
  雖說皇帝決定插手“商涵之死”一事,但考慮到此事在明麵上依然是謝岩的事情,不可以大張旗鼓地進行調查,因此,李治首先讓王伏勝派人去“謝府”詢問詳情,而後密令“中書令”李義府暗中調查,務必要查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操弄整件事。

  當王伏勝的隨侍宦官出現在“謝府”詢問“商涵之死”一事的時候,謝岩意識到,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不知為何,皇帝居然會關心起此事。

  皇帝的心思,謝岩不好亂猜,更不敢多問,除了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詳細述說了一遍外,還把最重要的關於有可能和宮中有某些關係的猜測交待給了宦官,並且特意叮囑:“回宮後,請王公公好好查一下,有何人認識紫珠且與宮外有聯係。”

  隨侍宦官不敢怠慢,趕緊回宮,第一時間向王伏勝做了稟報。

  王伏勝心裏就納了悶了,自己當日是直接宣讀陛下口諭,然後就帶紫珠她們出宮了,中間並無停留,理應不可能出現與外人接觸的可能,可偏偏謝岩的推測合情合理,那麽問題究竟會出在哪兒呢?

  正當王伏勝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前往“謝府”詢問的隨侍宦官忽然想起一事,道:“公公,小的依稀記得,當日送那四位宮女出宮之時,好像遇上什麽人。”

  此言一出,王伏勝立刻想起來,當天自己與幾名宦官帶著紫珠她們出宮的途中,的確在半路遇上幾個人和一輛馬車,那條路是宮裏通向“內府庫房”的專用道路,通常是臣子們向皇帝敬獻禮物後,由下人們在宦官陪同監督下送去庫房。

  “那些是什麽人?”王伏勝信口問了一句。

  隨侍宦官道:“外人小的一個也不認識,不過同行的有‘太極殿’方總管,想來應當知曉。”

  王伏勝輕輕點了一下頭,跟著即道:“速去向方隨堂問清楚。”說完,即轉身返回“兩儀殿”。

  大殿內,李治和往常一樣,在批閱奏章,看見王伏勝進來後,放下禦筆,問道:“謝卿家如何說?”

  王伏勝當然是把知道的情形如實道出,最後說道:“陛下,奴婢已讓人去了‘太極殿’,相信很快即有回複。”

  李治微一頷首,以示知曉。

  差不多一個時辰後,王伏勝的隨侍宦官在大殿門前悄悄探了一下頭。

  王伏勝見狀心領神會,看了一下依舊在閱看奏章的皇帝,便悄然而退,前去殿外問詢詳情……

  很快,王伏勝再一次快步走到皇帝近前,低聲喚了一句:“陛下。”

  “說——”

  “啟稟陛下。”王伏勝很小心的組織了一下語言,跟著道:“據查,當日朝會,有宗室向陛下進獻年禮。”

  李治哪裏記得這些事情,隨口問道:“是哪位宗室啊。”

  “乃是虢王、滕王、密王,三位王爺遣子入朝。”

  李治聞言微微皺了一下眉,放下手中奏章,思慮片刻後,道:“將此事報與李卿家。”

  “奴婢遵旨。”王伏勝應了一句,趕緊著手安排人去辦。

  身為天子依重的宰相,“中書令”李義府日子也不是那麽太好過,去年因為垂涎“洛州”女子淳於氏之姿色,暗中指使“大理丞”畢正義將她釋放,將其納為妾侍,然此事為人所知,唯恐敗露,不得已逼畢正義自縊,以保全自己,然紙終究包不住火,皇帝陛下還是知曉了實情。

  雖然念及其在“廢王立武”一事中,鞍前馬後的奔走,皇帝陛下僅僅單獨訓斥了一番,可李義府卻知道,那件事最大的功臣其實是謝、馮二人,自己站在台前拿到了最大的功勞,但是皇帝也是心知肚明一切的,若再不能做出什麽功績以取悅皇帝,說不定哪天就會失去“聖眷”,真要是到那一步,李義府根本就不敢去想後果如何?

  正當李義府苦於沒有機會向皇帝表達忠心的時候,宮內大總管王伏勝派人送來了皇帝“密旨”,責令其嚴查“商涵之死”。

  商涵隻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了,其生死居然驚動了皇帝,且還讓自己這個當朝宰相去“嚴查”,中間若是說沒有什麽隱情,打死李義府他也不敢相信。可是,會有何隱情呢?

  李義府還沒來得及想明白,甚至連必要的部署都沒有安排好,宮裏又差人來了。

  恭恭敬敬地迎送宮裏宦官後,李義府獨自一人回到書房裏,他必須得好好消化一下宦官送來的消息。

  三位王爺和普通商賈,怎麽看都完全不搭邊,李義府就想不明白了,宮裏送來這個消息,到底是何用意?

  自己沒有主意,征詢其他人的意見便是一個再好不過的選擇,考慮到自己領的是“密旨”,不可以外傳,思之再三後,李義府覺得,有一個人那裏,可以去聊聊,至少此人對自己來說,並無威脅。

  許敬宗最近那可是春風得意,日前皇帝正式下詔:“‘禮部尚書’許敬宗遷‘門下省侍中’一職,領‘同中書門下三品’銜;‘黃門侍郎’杜正倫加‘督建使’一職,全權負責‘長安’至‘玉門關’官道重建事宜,兼領‘同中書門下三品’銜。”

  對於和杜正倫不睦的李義府和許敬宗來說,其去修建道路,當再無多少時間和機會插手朝政,簡直就是妙不可言,他們兩個人,同為“三省”之中的最高官職,自然也就沒了相互間爭來爭去的動力了,再加上他們合夥經營的“馬車大作坊”,在“衛崗鄉”也開了業,預計每月可產馬車達到百輛,在彼此合作愉快,且無多少利益衝突的大前提下,李義府以為,找許敬宗問詢,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郎君、郎君!”許府管家匆匆跑到書房裏,向許敬宗稟道:“李中書,親自前來拜訪。”

  “快快有請。”許敬宗一麵讓管家前去迎接,一麵走出書房,緩步前迎。

  “李中書大駕光臨,怎不差人先知會一下老夫?”許敬宗笑著對走到近前的李義府說道。

  李義府笑道:“今日休沐,某臨時起意,還請許公莫怪才是。”

  “哪裏話,請——”

  簡單數語之間,二人走完客套過場,一同進得書房。

  待管家指揮婢女完成上茶點等諸事,且退出書房後,許敬宗這才問道:“不知李中書所來,有何要事?”

  李義府道:“有件事情,李某甚是不解,特來請教。”說完,接著將“商涵之死”極有可能與三位王爺有關的事情說了出來……最後問道:“李某以為,即便是哪位王也派人做的,又能怎樣?商涵一介平民,還能有人為其申冤不成?”

  許敬宗輕輕一笑,言道:“旁人不會理會,可那位謝縣子就不好說了。”

  “何故?”

  “習慣爾!”許敬宗道:“其主政‘衛崗鄉’曆來講究官民一視同仁,況且這三位王爺與陛下並無多大關係,且此番來朝皆為子嗣,謝縣子深得今上信任,真要是知道誰在背後操弄,恐怕誰也保不住。”

  李義府微微頷首,算是認可這種說法,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怎麽說那也是皇親國戚,陛下那裏……”

  盡管李義府沒有說完,許敬宗依然明白他的意思,搖首而道:“若老夫沒有猜錯的話,與‘衛崗鄉’有嫌隙的‘虢王’可能性最大。”

  “不錯不錯,李某差些忘記,昔年‘虢王’之子搶奪‘衛崗鄉’財物不成,反被人生擒,丟盡了臉麵,此次入朝的‘虢王’兩子,其中就有那李顒。”

  “正是,老夫以為,真若是此人,陛下絕無袒護可能。然此事,謝縣子難以查的清楚,即使能夠猜到,卻無陛下詔令,依老夫之見,不了了之最為可能。”許敬宗以頗為肯定的語氣道。

  “倘若謝縣子請旨陛下,又當如何?”

  許敬宗想了一下,道:“在無實證之下,今上不會降旨,除非另有它意。”說完,他忽然看向李義府,問道:“李中書特為此事而來,莫不知道些什麽?”

  “許公有所不知,據李某所知,陛下已有旨意。”由於李義府接到的是密旨,所以不敢明說,隻是以很隱晦的話語提了一句。

  “哦——”許敬宗口中應了一聲,心裏卻想:“原來如此,難怪汝會前來。”

  李義府看了一眼麵不改色的許敬宗,情知眼前這位先朝老臣必定能夠猜出些,隻是他也無心多說,繼而又問:“上意若不為草民商涵,又能為何?”

  許敬宗沒有回答,而是微微閉目,狀若沉思……

  李義府見狀也不在問,同時也沒有空等,而是大腦高速運轉,思索著各種可能……

  很快,小半個時辰即過!

  許敬宗雙目突然完全睜開,同時驚道:“老夫想到了!”

  幾乎同一時間,李義府也突然張口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或許是幾乎同時想到的緣故,二人說完之後,相互對視一眼,緊跟著是會心一笑,各自點了一下頭,以作肯定之狀。

  那麽,兩位千古大奸臣,都想到了什麽呢?答案很快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