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殃及池魚
作者:鍾山布衣      更新:2020-12-25 10:56      字數:3157
  數日後,謝岩自覺身體好了許多,便打算動身啟程前往“長安”,然賀蘭敏月卻極力阻止,堅持滿十天才可以上路。

  謝岩拗不過她,隻好又在“賀蘭府上”住了幾日,直到完全住滿十天後出發。

  此番去“長安”,謝岩絕對是臨時起意,目的僅有一個,那就暫時讓自己冷靜冷靜,想一想日後如何與許爰相處。若不離開鄉裏,總不回家那是不現實的事情,所以不得不走一遭。

  這一次,謝岩一個老部下都沒帶,隨行的二十名護衛,全部來自“巡邏隊”,因為用不了多久,王三狗和老張頭的婚期便到了,謝岩特意留下所有老人,就是為了能夠讓他們熱熱鬧鬧地辦一場婚禮,至於自己嘛,除了說聲抱歉,別無他法。

  好在王三狗和老張頭不是外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自然也不好苛求什麽了。

  早在謝岩出發前幾日,大唐皇後武媚,從其母楊氏手中接過了自家侄女賀蘭敏月的親筆書信。其中內容著實令武皇後大為吃驚,並當場詢問回到宮裏的王福來,責令其說出全部真相。

  回宮後的王福來,的確隱瞞了有關馮寶和許爰的事情,隻不過等他說出全部真相後,武皇後卻也並無責怪之意,畢竟事關皇帝,他的隱瞞是能夠理解的。

  可是,“賜婚”一事的造成的影響已經出現,要不要告訴皇帝?怎樣告訴皇帝?成為擺放在武皇後麵前的一道難題。尤其令武皇後感到比較難辦的是馮寶離開的舉動,實在是有些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裏的表現,雖說找了個聽起來“正大光明”的理由,但依然無法掩蓋其過於任性的事實。在長孫無忌那一些老臣沒有徹底退出朝堂之前,很難保證不會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

  若換了旁人,武皇後恐怕不會如此費腦筋,大不了靜觀其變即可,然馮寶是不同的,除去其自身很有潛力成為一名重要官員外,他與謝岩之間的親密關係,也是不得不考慮的一點。

  賀蘭敏月的信中盡管什麽沒有提,但是武皇後能夠猜出,此信必定是受了謝岩委托,否則自家那個從來不過問政事的侄女,是決計不可能寫出如此信來。那麽,處理好馮寶的事情,等於給了謝岩一個麵子,而這一點非常重要,武皇後深知自己要想坐穩皇後的寶座,那是離不開朝堂之上那些大臣們的擁護的,而謝岩恰恰是能夠在皇帝麵前說上話的人之一,於公於私,幫一下都是應該的。

  可到底應該怎麽說呢?

  武皇後足足想了兩天時間,總算想出了一個不算太好的辦法——通過母親楊氏,讓已經升任“中書舍人”的王德儉上書彈劾馮寶,參其回“長安”不麵聖覆命,而是直接回鄉參加謝縣子婚禮一事。唯有如此,方能將事情引到“賜婚”這件事情上來。

  果然,此封彈劾奏疏引起李治的注意,之前他知道馮寶是為了趕赴婚禮所以等不及,故而沒有放在心上,可如今被人給捅了出來,不理會似乎說不通,可若是追責?又非其本意,因此,便將此事放到一邊,不予理會。直到武皇後有意問起朝堂上事情的時候,李治才將此事當成閑話給說了出來。

  “陛下,既有朝臣提出,理當有所回應才是。”武皇後看似很隨意地說了一句。

  李治未立即回應,而是輕輕撚了撚胡須,稍後言道:“區區小事也上書彈劾,簡直不知所謂,況且此事人所皆知,朕無需理會。”

  “正因是眾人皆知,方才顯得有些蹊蹺。”武皇後進一步解釋道:“謝縣子大婚,馮縣男急於回鄉,雖有些無視朝廷禮儀,卻情有可原,陛下仁慈,斷不會因此小事而計較,然朝臣明知如此,依然上書,很難說其中是否有不為人知之事。”

  武皇後一席話,盡管沒有真憑實據,但聽起來甚是合理,李治不禁暗想:“莫非真有不為人知的事嗎?”

  李治沒有當場表態,甚至於不再提及此事,然作為多年夫妻的武皇後,卻知道自己的皇帝夫君已經起了疑心,料想會派人去查個清楚明白的,隻要一旦真相大白,那麽馮寶去南方一事,自然也就不是個事了。

  要想知道當日馮寶為何匆匆離開“長安”,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隻要派人去詢問尚在城裏的王決等人,一切都會弄清楚。

  李治覺得,如果事情真有隱情,那麽讓熟悉的人去辦此事更為合適,思之再三後,決定交給“羽林左衛中郎將”雷火去辦這個差事。

  雷火是熟人,和謝岩、馮寶又都是老交情,況且身負皇命,縱然王決不情願,也不得不將事實情況說了出來……

  雷火聞之大驚,簡直不知道如何應對,雖然他是個粗人,卻也知道此事談不上誰對誰錯,因此,如實回報皇帝,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當李治聽聞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自己把馮寶喜歡的女人“賜婚”給了謝岩,他當時就覺得有些頭暈,嚇得王伏勝又是傳太醫,又是通報皇後的……動靜不可謂不大!

  世上有些事就是那麽湊巧,李治輕微眩暈並無大礙,隻是宮外之人並不知曉真實原因,因此,等到李治病愈上朝那日,宰相之一,身為“侍中”,爵封“潁川縣公”的韓瑗,殿前參劾“衛崗縣男”馮寶,稱其“罔顧朝廷法度,征戰歸來不覆命,乃罪一也;無皇命而擅自南下,此罪二也!當二罪並罰,拿入‘大理寺’問罪。”

  李治當時是一個字都沒說,但是鐵青的臉色卻是群臣皆看在眼裏。

  韓瑗等長孫無忌一派的官員,無不心喜,以為可以憑借此事搬到馮寶,進而斷去謝岩的有力臂膀,從而通過此事打擊支持“廢王立武”上位的官員,以便重新贏得在朝堂上的主動權。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皇帝從來沒認為馮寶有什麽不對,相反,卻覺得韓瑗一夥是故意給自己難看!

  在李治看來,韓瑗他們必定已經知道了“賜婚”一事上的內情,所以才會揪住馮寶的問題不放,這哪是向馮寶“問罪”,簡直就是在當麵責問自己才對!

  朝堂之上發生的一幕,武皇後很快便聽說了,她立刻意識到,自己“報答”韓瑗的機會來了!

  於是,武皇後一邊吹“枕邊風”,訴說韓瑗的種種不是,一邊通過母親楊氏,找到“禮部尚書”許敬宗,明確告訴他:“陛下已知‘賜婚’人選之誤,望其好自為之。”

  許敬宗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皇帝臉色鐵青的原因所在。對他而言,有韓瑗冒出來承擔皇帝的怒火那簡直就是“天賜良機”,更何況他覬覦“侍中”之位久矣,此時不行動又更待何時?

  於是,經過兩日緊鑼密鼓的策劃,一封彈劾韓瑗的奏疏,出現在皇帝的書案上。

  奏疏中稱:“韓侍中於人前道‘褚公(褚遂良)公忠體國,是為賢臣,當召回朝堂為宜’,此乃無視陛下之舉,當予以問罪雲雲……”

  李治對於事事和自己唱反調的韓瑗早就十分不滿,加上這一次“故意”給自己下不了台,心裏已經是怒不可遏,隻是礙於沒有借口,無法降罪而已。現在有了這份奏疏,等於是有了充足問罪的理由,至於奏疏裏的內容到底是真是假,那根本就不重要。

  於是,李治立即頒布詔令,以“韓瑗藐視皇權,替罪臣說話”為名,貶韓瑗為“振州刺史”,將其攆出朝堂,至此,“貞觀”朝留下的宰相們,僅有長孫無忌一人,他還能位列朝班多久呢?恐怕許多人都覺得,不會久矣了!

  韓瑗被貶,“門下省侍中”的職位空出,圍繞此職位,朝中自然又掀起新一輪的明爭暗鬥……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新安縣子”謝岩,來到了“長安”城。

  “啟稟陛下,謝縣子昨日進了‘長安’。”王伏勝第一時間向皇帝稟道。

  “可知謝卿家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據說是為了‘修路’之事。”王伏勝很小心翼翼地說道。

  “是嗎?”李治似乎有些不相信地道。

  “回陛下話,應該錯不了。”王伏勝接著道:“奴婢差人去問詢過,此乃謝縣子親口所言。”

  “喔——”李治應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了。

  王伏勝的話,其實一點都沒錯!謝岩這一次進“長安”,除了“冷靜想些私事”之外,公開的正事,的確是為“修路”。

  之前在給李治關於“修路”的奏疏中,盡管謝岩努力做了一些詳細說明,可是對工程預算以及使用,工期推算以及具體安排方麵,並沒有一個明細,在這些事情上麵,具有多年實踐經驗的常遠,才是權威,謝岩此番來“長安”,最重要的就是將常遠計算清楚的那些明細直接奏報皇帝,完成此事之後,“長安”至“玉門關”的大道也就可以正式開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