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世事難料(三)
作者:鍾山布衣      更新:2020-12-25 10:56      字數:3178
  今日休沐,所以許家兄弟和王德儉都不用早起,唯一不同的是,王德儉心裏有事,故而醒來之後便獨自離去,他需要回家好好的靜一靜,以整理思路。

  回到家,跟夫人打了一聲招呼後徑直進了書房,還沒等坐下來,一名仆役出現在門外,並說道:“稟郎君,國公府千金的事打聽到了。”

  王德儉擺了擺手,示意他進來說話。

  仆役走進後,恭聲道:“稟郎君,國公府上確有一位千金,是賀蘭少郎君之親妹,原先一直住在府上,後來去了‘衛崗鄉’遊玩,聽說玩得很開心,至今未歸。”

  “甚好,先下去吧。”王德儉簡簡單單一句話打發了仆役後,開始靜坐思考。

  他首先排除了諸如“太原王氏”一類的世家以及開國功臣那一批勳貴之家,那麽剩下來的,隻有皇族、後族以及新貴和名士這四大家族了,而皇族之中,皇帝的嫡親當中沒有合適的人選,有的隻有高祖皇帝與先帝留下的那些王爺們,可當今皇帝對於這些王爺們素來不喜,定然不會從中選擇,所以,皇族基本可以不考慮;至於皇後一族,武家乃是小姓,人丁不旺,況且當今皇後對於其同父異母的兩個哥哥甚是厭惡,因此也可以說,後族無人。

  然而,當想到這裏的時候,王德儉忽然想起了剛剛仆役的話,心說:“對呀,後族無人,可皇後的侄女,那不是也算是皇親嗎。”

  念方及此,王德儉不由得眼前一亮,當下提筆,在紙上寫下“賀蘭小娘子”五個字,而後放下筆,又開始思考名士之家……

  想來想去亦覺不合適,不合適的原因倒也簡單,隨著“皇家衛崗學堂”的名聲逐漸顯露,其重“算學”及“格物學”而輕“儒學”的做法,漸漸為名士所不滿,已經有不少人放出風,務必要在此次科舉中,挫一下“皇家學堂”的名聲,讓世人知道,“儒學”才是正統,而皇帝態度好像很曖昧,隻是在觀望,從未說過一個字,那麽,在這個節骨眼上,名士之家顯然也不大合適。

  至於朝廷新貴,除了謝岩、馮寶外,那就隻有“中書令”李義府、“禮部尚書”許敬宗以及剛剛被提拔為“黃門侍郎”的杜正倫。

  三位新貴當中,李義府出身寒門,且自從升為宰相後,對王德儉一直不聞不問,他又怎麽可能會把好事安到其頭上呢?那麽剩下的隻有許家和杜家了。

  杜正倫出身“相州”洹水杜氏,稱得上名門之後,前隋時領“羽騎尉”一職,貞觀年間卷入太子李承乾謀反案,遭到貶謫,直到有“英國公”李績舉薦,才得以回朝為官,且直接成為天子近臣,職任“黃門侍郎”。

  王德儉對於杜氏的情況不是特別了解,其家中是否有合適女子並不知曉,然一般大家族內,枝枝蔓蔓的關聯甚多,想來總有個把合適的。

  至於許家,王德儉那是太了解了,合適的女子有兩位,都是許敬宗的侄孫輩。

  其中一人即是許爰,而且為嫡出,另一人為庶出,不過,因其生母早亡,從小由嫡母養大,故而知者甚少,算是嫡出,也不為過。

  王德儉想了又想,最終在紙上寫下了“許氏二女、杜氏一女”這八個字,然後長長地舒了口氣,在他看來,四人當中選擇二人,足矣。

  既已有結果,那自然事不宜遲,趁著休沐之日,王德儉再一次登門許府。

  書房裏,許敬宗招呼王德儉坐下後,問道:“德儉莫非已然有了章程?”

  “回阿舅話,確有了章程,還需阿舅定奪。”王德儉隨即將自己去“周國公府”一事以及自己的想法,詳細的敘述了一遍……

  許敬宗一邊仔細聽著,一邊微微頷首,顯得頗為認同,直到王德儉最後說出他認為的合適人選時,才輕輕皺了下眉頭,等到全部說完,方才開口道:“國公府上的賀蘭小娘子當然合適,隻是,選我許家之人,豈非有假公濟私之嫌?”

  “阿舅所慮甚是,然舉賢尚不避親,況女子乎?再者,聖上若是應允,旁人又有何可說?”

  王德儉最後一句話,對許敬宗頗為觸動,隻不過茲事體大,他尚需再權衡一番方可決定,畢竟這件看起來不大不小的事情,影響和牽扯不小,呈報皇帝之前,必須要想好所有利害關係。

  “德儉啊,汝此事辦得甚好,老夫很滿意。”許敬宗說著不急不忙地端起了麵前茶杯。

  “替阿舅分憂乃份內之事。”王德儉趕緊回了一句。

  許敬宗滿意的點了一下頭,輕啜一口茶水,再放下杯子道:“現任中書盧舍人,身體有恙,李中書有意做出調換,不知德儉可有意否?”

  王德儉聞言大喜,急忙起身,行大禮道:“德儉謝過阿舅提攜之恩。”

  “起來吧。”許敬宗淡淡說了一句,跟著道:“甥舅之間,不必虛禮,汝且先回,靜待佳音便是。”

  若是換了尋常人,可能真就會開開心心的回家等消息去了,但是王德儉卻從來沒有把自己的阿舅想得那麽好,他從許敬宗的話中,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不必虛禮”,但“實禮”都是要有的吧!

  於是,王德儉趕緊起身告辭,他得盡快回家去置辦一份重禮,否則不足以體現“甥舅之情意”。

  許敬宗不擔心王德儉能不能領會自己的意思,在他看來,想要升官兒,不放點“血”哪成,即便是外甥,也不能例外。此刻的他,更操心的依然是“人選問題”,好在範圍大大縮小,而且王德儉還提供了四個非常合適的人選,那麽究竟呈報誰給皇帝呢?

  經過很長時間的思考,以及權衡各種關係以後,許敬宗終於決定,向皇帝呈報三人,至於最後是哪兩個人,那就完全看皇帝的意思了。

  次日,朝會結束後,李治如大多數時候一樣,前往“兩儀殿”,隻是今日無大事,所以他並沒有召集重臣議事,而是準備閱看一會奏疏。

  翻了兩本毫無新意的人事任免奏疏,並禦筆簽了一個“準”字後,李治再無興趣看第三本,自龍榻上起身,徑直走向平日練字作畫的書案。

  王伏勝那是太了解皇帝了,趕緊示意距離書案最近的小宦官去做好準備。

  李治走到書案後,提筆欲落之際,忽然停了下來,開金口而道:“看看可有要緊之事。”說完,這才落筆紙上。

  王伏勝豈敢怠慢,趕緊去翻閱那些奏疏,以便將那些重要的挑選出來,留待李治歇下後閱看。

  奏疏並不少,即使匆匆瀏覽,也需要不少時間,等到王伏勝大致看完後,李治也差不多完成了一幅畫作,那是一副簡單的《荷花盛開圖》,王伏勝認得出來,那正是宮中景致,且惟妙惟肖,十分逼真。

  等李治停下筆,靜靜欣賞片刻,自認還不錯,便放下禦筆,王伏勝見狀,急忙端過早已由小宦官備好的一盆溫水,以供李治淨手之用,而後奉上幹淨的明黃色幹毛巾,同時滿臉堆笑,奉承地道:“陛下畫技愈發精湛,本朝恐無人能及。”

  李治被王伏勝這番奉承的話給逗樂了,笑道:“朕作畫如何,尚且自知,何來旁人不及?”

  “啟奏陛下,在奴婢心中,陛下任何事情皆是天下無雙,況區區畫乎。”

  “哈哈,汝之阿諛之功倒是精進不少,也罷,此畫賞了。”李治頗為高興,隨手將毛巾扔到一邊,邊說邊直接走向龍榻。

  “奴婢謝過陛下賞賜。”王伏勝緊跟李治身後,同時恭聲而道。

  “說說吧,可有要緊事?”李治坐下即說道。

  “回稟陛下,多是日常政務,並無特別緊要事,隻不過,關於‘賜婚’謝縣子與馮縣男一事,‘禮部’許尚書倒是上了奏疏。”

  “哦,許卿家選定哪家啊?”李治看起來很是隨意地問。

  “回陛下,奴婢怕是說不好。”王伏勝小心翼翼地說道:“許尚書總共提出三位人選,由陛下定奪。”

  “三位人選?許卿家倒是持重的緊,拿來吧。”

  王伏勝聞言,立刻從奏疏當中找出許敬宗的那份,恭恭敬敬地呈送到李治麵前。

  李治拿起奏疏即翻閱起來……

  “嗬嗬”李治看完奏疏,不覺輕笑兩聲,接著道:“許卿家還真不避嫌啊,連自家人都給算上了。”

  王伏勝沒敢立即接話,而是偷偷瞄一眼皇帝表情,見很是輕鬆全無半點不悅,這才敢開口附和道:“可不是嘛,不僅有自家人,竟然連皇後娘娘家的也給惦記上了,真是不知所謂。”

  李治微微搖首道:“此話差矣,皇後家的女子成年那也是要嫁人的,許卿家倒也五錯,不過事關皇後家事……”說著,停頓了一下,接著道:“來啊,移駕‘清寧宮’。”

  “謹遵聖諭!”王伏勝想到不想地應道,緊跟著回身大聲道:“陛下起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