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世事難料(一)
作者:鍾山布衣      更新:2020-12-25 10:56      字數:3188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馮寶,不僅是一個無神論者,而且也從來不相信什麽福氣、緣分之類虛無縹緲的事情,可是人本身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當遇到自己無法解釋,或者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時,總會不自覺的向某些本不相信的地方去想。

  馮寶此刻就是如此!他從黃守義那裏了解到事情的全部經過後,心中莫名其妙的產生一種感覺,具體是什麽樣的感覺還有些分辨不出來。

  “老黃啊,我記得你好像說過,許姑娘是因為難有子嗣,方才一直沒有婚配,可是如此?”

  “的確如此。”黃守義接著道:“許家今非昔比,若非如此,怎可能無人提親。”

  馮寶又問:“許家六郎就沒有想過如此會耽誤女兒一生?”

  “唉——”黃守義重重歎息了一聲,道:“許家得勢,六郎跟著也沾了光,在‘長安’做官,還納了一房妾室,且已有子,‘洛陽’這邊,顧不上了。”

  “無情啊——”馮寶亦歎道,隻是他也知曉,封建社會裏女子命比紙薄,很難怪到誰,不過轉念又問道:“許夫人呢,沒有替女兒打算過?”

  “自是有過,夫人的意思是,讓老夫幫著在學堂物色一個貧家子,可校尉也知道,如今學堂的那些學生,個個不愁出路,眼高於頂,老夫實在難以找到啊。”黃守義跟著道:“實在不行,自軍中找個有前程的,也不錯,不知校尉以為……”

  “胡說八道,怎可不問問許姑娘之意。”馮寶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還以為是後世那樣反對包辦婚姻。

  黃守義被堵的一愣,半晌才問道:“為何要聽爰兒的意思?”

  馮寶聞言也愣住了,意識到此地乃是大唐,自己問的簡直太多餘了。

  “軍中多是莽夫,許姑娘豈可願意?我以為不合適。”馮寶岔開道。

  黃守義道:“老夫也知如此委屈了爰兒,故一直拖著。”說完,他忽然抬首看向馮寶,道:“若是校尉能夠出麵,相信從學堂裏物色一個,當不會是難事。”

  “此事容我想想,再議、再議。”馮寶就此結束談話,並起身告辭,弄得黃守義也不知道他過來問這些到底何意,難道僅僅是為了證實一下嗎?

  一連兩天,馮寶除了打麻將,就是一個人在那胡思亂想,對於許爰,他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古人沒有先談戀愛,後結婚這一說,自己也不可能改變這一點,若是真的去“追”,那多半就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隻是,真就合適嗎?

  馮寶在猶豫中時,“長安”城裏,新晉宰相許敬宗一樣也被難住了。

  說起來是“禮部”負責,但實際上,給謝岩和馮寶挑選妻室的“重擔”,那可是落在他許敬宗的頭上,此事若辦得好,上可以討好皇帝、皇後,下可以結交謝岩、馮寶,可謂一舉數得,然若是辦的不好,那麻煩可就大了,皇帝、皇後自不必說,謝岩與馮寶那可都是出了名的財神爺,那豈不是和錢財過不去?

  隻是事情落到了頭上,許敬宗想要推辭也不可能,為此,他已經足足考慮了三日之久,依然沒有想出一個穩妥的法子來。

  正當此時,一個小小人事任命引起了許敬宗的注意,他那個外甥王德儉升官了,雖然僅僅提了一級,不過那也是一個明顯的信號,即武皇後沒有忘了為其辦事的人。

  上一次,許敬宗算是搶了王德儉的“功勞”,這一次,他決定給外甥一個機會,當是彌補下了。其實他沒那份好心,是想再一次“竊取”王德儉的想法而已。

  當王德儉聽說阿舅讓自己過府一趟的時候,不由心中暗罵:“老不死的,又來占便宜。”

  小人物的悲哀就在於,很多時候你明知道將被人利用,還得主動湊過去,陪著笑臉,裝出一副心甘情願的模樣來,王德儉就是這樣,心裏罵著,行動上可是一點不慢,第二天便登門許府。

  書房裏,許敬宗滿臉笑容的看著王德儉道:“德儉啊,升了官兒也不說一聲,老夫也好命人備些禮物才是。”

  “些許小事,真敢勞煩阿舅。”王德儉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嗬嗬”許敬宗笑而撫須,接著道:“德儉說的是,都是自家人,何須那麽客氣,區區禮物不值一提。”

  “那是自然。”王德儉嘴上說的痛快,心裏可是罵道:“老不死的,不送就不送,何必假惺惺。”

  “德儉啊,汝也知道,陛下給了‘禮部’一件差事,即為馮縣男與謝縣子物色合適的婚配女子,可是老夫實在太忙,下麵的人辦事也不甚得力,故老夫有意德儉前來相助,不知意下如何?”

  聽聞舅舅給自己調換職位,一般人恐怕都會十分歡喜,可是王德儉壓根兒就沒往好處去想,他太了解自己的阿舅了,用到你的時候什麽都好說,用不上的時候,說翻臉就翻臉,在他掌權的“禮部”做官,還不如在“中書省”裏待著,況且他也知道自己也算是入了皇後的眼,日後多少也能沾點光,犯不著跑到“禮部”去。

  不過王德儉也明白,阿舅定是遇上難題,若不設法替他解決,沒準真能把自己弄到他手下當差,然後再把難題交給自己,真要是那樣的話,還不如現在主動接過來。

  想清楚後,王德儉道:“謝縣子與馮縣男皆是國之賢才,陛下賜婚足以可見聖眷,至於人選,阿舅容外甥仔細思量一番,可否?”

  對於王德儉接下事情又不表態去“禮部”的做法,許敬宗甚是滿意,他並不是完全不想提攜自己的外甥,相反,這一次的事情若是王德儉辦的好,他還真打算提拔一下,利益交換還是需要的,否則以後哪裏還有人給自己辦事呢。

  “德儉啊,汝需要幾日能有一個章程?”許敬宗問道。

  “稟阿舅,三五日足矣。”王德儉跟著又道:“大致章程應當能夠想出,唯具體人選,還需阿舅定奪。”

  “甚好。”許敬宗很滿意地說道。

  給謝岩和馮寶“賜婚”一事,在大唐官場早就不是秘密,然而,在皇帝初掌大權,長孫無忌還沒有徹底退出曆史舞台的時期內,此事還真就不容易。

  眾所周知,皇家沒有合適的女子,除非是那些皇族的後裔,然皇帝將此事交給“禮部”,明顯就是一個不想皇族參與的信號,否則用不著這麽麻煩,那麽,剩下的隻有世家大族和朝廷新貴了。

  許敬宗很清楚,謝、馮二人稱得上是朝廷裏的“新貴”,且還是非常特殊的兩個人,沒有背景,完全依靠自己獲得皇帝信任,通常這樣的人物,是皇帝最喜歡使用的,所以,給他們物色正妻,家世恰恰不能太好,否則極易引起皇帝不悅,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許敬宗這才犯了難,畢竟想要兩頭討好的差事,通常都不是那麽太容易的。

  許敬宗能夠想到的,王德儉一樣也能想到,隻不過他的身份比較低,所以有些事情,他去做反而容易些。

  次日,王德儉備下禮物,讓兩個仆人挑著,跟隨自己一路來到“周國公府”,他可不敢奢望得到楊老夫人的接見,能夠見到管家楊七,那就已經很有麵子了。

  “王主書(王德儉原先的職務是主事,現在升了一級,成為主書)怎會來到府上?”管家楊七在門房裏一邊招呼王德儉坐下,一邊問道。

  “吾受老夫人提攜之恩,自當湧泉相報。”說著,王德儉掏出一份禮單呈了上去。

  老管家楊七接過禮單往案幾上一放,笑道:“王主書客氣了,想必不會隻為此事專程而來吧?”

  都是明白人,打馬虎眼就沒意思了,王德儉坐下道:“吾欲請教楊老,不知府上對於‘賜婚’一事,有何吩咐?”

  管家楊七那是非常清楚,王德儉是許敬宗的外甥,他跑來,其實就是替人問話,而且問的還是皇後娘娘的意思。

  實際上,王德儉不跑來,管家楊七也會主動去找他,無論如何,皇後的意思,那總是要傳進許敬宗的耳朵裏的。

  “王主書說笑了,‘賜婚’乃是聖意,老夫人豈能有意見?隻不過,老夫人以為,家世清白,簡單為宜。”

  王德儉細細品了一下“家世清白,簡單為宜”這八個字,和自己事先預料的差不太多,但是他還想縮小一點範圍,又再一次問道:“老夫人所言極是,吾當銘記於心,然吾再請教楊老,何等人家算是簡單?”

  楊七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德儉,先捋了捋胡須,過上片刻,才道:“簡單者,‘新’也;亦或陛下親近者也。”

  短短一句話,實際說出了兩個方向,而且嚴格來說,隻有一個方向,那就是得皇帝器重者。

  王德儉知道,皇後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確了,那就是朝堂之上或者皇親國戚中,皇帝賞識、信任的人家,不管是哪一家,隻要符合條件者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