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煩惱(二)
作者:鍾山布衣      更新:2020-12-25 10:56      字數:3286
  能夠發現許爰的秘密,不是他夠聰明,而是因為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且他的妹妹長大以後,很不喜歡“穿耳戴環”,以至於小時候打的耳洞,漸漸愈合,但無論如何,還是留下了痕跡,而他——賀蘭敏之對這樣的痕跡很是熟悉。

  “都督府”飲宴之時,賀蘭敏之中途外出小解,恰巧在回廊遇上出來透透氣的許爰,打個招呼,擦肩而過之際,無意中看到許爰耳垂上留有耳洞愈合後的痕跡。

  因為匆匆一瞥,賀蘭敏之不敢確定自己所見是否為真,隻能是心下存疑,直到回館驛路途當中,有意無意地湊近些,且左右兩邊都看清楚了以後,他終於可以確定了。

  賀蘭敏之已經差不多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紀,他也聽皇後姑姑提過一次,一般來說,像他這般的勳貴,正妻肯定都是門當戶對的女子,什麽美醜、德行壓根都是次要的,身份才是第一位。

  原本賀蘭敏之也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娶個正妻放家裏,大不了多找幾個漂亮小妾就是。可“衛崗鄉”一行,讓他接觸到了一種全新的理念——那就是,娶妻要有些了解和接觸。

  “衛崗鄉”的年輕人當中產生這樣的想法,那都是受了馮寶以及劉愣子那麽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的影響。

  馮寶來自後世,與唐人的婚姻觀不同那太正常了,劉愣子就不一樣了,他的婚事起了一個很好的示範作用,哪怕是娶了一個出身青樓的夫人,隻要人對了,一切都好!

  賀蘭敏之在學堂的時候,私下聽人議論過,雖然他嘴上沒說什麽,可心裏卻是很讚同,與其找個不曉得哪家的女子,還真不如找個自己看順眼的,隻是他也很清楚,“”門當戶對”四個字還是跑不掉的,所以隻在心裏想想罷了。

  隻是當賀蘭敏之無意中發現許爰是女子的時候,他的心思也就活泛起來了!

  許爰算不上很漂亮,卻五官精致很是耐看,更加重要的是,許爰不是一個尋常女子,有才學,有身份,哪怕家世不好也不打緊,單就一個“先生”的名頭,足以蓋過世間大多數女子,至於說年紀大些,那根本不是事,他賀蘭敏之的皇後姑姑不也比皇帝大一些嘛。

  賀蘭敏之一個人琢磨了半天,覺得自己的主意不錯,值得試試,唯一不確定的就是馮寶,他能感覺到,馮寶似乎並不知道許爰是女子。

  若是換了任何一個人,賀蘭敏之都可以當其不存在,隻要回到“長安”,說服皇後姑姑,然後來一出“賜婚”即完事了。但馮寶是不同的,他知道皇後姑姑很是看重此人,是絕不可能貿然答應,況且王福來還在此地,想隱瞞都不可能,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找王福來問問。

  “許先生是女子?”王福來吃驚的不是這件事,而是賀蘭敏之是如何知道的。

  既來了,賀蘭敏之當然不會隱瞞,將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

  王福來暗自歎息一聲,跟著道:“少郎君知曉此事,可不得對旁人說起。”

  “公公放心,不會說出的。”賀蘭敏之應了一句,可接下來的話,卻把王福來給徹底驚到了!

  “什麽啊?少郎君有意許、許家女子?”王福來都已不知道怎麽說是好了。

  賀蘭敏之才不管王福來怎麽想,他隻管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王福來不得不承認,賀蘭敏之想的還是很有些道理,隻不過,他可不想摻合此事,於是順著賀蘭敏之的話道:“馮縣男素與許先生交好,因不知其為女子,故未做他想實屬常情,隻是、隻是縣男若是知曉,會有何想法,咱家可不好說了。”

  “的確如此啊,某家不也正為此事煩惱嘛。”賀蘭敏之接著道:“姑姑很是看重馮縣男,否則斷不會舉薦其來西域,此事甚難啊。”

  王福來淡淡的看了賀蘭敏之一眼,心說:“你還知道皇後娘娘看重馮縣男啊,那還有如此想法?”

  有些事情,王福來知道的遠比賀蘭敏之還要多,在一開始的時候,武皇後隻不過是為了討好皇帝,順便舉薦了馮寶出來做官。可是在派人去西域這件事情上,皇帝寧可放著最合適的謝岩不用,也要讓他操辦好“新商稅”之事,此舉讓武皇後意識到,皇帝其實是在有意栽培謝岩,相比較軍功而言,日後真要成為執掌重權的高官,“政務”一道,才更加重要。

  結合自己成為皇後的過程中,宰相們的強勢反對,讓武皇後深刻的體會到,沒有權力,連皇帝都當得不安生,更不用說皇後了,所以通過母親結交朝臣,也就成了重要之事,而謝岩更是其中重要一人,畢竟他年輕,而且很受皇帝信任與器重,日後朝堂自有其一席之地。隻是此人不在“長安”,且深受皇恩,無論結交還是招攬均不合用,所以,最能夠在謝岩麵前說得上話的馮寶,自然進入了武皇後的眼裏,這才是馮寶西域之行的根本原因,隻有攢足了軍功,才有升遷的資本。

  武皇後的想法,王福來大致知道,因此,他是絕對不會替賀蘭敏之說話,或者隱瞞什麽,並且明確說道:“咱們可不敢揣測娘娘的心思,少郎君之所想,唯有直接稟報娘娘才好。”

  “此事某家知曉,唯縣男心中所想無法得知,公公與馮縣男素有交情,不知可否代為相詢?”賀蘭敏之終於說出了自己真正目的。

  實際上,他不說王福來多少也猜出一些,故而回道:“馮縣男性子直率,少郎君可直接詢問,咱家相信,會有一個結果的。”

  “當麵詢問,合適否?”賀蘭敏之有些拿不準地問道。

  “哪裏不合適呢?”王福來反問道。

  認識馮寶的時間不短了,賀蘭敏之清楚,王福來並沒有敷衍自己的意思,以馮寶那種大咧咧的性子來說,直接去問,似乎沒有什麽不妥。

  隻不過,賀蘭敏之畢竟年輕,臉皮有點薄,思之再三後,道:“既如此,公公相陪同去,想來無妨吧。”

  “這個……”王福來很猶豫,他是真心不想攪和進去。

  “相陪一下並無大礙,公公放心,某家決計不會對任何人說起此事,哪怕日後陛下問起,某也當一力承擔。”

  王福來聞言頓時心裏一沉,他明顯感覺到了賀蘭敏之的話多少有些“威脅”的意思,那就是你要不陪我去,我就把你“失察”的事在皇帝那兒給抖落出來,雖說是小事,可得罪皇後娘娘的侄子,就是大事了。

  於是,王福來不得不說道:“陪少郎君走一遭自是無妨,卻不知何時?”

  “明日吧。”賀蘭敏之甚是痛快地道。

  他們兩個人私下裏的對話,馮寶哪裏會知道,他還如同往常一般,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第二天一大早,馮寶剛剛用過早餐,就見王福來、賀蘭敏之來到自己房間裏。

  “二位不會一大早就準備找我打麻將吧?”馮寶笑著問道。

  “縣男若是有意,咱家卻無異議。”王福來笑而回道。

  馮寶親自招呼二人坐下,同時說道:“說笑了、說笑了,二位快些請坐。”

  等到高大棒退出房間後,王福來看了一眼賀蘭敏之,而後道:“馮縣男,咱家問一句,這軍中可否應該有女子乎?”

  “女子?”馮寶說著,看了看賀蘭敏之,怎麽說王福來都是宦官,此事不可能和他有關。

  片刻之後,馮寶道:“軍中有女子於作戰不利,是為禁忌,然此時戰事結束,少郎君若是有何想法,倒也不算大事。”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賀蘭敏之知道馮寶理解錯了,趕緊出言否認。

  “那是如何?”馮寶很不解地問道。

  “馮縣男”王福來接過話道:“咱家的意思是,有一位女子,以男子身份混進了軍中……”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視軍法如兒戲!”馮寶當即大聲道:“王公公不妨直說,此人是誰?馮某定以軍法論處,絕不姑息。”

  王福來笑了笑,而後道:“不是旁人,正是許先生。”

  “許先生?哪個許先生啊?”馮寶整個被說糊塗了,在他的認知裏,許恢與許爰都是男子,難道還有第三個?

  “就是許願先生!”賀蘭敏之於一旁說道。

  “怎麽可能啊?”馮寶一臉不信地道:“此為何人造的謠,少郎君不妨告訴我,決計饒不了這家夥。”

  “無人造謠生事,此事當為真。”王福來再一次接過話,緊跟著將賀蘭敏之的“發現”,如實道出……

  “哦,區區一個痕跡,豈能做得了準。”馮寶完全不信,在他眼裏,男子打個耳洞那簡直太普通不過,壓根兒就不是事兒。

  “縣男莫要不信,正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除女子外,不知何曾有男子如此過呢?”王福來又反問了一句。

  這一問,還真把馮寶給問住了,他忽然之間覺得,好像是這麽回事,古人除了女子和胡人之外,應該不會有男子打耳洞的,難道說,許先生真是以為女子不成?

  馮寶坐在那裏,臉色變幻莫測,讓人難以琢磨,他不說話,王福來和賀蘭敏之都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都在等著馮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