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行善
作者:鍾山布衣      更新:2020-12-25 10:56      字數:3263
  高大棒的的確確進了館驛,而且是被人架進來的,他和手下們,連續不停地騎馬跑了三天,耗盡了所有體力,致使看到許爰時,扯著嘶啞的嗓子道:“先生,某幸不辱命,書帶回來了。”說著話時,他掙脫了相扶之人,自己從懷裏取出一個布包遞了過去。

  許爰並未打開,而是交給了剛走來的賀蘭敏之。

  賀蘭敏之哪裏看的懂醫書,他一麵讓人帶高大棒等去休息,一麵請許爰、房元昭他們來一起參研《傷寒雜病論》這本醫學巨著。

  一群沒有醫學知識的人,想要從一本醫學巨著當中找出一個合適的藥方,其難度不亞於大海撈針,幾個人輪流翻閱了一遍,均未找出一個合適的藥方。

  正當他們大眼瞪小眼,束手無策之時,賀蘭敏之的親兵隊正突然走了進來,並行禮言道:“啟稟少郎君,高大棒剛剛想起一事,托人帶話過來,說是交給他醫書的來刺史曾說‘柴胡湯想必適用馮縣男之病症’。”

  “柴胡湯!”所有人聽的眼睛一亮,正拿著書的杜風,立刻開始翻找……

  “咱家想起來了。”王福來忽然說道:“原‘中書令’來公,可不正是‘庭州刺史’。”

  來濟被貶“庭州”,那是天下皆知,隻是眾人沒有想起來罷了,經王福來提醒,再加上杜風找出來“柴胡湯”的那一段記載並大聲讀出來後,房間裏的每一個人都覺得——應該錯不,藥方就是“柴胡湯”!

  其實,此地每個人都拿不定主意,但是來濟的名頭太大了,堂堂一個原帝國宰相,那是絕對不會在這種事上亂說的。

  賀蘭敏之見眾人無異議,當即決定,立刻派人全城找尋藥材,同時派親兵隊正執自己名帖前往“都督府”,向裴行儉打招呼,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畢竟是三更半夜,難免有“擾民”嫌疑。

  “西州”地處交通要衝,南來北往的客商很多,所以並不缺乏藥材,加上“柴胡湯”需要的藥材,本身多是常見之藥,都不是稀罕物,因此,至天亮時分,所有藥材俱以備齊,至於煎藥一事,那就交給了再次被請來的伍大夫,不管怎麽說,當大夫的水平不行,煎藥那肯定差不了。

  後世被尊為“醫聖”的張仲景,那水平可不是吹出來的,一日三劑“柴胡湯”下肚,馮寶的體溫下降明顯,更令所有人欣喜若狂的是,當天夜裏,他居然醒了。

  許爰沒有第一時間去探望馮寶,她不用想都知道,此刻一定是人非常多,更何況人醒了就證明藥效非常明顯,早去和晚去都是一樣的,沒必要湊那份人多的熱鬧。

  次日,許爰依舊沒有去馮寶那裏,倒不是不想去,實在是人太多擠不進去,單就“西州”的大小官員,那都得排著隊才能輪得上,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馮寶那個煩啊,就差讓人把那些大大小小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官員給轟出去,隻是官場曆來如此,他總不能伸手打笑臉人吧。

  等到官員們全都離開後,馮寶讓人先把睡了一天的高大棒給叫過來,直接說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別把那天的事太放在心上,不過以後酒還是要少喝點,那也不是好東西。”

  “老漢醉酒誤事,請縣男責罰。”高大棒說著即跪倒床前。

  “行啦。”馮寶有些不耐煩地道:“都說了沒事,生個病而已。對了,你去告訴元昭,讓他在館驛門口給我攔著那些官員,就說我大病初愈需要靜養,不得打擾。”

  “諾”高大棒應了一聲。

  “還有——”馮寶說著話時,抬首看了一下那三名婢女,再道:“我不習慣讓人伺候,你把她們送走,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別忘了多給些賞錢。”

  吩咐完這幾件事情,馮寶覺得精神有些不濟,便閉起眼睛養起神來。

  高大棒見狀,領著婢女悄然退出房間,心裏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他是真怕馮寶有事啊。

  高大棒才走沒有多會兒,馮寶聽見有人推門而入,頭一歪,睜眼見是常遠,奇怪地問道:“你來做什麽?”

  “今晚由吾值守。”常遠回道。

  馮寶瞬間明白了,那不就是後世給病人“值夜”嘛,他本想說自己已無事用不著了,但轉念一想,自己現在全身無力,有個人在旁邊也挺好的,於是道:“最近辛苦諸位了。”

  “哪裏的話。”常遠道:“此為小事,校尉無需掛心。”

  馮寶道:“聽他們說,好像我病倒後,一直昏迷不醒,究竟是哪位大夫治愈的?日後也好登門酬謝。”

  “城中大夫皆是庸醫,指望他們,校尉怕是難以很快痊愈。”常遠隨後就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如實道出了……

  馮寶聽完全部過程後,總算是明白了,若不是許爰想起來詢問高大棒他們,恐怕一場“小小的”傷風感冒,就能要了自己命。

  馮寶不再多說什麽,他決定先睡上一覺,好好養足精神,唯有身體徹底康複,才能考慮其它。

  第二天一早,劉大山也回來了,風塵仆仆的他不僅帶回了《傷寒雜病論》,還帶來了一名大夫,按照他的說法,那是真正的名醫,醫書也是人家借出的。

  馮寶從大夫眼中並不友善的目光裏猜出,劉大山那家夥定然使用了什麽不光彩的手段,否則天下間恐怕沒有哪個大夫願意跑這八百裏路。

  屬下的過失,當然得由自己來糾正,於是馮寶讓房元昭出麵,盛情款待那位大夫,並贈予百貫以作出診之資,同時讓人用自己的馬車送其回去。

  沒有官員打擾,館驛內安靜了許多,說來也怪,自馮寶清醒後,許爰再也沒有去過他的房間,一連三日皆是如此。

  待到第四天時,馮寶感覺恢複的差不多了,於是走出房間去院子裏活動一下,順便鬆散一下筋骨,長時間躺著對身體並不好。

  “大山這幾天做什麽去了?怎麽人影子也不見一個?”馮寶走了會,突然想起來有日子沒見到劉大山,就順口問了出來。

  高大棒道:“老劉在整理禮物。”

  “什麽禮物?”馮寶詫異地問道。

  “都是官員們來探望時送的各種禮物。”高大棒道。

  馮寶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他其實挺不喜歡這種人情往來,隻是無可奈何罷了。

  “那些東西都分給大家好了。”馮寶依舊那麽隨意地說道。

  “可不能啊!”高大棒趕緊說道:“許多禮物都很貴重,哪能白送出去。”

  馮寶想了想,感覺好像是這麽個道理,然而又真心不想收這些禮物,退回去明顯不合適,那應該怎麽處理才好呢?他一邊在院子裏走著,一邊考慮著如何處置那些禮物……

  不知不覺中,馮寶走到了許爰的門前,忽然發現門是在外鎖著的,他不禁奇怪地問道:“許先生出去了?”

  高大棒急忙道:“那個胡人迪亞馬一大早過來,說是請先生去給他的孫兒孫女取個名。”

  “取名字?他們家孩子難道沒有名字嗎?”

  “是取我漢家之名。”高大棒趕緊道:“迪亞馬說了,日後不打算讓孫兒孫女回來了。”

  馮寶稍加思索,即明白了迪亞馬的意思,取名固然是真,但更多的恐怕還是拜托許先生照顧自家兩孩子,否則取個名字而已,用不著那麽麻煩,還特意請回家裏去。

  既然許先生不在,馮寶決定繼續散步,剛走出兩步,忽然停了下來,以一幅思考的模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高大棒等了半晌,不見馮寶有動靜,唯恐再有什麽意外,趕緊走到他對麵,小心翼翼地問道:“縣男在想什麽呢?”

  “大棒,我問你,迪亞馬的那兩個孩子將來要是除了長得和我們不一樣外,其餘和我們一樣,用筷子吃飯,行我大唐禮儀,說同樣的官話,連名字也是我漢家之名,你說,應當他們是胡人?還是唐人?”

  這個問題對高大棒來說,實在是有些太大了,他想了又想,最後以一種不敢確定的語氣道:“老漢以為,若是想的也一樣,那就應該是唐人了吧。”

  “想的一樣?”馮寶聞言眼睛一亮,“哈哈”笑道:“你說的太對了!唯有想的一樣,才可成為我華夏一族。”

  “可、可是怎樣才算是想的一樣?”高大棒完全弄不懂,隻好問了出來。

  “進學!隻有通過進學,習我華夏聖賢之經義,才可真正以與吾等想法一致,唯如此,方可認其為唐人。”

  “縣男,胡人上哪進學啊?老漢可不曾聽說有學堂願意教授胡人學問。”高大棒一臉茫然地說出自己知道的事實。

  “旁的學堂沒有,‘西州學堂’一定會有。”

  “此地有學堂?老漢怎麽沒聽說過,也沒見過呢?”高大棒更加迷糊了。

  “很快會有。”馮寶以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本安撫使決定在‘西州’行善,辦一座學堂,無論唐人、胡人,皆可進學。”

  “啊——”高大棒被震驚的嘴都合不攏了!他望著馮寶,心說:“縣男不會是生病生糊塗了吧,居然辦個學堂,還給胡人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