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封賞(一)
作者:鍾山布衣      更新:2020-12-25 10:56      字數:3273
  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帶給“波斯人”遠不止勝利那麽簡單!

  “大食東方總督”聽說戰場上突然出現一支戰力極強的軍隊,且協助“波斯人”一舉擊敗帳下最精銳的隊伍後,他立刻意識到,戰事起了很大變化,繼續按照原先軍略行事,非常有可能被各個擊破,因此決定收縮兵力後撤。

  在廣闊而漫長的戰線上,“大食軍”很難捕捉到“波斯人”的蹤影,加上無法就地補充糧草,必須得依靠運送,因此耗費巨大不說,且嚴重拖累大軍行動,因此當發現戰而不能勝之時,撤軍也就成了唯一的選項。

  “大食軍”撤不撤,乃至後麵的戰事如何發展,那都不是裴士峰所關心的事了,他帶領自己的隊伍已經踏上回程。

  勝利的消息傳向遠方,總是需要時間的,當裴士峰率軍行走在“吐火羅”境內的時候,王福來派人遞送回“長安”的奏疏,才剛剛擺放到皇帝麵前。

  王福來不是大臣,所以他的奏疏不需要經過“三省”,而且文中內容極為豐富,詳細記錄了馮寶率軍出發後的各項事宜……當然了,有關自己和賀蘭敏之的“優異表現”,那也是不可不提之事。

  李治之前已經收到了蘇定方發來的“告捷文書”,故而對戰事了解不少,但是對於王福來文中記錄的其他事,那可是很有興趣,尤其是什麽“棉花”、“錢號”、“石漆”等更是關注,隻是無法弄清楚而已,並且還當做奇聞軼事告訴了皇後武媚知曉,最後還不忘加了一句:“這個王福來,辦事倒也得力。”

  武媚道:“能夠替陛下辦事,那是他的福氣,辦的好是應該的。”

  李治微一頷首,算是認可了這種說法,隨即又道:“此番馮、謝二位卿家又立下大功,該如何賞賜,倒是令朕頗為難辦,他們都太年輕了。”

  武媚聽出來了,皇帝那是把“棉花”一事記在了謝岩頭上,所以才會有此一說,更重要的是最後那一句“他們都太年輕了。”

  此言一出,即表示皇帝已經意識到,如果再以常規的官職或者爵位進行封賞,那麽按照他們兩人的立功速度來看,怕是將出現“無法賞賜”的局麵。然“賞功罰過”,是帝王禦下必須的手段,絕不可以食言,那麽,找出一個替代的賞賜方式,就成了不得不做的事情了。可這替代的方式,哪有那麽好找,否則皇帝也不會有如此感慨了。

  武媚默默記下了,她想試試看,能不能找出一個法子,替皇帝解憂。

  次日,“代國夫人”楊氏被武媚請到宮中,母女之間當然不需要客套,武媚摒退左右之後,道:“媚娘日前聽母親說,‘中書省’有個王……”

  “王德儉。”楊氏見女兒想不起來,便提醒說道。

  “此人造訪,何意?”武媚問。

  楊氏道:“明裏什麽也沒說,想來不過求官爾,如此小事,何需記掛。”

  “母親不是說其為朝中重臣之外甥嗎?怎會有求官之說?”武媚頗有些意外地問道。

  楊氏道:“其舅‘禮部’許尚書,隻是……”

  盡管楊氏沒有明說,不過武媚也聽說過有關許敬宗愛財如命,且不講人情的事情。試問,一個為了豐厚嫁妝連親生女兒都可以利用的人,怎麽可能會把一個外甥放在眼裏,沒有好處去提拔,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武媚想了片刻,道:“不妨差人去問那王德儉,就說,朝中有官員立下大功,以官職和爵位封賞皆不合適,若其能夠想出合適法子告知母親,前程或有不同。”

  朝中之事,楊氏並不知道,所以沒有多問,不過她卻問:“敏之何時回來?不是說‘蔥山道大捷’嗎,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武媚道:“王福來剛剛有消息傳進宮,敏之此番做的很好,軍功自是少不了的。”

  “甚好!能夠平安即是好事,真不知道這孩子為何要從軍?他一去不打緊,敏月那個丫頭在家裏也待不住,非得跑到‘衛崗鄉’去,也不知道那個小地方有什麽好的?”楊氏一番話,多少有些老年人抱怨晚輩不聽話的意思。

  哪知武媚卻道:“敏之從軍,當屬男兒應有之舉;至於敏月,還真得管管,一個大姑娘跑出去玩,成何體統?”

  楊氏到底心疼外孫女,趕緊說道:“敏月也不小了,最多一兩年,還不得嫁出去啊,現在玩夠了,以後不就安生了嘛。”

  武媚看著母親,不禁暗自歎口氣,知道自己算是白說了。

  楊氏對於武媚的事那可從來都是極為上心,剛剛走出“太極宮”,一看見等候的管家即道:“小七啊,汝親自去趟那個‘中書省’叫王德儉的府上,問問他,除了官職和爵位之外,何種封賞最為得當,若是說的好,自有好處。”

  老楊管家一聽即知那肯定是皇後娘娘的意思,更加不敢怠慢,服侍楊氏上了馬車後,一刻也不停地去前去找尋王德儉,然後將“代國夫人”楊氏的話,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

  如果當日不是馮寶給李義府出了個“上書皇帝”的主意,那麽真正促使李義府做出決定的人,是王德儉。

  身在“中書省”,那朝中發生的事情大體都是知道的,王德儉仔細想了想最近一段時間裏所有自己知道的事後,覺得除了“蔥山道大捷”外,好像沒有什麽特別的事,隻是,在大唐一係列戰爭所取得的輝煌成果當中,這一仗也算不得有多出彩,況且蘇定方的官職和爵位都不高,何來用其它形式替代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周國公”府上的管家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來說此事,甚至於有可能是皇後的意思。

  想到了這一層,王德儉抖然來了精神,錯過了“擁立皇後”和“擁立太子”兩樁大功勞,他迫不得已走了“周國公”府的門道,想尋個進階之路罷了,如今有事找上門,那可是天大好事,求之不來,無論用何方法,辦成了才是要緊。

  自己想不出來不重要,可以去問別人,於是,王德儉備下禮物,以探望“舅舅”為名,走進了當朝“同中書門下三品禮部尚書”許敬宗的府中。

  許敬宗很不喜歡自己這個外甥,原因也很簡單,王德儉和李義府一樣,都屬於精明過人、善於算計的“小人”。至於他本人是個啥樣,那倒是從來沒有考慮過,或許對待自己和別人的要求有所不同吧。

  盡管不喜歡,可礙於甥舅關係,見上一麵還是無妨,再說了,王德儉還帶了禮物,價值不菲,看在禮物的份上,那也得給些麵子不是。

  書房裏,甥舅二人簡單而虛偽的客套話說完之後,王德儉道:“德儉日前與同僚閑話時說起,自古‘賞功罰過’,以官職和爵位相酬,實為不二之選,除此尚有漢之‘雲台二十八將’、吾朝之‘淩煙閣功臣’,以彰功勳。然同僚卻說,官職與爵位之外,尚有其他,隻是這其他?德儉百思不解,難道還有更好的嗎?史書留名,畢竟身後事,身前呢?”說到這裏,他微微抬眼看了一下許敬宗,接著又道:“此為小事,本不值一提,可不知為何,李中書亦問及此事,德儉唯恐別有隱情,故告知阿舅。”

  “哦,李中書也有相問?”許敬宗有些疑惑了。

  王德儉道:“確有其事,看似隨意,實則有心,德儉以為,莫不是今上提及,李中書揣摩上意?”

  許敬宗捋了捋胡須,思索片刻後道:“上欲封賞,卻不許官、爵,有意思,卻不知是何等人物?”說著看了看王德儉,問道:“汝是如何回複李中書的?”

  “蔭其家室、子嗣,賜其田、宅。”

  許敬宗微微頷首言道:“此答中規中矩,說的過去,隻怕李中書不甚滿意吧。”

  “阿舅明鑒,確實如此,還請阿舅賜教。”王德儉趕緊從座位上起來,躬身行禮,擺出一副極為恭敬的態度。

  “嗬嗬”許敬宗輕笑兩聲,撫須而道:“若是如此簡單,李中書豈會詢問?必定是難決之事,也罷,念在甥舅一場,老夫說說便是。汝之言,無錯,官、爵、田、宅乃至蔭庇後人,都是正確的,然世上有些人卻是與眾不同,如漢之霍驃姚,年僅二十許,官至驃騎大將軍、冠軍侯,試問,若非其英年早逝,漢武當如何?故官、爵與年紀相符,才是長久之道,今上仁慈,故有此意,卻不知何人有此聖眷,著實令人羨慕不已。”

  許敬宗短短的一番話,讓王德儉聽出了兩個重要的信息,第一,皇後問的事情,可能就是皇帝想要做的事;第二,皇後想要問的那個人,應該年紀不大,否則按照許敬宗的說法,不可能出現管家那番問話。

  按照年紀不大,眼下又有大功需要封賞的線索,王德儉腦子高速運轉,僅僅片刻,他就想到了遠在西域的馮寶、賀蘭敏之二人,也隻有他們兩個人才符合。

  王德儉自認知道了封賞對象,那剩下來的事就不是太難了,他不敢問下去,生怕引起許敬宗聯想起什麽,對於自己的這個舅舅,他是太清楚了,真要是知道了全部,恐怕什麽好處也輪不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