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速之客(一)
作者:鍾山布衣      更新:2020-12-25 10:55      字數:3476
  經過十多天準備,謝岩帶上足足六大車各色禮物,四十名隨從上路了,

  謝岩前腳剛走,馮寶跟著就進了謝岩的“公事房”,雖然他本人在官衙裏也有一間房,但是裏麵除了桌椅板凳,其他什麽也沒有。

  由於石子進學去了,馮寶不得已,在遷入鄉裏的老兵家屬裏,找來一個名叫“方九”的年輕人充當自己的勤務兵。

  相比較石子而言,方九少了一份機靈,多了一份憨厚,更讓馮寶有些意外的是,這個方九似乎人緣不錯,他叔是原“敢死隊”的老兵,方九從小就喜歡跟著他叔舞刀弄槍,沒事的時候也喜歡自己練練,某日他練習刀術時,剛好被張猛看到,不知何故,素來很少與人交往的張猛,竟然主動指點了方九。

  事後,馮寶曾有問過張猛原由,張猛想了半天說出兩個字“投緣”。

  馮寶想想也對,自己找方九來當勤務兵,不也是一種投緣嗎?

  方九很勤快,一個人忙裏忙外,生煤爐、燒水、沏茶,等他忙活好了,卻看到馮寶雙腳搭在桌麵,身體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方九很懂事地輕輕退出房間,帶上房門,自己則站在門外守著。

  官衙裏人來人往、進出人很多,但是謝岩這個房間,幾乎很少有人進,並不是他的架子大,而是沒有必要。

  官衙大門隻要打開,就會在門口左右兩側各放一塊寫滿字的黑板,上麵詳細寫明,辦什麽事,去哪個房間,找哪個人。如果遇上不識字的,大門守衛會主動詢問並且告之,如此一來,普通辦事的人,根本也就沒必要去找謝岩了。

  今日有些奇怪,官衙大門前,來了幾個人,門衛隻認得其中一個人,正是眼下“洛陽”城裏屈指可數的大富翁黃守義。

  黃守義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跑遼東的掌櫃了,他自從和馮寶成為忘年之交以後,再加上馮寶那個疏懶的性子,可以說,“衛崗鄉”產出的所有好東西,他都有份參與,用“日進鬥金”形容絲毫不為過。若不是謝岩和馮寶無意中捧起了洛克然,可以說,黃守義那絕對是“洛陽第一商賈”。

  可就是這麽一位在尋常人眼中的“大人物”,卻對身邊的一位老者態度極為恭敬,甚至連說話的嗓門兒也比平時小了一些。

  “守義啊,此物有何講究?”老者指了一下麵前的黑板。

  “回許公話,此物名‘黑板’,乃是……”

  黃守義話剛說一半,老者打斷道:“老夫問的是內容。”

  “稟許公,謝縣男說是‘便民措施’,馮校尉說是‘政務公開’,草民也分不清哪個是對的。”黃守義回答道。

  老者捋了一把胡須,輕聲道:“政務公開,便民措施,還算是貼切。”說完徑直向官衙裏麵走去。

  謝岩主政“衛崗鄉”,本著“民為本”的思想,加上他來之後世,所以幾乎沒有什麽太多等級觀念,基於此,“衛崗鄉”的官衙大門對任何人都是敞開的,幾個門衛除了偶爾回答一些百姓問題,幾乎就是個樣子而已。

  所以,當老者發現官衙裏進出來往眾多百姓的時候,他不覺皺起了眉頭,問道:“守義,汝可知,緣何允許眾多百姓出入衙門之內?”

  黃守義趕緊道:“此事不曾聽聞,不過馮寶校尉曾有說過,官衙太大,人太少了不好玩。”

  “不好玩?”老者微微一笑道:“此話頗有些意思。”

  老者一行隨意地在官衙內走了一圈,之後對黃守義道:“去謝縣男處吧。”

  馮寶還在睡著,迷迷糊糊中,感覺一陣冷風吹進,凍的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方九,沒事別進來。”馮寶躺在那裏閉著眼睛說。

  “縣男好愜意呀!”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傳來。

  聲音很陌生,馮寶奇怪地睜開眼,卻看到一張老臉驟然間收起笑容,緊跟著是一句質疑聲發出:“汝是何人?”

  “你又是誰啊?”馮寶瞪大眼睛反問道。

  “老夫許敬宗。”

  “啊——”馮寶眼睛睜的更大了,猛然間想站起來,卻忘了自己是翹著腿的,身體一動,“撲通”一聲,椅子翻了,他也摔倒在地。

  “馮校尉啊,你這是……”

  馮寶聽出來那是黃守義的聲音,他從地上爬起來,先看了一眼黃守義,然後問老者:“你剛才說你是誰?”

  “老夫許敬宗,特來拜會謝縣男。”

  馮寶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這位“千古大奸臣”,沒發覺有異於常人的地方啊。

  許敬宗同樣也在打量馮寶,心裏還將他與謝岩做了一個比較,感覺眼前的年輕人似乎總給人一種“賊兮兮”的印象,完全不似謝岩那種看起來沉穩可靠的感覺。然而,根據他知道的情況,謝、馮二人,用生死之交來形容也不為過,這讓許敬宗有些好奇,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如何能夠做到“知交”的呢?

  “馮校尉,謝縣男可在否?”黃守義打破寂靜地問道。

  “啊,那個,他啊,去‘長安’了。”馮寶說著,對外大聲喊道:“方九,你死哪兒去了啊。”隨即招呼許敬宗他們坐下。

  事實上,真正坐下的,隻有許敬宗一個人,包括黃守義在內的其他人都是站著。

  “老黃,什麽情況?”馮寶問了一句。

  沒等黃守義回答,那邊方九的聲音響了起來:“校尉,我……”突然聲音停了下來,他看到屋內的幾個陌生人之後,不知道怎麽說是好了。

  “廢話少說,趕緊給客人上茶。”馮寶吩咐了一句。

  “不知許公來鄉裏,有何貴幹?”馮寶問道。

  許敬宗道:“老夫奉陛下聖諭,回‘長安’,途徑‘洛陽’特意來拜會謝縣男。”

  馮寶道:“那可不巧的很,他也去了‘長安’,在那裏應該遇得上。”

  “無妨,老夫也是心血來潮特意拜訪一下,未能提前知會,是老夫失禮了。”許敬宗很客氣的說。

  馮寶道:“不知許公來鄉裏,可有何指教呢?”

  許敬宗道:“謝縣男治下,百姓富足,市麵繁華,可謂是政績斐然,老夫仰慕還來不及,又何來指教一說呢?不過,老夫有些事情不甚明了,倒想請教一二。”

  馮寶問:“卻不知許公何事不明?”

  許敬宗道:“老夫非常奇怪,以‘衛崗鄉’之繁華,為何不建城牆?難道不擔心有賊人覬覦?不擔心宵小之輩犯事後逃逸?”

  “許公多慮了,鄉裏安境事務主要由巡邏隊負責,他們將全鄉劃分為六百多個網格,每一網格都有專人負責,而這些人,並不屬於鄉裏,他們來自作坊、商戶和普通百姓,巡邏隊主要職責是機動,哪裏有事出現在哪裏。用謝縣男的話說,這叫‘網格化治安管理’,是一種鄉裏主導,全體百姓參與的方法,目前來看效果很不錯。”

  馮寶將知道的和自己理解的說了一遍,來自後世的理念,許敬宗是很難理解的,但是此人極為聰明,僅僅從馮寶的敘述裏,大體明白了謝岩是如何做的。

  “高明啊!”許敬宗頷首讚道:“以無形的網格,替代有形的坊牆,以百姓替代坊官、武侯,既節約開支,又給了百姓參與鄉裏事務的機會,而百姓之間,又知根知底,真要是犯了什麽事,恐怕想隱瞞都很難辦到,謝縣男這一手可真是高明無比啊!”

  馮寶聽的那叫一個“汗”啊!他做夢也想不到,許敬宗會如此理解?不過他也看得出來,許敬宗的稱讚倒也不是客套話。

  “馮校尉,老夫還聽聞,學堂即將考試,不知能否說說此事?”許敬宗問了另外一個他極為感興趣的話題。

  馮寶道:“既然進學,考試當然必須!此是由謝縣男一手安排,我所知有限,不過呢,想來不外是考文、算、物三樣。”

  “文章與算學,老夫可以明白,隻是這物,是何內容呢?”許敬宗不解地問。

  “物……”馮寶差點脫口而出“物理”二字,好在反應及時,連忙改口道:“物,即是格物之學,主要是和實際用的一些東西有關,比如說,‘中級班’就被派去複原耬車,也不曉得進行到哪一步了。”

  許敬宗沒有聽出來馮寶是在胡說八道,反而點了點頭,仿佛聽明白了一般。

  “老夫又聽說,鄉裏有個‘畢昇印刷作坊’,正在搞什麽活字印刷,不知道馮校尉可否告知一二呢?”

  馮寶看了許敬宗一眼,心道:“好你個大陰人許敬宗,再給你這麽問下去,老子都不知道怎麽說了。”心裏想著,嘴上卻道:“印刷作坊的事,我真是回答不了,還是問問謝縣男比較好。”說完,馮寶搶在許敬宗開口前,先說道:“許公遠來,我以茶代酒先敬一杯。”說的同時,雙手舉起茶杯以示敬意,跟著喝了一口。

  許敬宗還以一禮,也喝了一口。

  “許公以為,此茶如何?”馮寶問。

  “入口略苦,回味猶甘,是個好東西。”

  不管許敬宗下麵想說什麽,馮寶依舊搶在前麵道:“那我們合作開個‘茶樓’,怎麽樣?”

  “啊!”許敬宗都被問愣住了,他怎麽也想不到,初次見麵,馮寶居然會提出如此要求。

  許敬宗哪裏知道,馮寶是怕他再問下去,很多事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所以特意把話題引到他擅長的地方,那就是“談生意”,況且馮寶知道許敬宗此人,在曆史記載裏,那就是一個很貪財的人,故提出“茶樓”生意,不怕他不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