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意外來客
作者:鍾山布衣      更新:2020-12-25 10:55      字數:4772
  除夕前一日,“東市”大多數店鋪都關門歇業了,“大寶商號”也不例外,三個老兵一天前就回城外營地去了,獨留下王祿一個人守門。

  倒不是別人有意欺負他,而是他走不了,王福來前兩天托人帶了個口信,說是今天要過來,因此他不得不留在店裏等。

  接近中午的時候,王福來終於來了。

  王祿把他迎進“會客室”後,又沏上一壺茶,才道:“叔,有事兒?”

  王福來先飲一口茶,長籲一口氣,道:“侄兒啊,前些日子聽說你在馮校尉他們營地待了些日子?”

  “回叔父話,是謝校尉要侄兒過去學認字的,‘上元節’後,還要過去。”王祿老老實實地說。

  “兩位校尉都是出自名門,你可要好好用功,千萬不要自誤,禧兒還小,王家現在就靠你了,聽明白了嗎?”王福來隨後又以嚴厲地語氣道:“你爹死得早,把你們兄弟托付給我,若你能好好跟隨他們,認真識字進學的話,將來叔父還能設法給你弄個官身,要不然,你就等著回家種地去吧。”

  “撲通”一聲,王祿跪倒在地,道:“叔父之言,侄兒必定銘記,叔父放心,侄兒一定認真努力,絕不辜負。”

  王福來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且起來吧。”

  等王祿站起來後,王福來又道:“日前,馮校尉托人給我帶話,讓我年前來找你一趟,所為何事啊?”

  王祿道:“馮校尉沒說,不過侄兒以為,可能是分紅的事情。”

  “什麽分紅?”王福來問。

  “侄兒聽馮校尉說,店裏自開張以來,大約掙了快一萬貫,扣除什麽開銷後,還剩下五千貫,叔父有兩成份子,也就是可以分到一千貫錢。”王祿一邊說一邊看著王福來。

  “啪”得一聲,王福來猛然間驚醒過來,這才發現手中茶杯竟然不知怎地掉落到桌麵上,他顧不上茶杯的事,尖著嗓子問:“你說分多少?”

  王祿一麵拿抹布擦去桌上茶水,一麵扶好杯子,再倒上一杯茶水,嘴上還不忘說:“叔父可分得一千貫錢。”

  “一千貫?一千貫啊!”王福來似乎被這個數字給嚇倒了,半晌後,突然道:“那錢呢?”

  王祿道:“錢在營地裏,侄兒看過,馮校尉說了,要是叔父需要,隨時可以拉走。”

  “那你是怎麽想的呢?”王福來看著王祿問道。

  “侄兒全憑叔父做主。”

  王福來頗為滿意地點了一下頭,然後說:“那這樣吧,‘上元節’後,你在城裏尋一處宅子,位置差點不要緊,先買下來,回頭去把禧兒接過來,都是一家人,不能不管的。”

  “侄兒明白了,節後就去辦,一定不讓叔父操心。”王祿很懂事地說道。

  “好啦,我要回宮去了,祿兒啊,別忘記叔的話就行了。”王福來從座位上站起來,邊往外走,邊說道。

  王祿跟在後麵,連聲說道:“叔就放心好了,侄兒一定聽叔父的話。”

  自打離開“大寶商號”,王福來就沒有平靜過,“一千貫錢”啊,很多人十年也掙不了那麽多錢,而他什麽也沒付出,就平白無故的得到了,而且還隻是三個月的分成,按照這個趨勢,搞不好每三個月就會有一次。

  “他們花這麽大代價,到底圖什麽呢?”王福來死活都想不明白。

  回宮路上,他仔仔細細,反反複複的前後思量,唯一的可能也就是那個“感業寺”裏麵的“武才人”。

  可這些日子以來,王福來早已經將“武才人”的事打聽清楚了,她“武德七年”生於利州,十四歲進宮,根本就不可能認識謝、馮二人,那麽他們費那麽大力氣,花那麽大代價,所為究竟什麽呢?

  “難道,他們也是為了那個傳說?”王福來越想越覺得可能。

  當馮寶說出“袁天罡”的預言時,王福來是相信,也是不相信的!信的是“袁天罡”預言從無不準,不信的是,“袁天罡”真的說過嗎?

  今天,王福來可以說是徹底相信了!因為他認為,隻有“袁天罡”真的預言過,才會讓謝、馮二人不惜代價地拉攏自己,也隻有自己飛黃騰達了,他們兩個人才能獲得更大的利益!

  王福來心裏那個歡喜啊,他現在錢財有了,“感業寺”也進去過多次,“武才人”那偶爾也可以說上兩句了,更主要地是,他在宮裏隱約聽到有人說起過她和當今陛下的事,再聯想到馮寶曾經讓自己告訴“武才人”的那句話,他覺得,自己的好運氣就快要來了。

  王福來曾想過,馮寶為何會讓自己帶那麽一句話給“武才人”,當他感覺出和陛下有關之後,他立馬選擇了忘記,因為他太清楚皇宮是個什麽地方,事事都弄清楚了,隻怕自己也就活到頭了。

  因為臨近除夕,按慣例,宮裏會給“感業寺”送吃食,王福來覺得自己得爭取到這個差事,萬一“武才人”那兒有什麽話或者別的事呢?他可不想錯過了。

  就在王福來往皇宮去的時候,一騎快馬出了“長安城”直奔謝岩他們營地而去。

  近幾日,氣溫很低,加上一直小雨、小雪不斷,地麵上多有結冰,即便如此,快馬仍舊保持高速疾馳,顯示出騎士的非凡騎術。

  軍營不比其它地方,哪怕是逢年過節都有人值守警戒。此刻負責警戒的人是雷火。

  雖說軍官是不需要擔任警戒(其實就是看大門)任務的,可是自打營地裏所有老兵都忙活製作鐵皮、運貨、釀酒等事後,林運和雷火便主動提出來,由軍官們負責白天的警戒事宜,並由此成為定例。

  因非戰時,雷火沒有著甲,穿一身厚厚的襖子,帶著帽子、圍脖和手套,外麵加身軍服,全身上下僅露一雙眼睛,再將橫刀往腰間一掛,站在營地大門口,跟一尊“門神”似的。

  當快馬接近時,雷火把手摁在刀柄上,冷冷地看著,瞧那架勢,若對方接近而不減速的話,恐怕他就要抽刀上前襲殺了。

  來者身著軍中製式皮甲,縱馬至雷火二十步左右時,提韁勒馬,再翻身下馬,牽馬前行,雷火遠望這人有點眼熟,可就是一時間想不起。

  “某家‘折衝都尉’劉定遠,特來拜會謝岩校尉。”

  “劉都尉!”雷火大驚道:“怎麽會是你啊。”

  雷火認出來了,來人居然會是劉定遠都尉,他趕緊跑步迎了上去。

  劉定遠一臉疑惑地看著雷火,問:“請問你是?”

  “雷火啊!”說著,將圍脖往下一拉,露出一張滿麵絡腮胡子的麵龐。

  “原來是你小子啊,哈哈!”劉定遠笑著大聲道,還握手成拳地在雷火胸口擊打了兩下。

  雷火毫不在意地笑道:“都尉何時回‘長安’的?怎麽也不事先派人來說一聲。”說著,上前親自接過劉定手中韁繩。

  “剛回來兩天,才知道你們在這裏,我這不就來了嗎?”劉定遠一邊說,一邊向營地裏走去,隨即又問:“聽說你現在是‘同州鎮將’?那兩個小子呢?現在升什麽官了?”

  雷火知道劉定遠指的是謝岩和馮寶,於是說道:“還是校尉。”

  “什麽?”劉定遠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想再問,雷火馬上搶著道:“此事一言難盡,待會都尉一問便知。”

  說話間,兩人來到“瞭望塔”下,雷火衝著營房那邊大喊道:“謝校尉、馮校尉,你們快來看啊,這是誰來了!”

  經雷火的大嗓門一叫喚,營房裏差不多每個人都聽見了,頭一個走出來的人是劉愣子,他看到劉定遠後先是一怔,繼而大喜,快步跑上前去,同時嘴裏大叫道:“弟兄們,是劉都尉來了!”

  “哪個劉都尉啊?”馮寶在謝岩房中,聽到劉愣子的話後,一時之間似乎想不起來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謝岩也沒想起來,但是卻起身往門外走。

  兩人走出門,看到一群老兵和林運他們圍著一個人在那說些什麽,氣氛非常熱烈,可他們還是看不清來人是誰。

  倒是劉定遠先發現了他們,推開人群迎上去“哈哈”笑道:“謝警官,馮兄弟,你們可好啊?”

  “劉定遠都尉!”謝岩怎麽也沒想到來的人會是他,愣在那兒,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哈哈,原來是你啊!”馮寶大笑著走過去。

  謝岩此刻也反應過來,跟上去說道:“劉都尉能來,簡直就是喜從天降啊,來來來,快請屋裏坐。”

  一群人簇擁著劉定遠走進接待客人的房間,馬上就把整個房間都給坐滿了。

  劉定遠進屋以後,看看桌椅,再瞧瞧正燒水的“煤爐”,不停地“嘖嘖”稱讚,最後坐下來道:“變化太大了啊。”

  “可不是嗎,這些東西都是他們兩位想出來的。”雷火說話間,將帽子、手套還有圍脖取下來遞給劉定遠,又道:“還有這些,要沒它們,‘遼東’那地兒,根本就不是人待的。”

  劉定遠翻看了一下手上的圍脖等物,然後放下說:“都是好東西啊,有了它們,大軍何懼寒冬?你們兩個,確實夠聰明,某家當時還真是賭對了。”

  對於當初劉定遠推薦一事,謝岩他們後來從林運處已然得知,此時定然需要當麵謝過。

  幾句客氣話後,謝岩問道:“劉都尉不是去了‘隴右道’嗎?此番回‘長安’,莫不是要升遷了?”

  “沒戰事,哪來升遷啊,某家回來,是家中有事,不值一提啊。”劉定遠顯然不想多說什麽,他換個話題問道:“聽說你們把‘安勝關’拿下了,快說說,怎麽作到的?那可是要隘啊。”

  謝岩和馮寶對視一眼,最後馮寶一拍雷火的肩膀道:“讓老雷來說,他是直接參與,我們那是搖旗呐喊的。”

  雷火也不客氣,馬上接過話,從“一日三餐”開始說起……

  見他們說得熱火朝天,謝岩沒有去插話打擾,招手示意讓石子過來,然後低聲道:“你去安排一下飯食,把為除夕準備的都拿出來。”

  石子默然領命,臨出門前,還輕輕地叫上幾個人跟隨,要不然他一個人可忙不過來。

  差不多說完“安勝關之戰”時,石子來報:“酒菜準備好了。”

  於是眾人又簇擁著劉定遠一起來到專門吃飯的“食堂”,當劉定遠看到一張巨大的圓桌上放滿各色菜肴的時候,他再也淡定不了了,吃驚地問道:“你們、你們平日裏吃這些?”

  馮寶一邊招呼眾人坐下,一邊說:“平日裏沒那麽多,這不是要過年了嗎,自然多了些。”

  劉定遠“哦”了一聲,剛剛坐下,那邊劉愣子卻說了:“平時也差不了多少,天天都是肉,都吃膩了。”

  “好你個劉愣子啊,才吃幾天肉就嫌棄了?要不你回家去,看看能不能吃得上。”雷火非常不滿地說道。

  “我、我不就是隨便說說嘛。”劉愣子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嘴裏嘟囔了一句,把頭一低,坐下了。

  謝岩坐下後道:“其實愣子說的沒錯,這人啊,不能天天吃肉,也需要搭配點葉菜,可惜現在是冬天,沒法子弄到,隻能將就將就了。”

  “這還算將就?”劉定遠長歎一聲,苦笑道:“還是警官你有本事啊,弟兄們跟著你有吃有喝,有軍功,比跟著我那是強太多了。”

  “過去事,還提它幹什麽呀?”馮寶唯恐引起劉定遠不快,搶過話來道:“大家都滿上,今日劉都尉登門,誰要是不喝好了,可別怪我不高興啊。”

  等眾人倒滿各自杯中酒後,馮寶再道:“其它話不多說了,來,我們一起敬劉都尉!”同時舉起杯大聲道:“諸位,幹了!”說完率先一飲而盡。

  “幹了!”所有人齊聲同道,一起舉杯共飲。

  劉定遠雖然沒聽明白“幹了”是什麽意思,可看眾人的動作後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仰首一口飲盡杯中酒,再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大叫一聲:“好酒!爽!痛快!”緊接著,還不忘問一句:“城裏盛傳的‘燒酒’莫非就是它?”

  所有人先是一愣,跟著一齊“哈哈”大笑……弄得劉定遠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還以為自己說錯話,奇怪地看著眾人。

  “所謂‘燒酒’,就是它!是馮校尉釀造出來的。”雷火解釋了一下。

  “管它什麽酒,先喝痛快,走得時候,帶些回去便是,都是自家兄弟,想喝了就來拿。”馮寶再次舉杯對劉定遠道:“來,咱倆幹一杯。”

  論喝酒,劉定遠自認是海量,幾乎來者不拒,一桌人裏麵,就屬他喝得最多。

  不過話也說回來,這家夥確實酒量驚人,麵前的一壇基本喝空以後,還跟沒事人一般,除了臉色微紅,額頭冒汗之外,幾乎看不出醉酒的樣子,謝岩還特意觀察過,劉定遠酒品還奇佳,說幹杯就是幹杯,絕不含糊。

  一壇差不多就是一斤,五十多度的高度白酒,並不是人人喝得下去的,比如林運,早就吐的一地都是;再比如謝岩,已經站也站不穩當了,說話也有點不清不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