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羽又悶頭睡了一覺，醒後發現方懸還沒走，坐在那撐頭一直盯著自己看。

  “你看什麽？”朱羽問。

  培元丹即便連凡人都能吃，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也可以治病。所以她已經不燒了，隻是微微有點不適，除此之外再無什麽大礙。

  於是朱羽出去轉了兩圈，這城裏還挺繁華，半屬於道門半屬於凡人，這城裏連一個金丹真人都沒有，修為最高的也就是城主，築基後期。

  好久沒有來到這麽安逸的地方了。

  朱羽閑散地逛著，打量著城裏的人，這裏似乎有自己那套特殊的規矩，不打擾凡人，凡人看見修士也不會咋咋呼呼，有時候城中有士兵巡邏，還能瞧見裏頭有煉氣期的修士。

  與他們對比起來，在凡間受難的百姓們更顯悲哀。

  “哎，你知道那邊打起來了嗎！最近越來越嚴重了。”

  “知道啊，好像是因為什麽……有邪祟故意作亂，蠱惑兵將的心智？”

  朱羽耳朵微微一動，麵不改色地朝前走去，神識卻關注著這邊，偷聽那倆正在下棋的大爺說話。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一白胡子大爺漫不經心地敲下一個子，“其實神仙也沒什麽好的，愁的無非是生老病死，求不得放不下，怨憎會愛別離。”

  另一個黑袍老頭兒啪地吃了他的子，眉開眼笑，“哈！神仙也苦這個啊？”

  “神仙當然苦這個。”白胡子大爺不屑地撇了撇嘴，落子，“人苦的就是這個，菩薩救苦救難，有什麽理由不苦這個？”

  在一旁觀棋的男孩子好奇地發聲了：“什麽意思啊，菩薩救苦救難為什麽就要苦這個？”

  黑袍老頭兒白了他一眼：“幺兒，是不是傻！沒讀過書的人在你念書的時候在旁邊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你開心不？”

  男孩子迅速搖搖頭。

  “看！你這不是挺明白的嘛，一樣的。”黑袍老頭兒又趁機殺白胡子大爺一子，“哈哈，臭棋簍子，這下你總服了吧！”

  “服個屁，不算不算，重來重來。”白胡子大爺怒掀棋盤，倆老頭當街扯胡子打了起來。

  朱羽微微一笑，收回了神識。

  是啊，看起來不同，但實際上是一樣的。

  凡人口中救苦救難愛民如子的神仙啊，從來都不會親自下凡，親自伸手，親自把陷入泥潭的人拉起來。

  所以他們身上的衣袍總那麽素雅白淨。

  白的像雪，白得像血。

  她散完了心，回到客棧歇息，看見掌櫃正樂顛顛地數錢，他一眼看到了朱羽，還對她打招呼：“小娘子，你回來了啊，你家官人在樓上等你呢。”

  你家官人……啊。

  朱羽微笑著點了點頭，一轉身，臉色立刻黑如鍋底，想著怎麽找那傻子算賬。

  方懸這家夥！

  他自然還坐在客棧的房裏，朱羽一進去就看見他給自己倒茶水。

  “喝冷茶不好。”她微微蹙眉，坐在了方懸對麵。

  方懸抬眼一笑，握住茶杯用靈力溫茶，沒一會兒這杯茶就冒出了熱氣，一點一點氤氳糊了朱羽的眼。

  “呶。”方懸把熱茶遞到朱羽麵前。

  朱羽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後道：“走吧，去破邪宗。”

  方懸歪了歪頭：“身體已經大好了嗎？”

  朱羽倨傲地昂起下巴：“早已無礙，不要再浪費時間讓明法那死老頭逍遙自在了。”

  提到破邪宗，方懸就想起一件事：“仙華峰好像是在破邪宗附近的。”

  朱羽眉頭一擰。

  “我當初不過是不識路，隨便逛了逛，一個不小心就闖進了他們的地盤，結果他們竟然拉了一大幫人來追殺我，真有他們的。”方懸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方懸竟然還會翻白眼啊。

  朱羽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別的地方去。

  “你來道門的地方幹什麽？”朱羽問，“這兒本來就不適合魔族混，你們魔族的人又比較傻，基本都能被人一眼看穿，挺危險的。”

  “我就是單純好奇道門長啥樣而已。”方懸很坦然地說。

  朱羽：……

  “就為這原因，你被打得差點死了？”她有點難以置信地問。

  方懸笑了，而朱羽從方懸臉上驕傲的笑容看出真的隻是這個破原因。

  “我倒是想問問你啊，你為什麽屠城？仙華鎮的人跟你有什麽關係嗎？”方懸說，“為了他們，被關了個兩百年，值得嗎。”

  “不是因為他們。”朱羽瞪他一眼，“我被關起來單純是因為我倒黴，至於仙華鎮的鎮民，他們隻不過是比我更倒黴罷了。”

  方懸若有所思。

  偌大的人間有許多天材地寶，這些東西有的是自然生成的，有的是仙家不慎落在凡間的——仙家能把至寶遺留在凡間，自然也能把災難一並遺留下來。

  仙華鎮的人說，很多很多很多年前，有位年輕的仙人在仙華峰上種下了一些異植，接著他就把這件事忘記了。

  過了一些年，有山民上山采藥的時候吃下了這些異植，從而生了一場大病，這場大病是感染型的，當時整個仙華鎮的人都差不多病了一回，來勢之洶，死亡之廣，令人心驚膽寒。

  總之，這場大病後，仙華鎮的鎮民就從幾千個死得隻剩三四百了。

  又過了段日子，仙華鎮發現了自己身上的不對勁——他們離不開那個地方了。

  雖然離不開，但依舊會照常生老病死，隻是再出生的人……竟然跟死去的人一模一樣！！！

  這事嚇壞了許多人，他們當時就燒死了那嬰兒，沒過幾天便有了個婦人懷孕，九個月後，被燒死的人又再度降生了。

  他出生的時候帶著怨氣大吼：“這麽多年的鄉親情你們就是這麽待我的！”

  又恰好此時，那年輕的仙人想起了自己的異植，回來挖的時候發現事情不對，眉頭一皺，這數量不多的小草根被人挖了一些去。

  他便追尋著蹤跡來到了仙華鎮，他們又哭又鬧又求，年輕的仙人隻說了淡淡一句：們運氣倒好，吃了生死草還能活下來，你們現在已經跳脫三界之外了，惜福吧。”

  於是所有人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