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時此刻，並沒有什麽可說的，東流從前的所作所為讓他現在說再多都居心不良。

  其實……那也是他很好的朋友。

  竹葉真君臉上帶了幾分悵然，握著竹杖的手加了幾分力。可惜他並不是個勇敢的人，不敢與道門撕破臉對抗。他不是朱羽，他也不像朱羽一樣走投無路。

  活著，就是忍著啊。

  竹葉真君緩慢地離開了宣揚閣，竹杖敲擊地麵發出噠噠的聲音，一下，一下，一下。

  ……

  ……

  “你剛剛說什麽？”方懸近乎霸道地打斷了赤鈴紗的話。

  赤鈴紗怔了怔，重複一遍：“我說我妹妹去了道門，前幾日發了個信來，說是傍上了一個掃雪門的叫梁滿的單純修士……”

  梁滿。

  這個名字好耳熟。

  她是不是認識這個人來著？

  “我也要去道門。”方懸不容置疑地說，“你要麽跟我去，要麽在這個鬼地方管著他們，隨便你。”

  赤鈴紗苦笑。

  這……這……君上怎麽想一出是一出？明明這麽多年來從來沒管過魔族的事，現在又突然心血來潮了，真是讓人不知道怎麽應付才好。

  “我就不去了。”赤鈴紗斟酌片刻，道，“幾大家族都還虎視眈眈，您若走了，他們肯定會心生想法，若我也走了，說不定等您回來的時候老巢都沒了。”

  她沒有說什麽您能不能不要去之類的天真的話。

  她知道她沒有那麽重的分量，影響不了這位任性而強大的魔君的想法。

  “好，那你管好這裏。”方懸說，眸中汪了一潭黑水，深不可測，“若我回來發現你倒台了，我就把他們都殺了。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魔族的人，也不在乎我自己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赤鈴紗還能怎麽辦？

  她隻能幹巴巴地賠笑，說君上您放心，務必要相信屬下的能力。

  ……

  ……

  而朱羽飛著飛著，突然感覺狀況不對。

  好像忘了點什麽。

  她停下遁光，思索片刻，隻覺得周圍怎麽那麽安靜啊，沒有人在旁邊吱吱喳喳了。

  ……

  靠，織旋藍！！！

  她不小心把她忘在正明派了！！！！！

  一想到這個家夥之後的無盡抱怨朱羽隻覺得頭疼，連忙調轉方向飛也似地衝了回去。

  飛了沒一會，她看見路上有個人影——赫然是織旋藍。

  怎麽辦？下去還是不下去？

  沒等朱羽糾結多久，織旋藍就發現了她，氣得跳腳大聲喊道：“你又把我丟下了！！！太過分了！！！”

  朱羽心虛地飛了下去：“明明是你太慢沒跟上我啦……”

  “把我丟下了還怪我跟不上你！你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那位拄拐的真君把我送了下山，你就再也看不見我了！”

  “我這不是去找你了嘛，別生氣。”朱羽努力安撫她，“我現在要去破邪宗，你……”

  “我要回魔族！”織旋藍大聲打斷了朱羽的話，“你送我回去，我怕我在路上被哪個心情不好的元嬰真君一指頭捏死，你得護著我！”

  ……行吧。

  織旋藍還要說什麽，突然被朱羽抓住了領子，她哇啊啊啊地大叫，被朱羽帶著一轉眼便飛沒了蹤跡。

  織旋藍後悔了。

  她不應該對朱羽這麽凶的，她會在別的方麵暗戳戳地找回場子。

  正明派離魔族不說近，但也不遠。

  魔族的土地並不是一整塊的，他們分裂得比較嚴重，常常是東邊一點兒地，西邊一點兒地，所以很好打……不是，是不管從哪裏過去都不算辛苦。

  所以朱羽打算把織旋藍丟在離正明派最近的魔族領地就算了，沒想到她又嚷嚷了起來，說要回掃雪門那邊。

  朱羽感到頭疼，按了按太陽穴：“幹嘛又要回掃雪門？這裏也可以啊。”

  織旋藍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廢話，這裏的地頭蛇可是蓬氏誒，我跟蓬氏青和蓬氏烏雅有仇，他們兄妹倆天天想著怎麽殺我，我在這兒待著豈不是找死行為？”

  朱羽：……

  竟然是因為這種原因嗎，還挺合情合理的，沒有辦法拒絕啊。

  於是朱羽隻能帶著織旋藍繞了個圈，繞回掃雪門的那個方向。

  繞了兩天後，朱羽碰到了個人。

  “你怎麽在這裏？”織旋藍躲在朱羽身後，聽她問道。

  無心抱著劍，神情淡淡：“我不能來嗎？”

  朱羽氣哽。

  “你當然能來，修仙界那麽大你去哪都沒人管。幸會，告辭。”朱羽拉著織旋藍翻了個白眼，越過他快速向前走去，隻聽得他又說：“你在正明派鬧的那些事，我有所耳聞。你的名聲更下一層樓，已經差得沒邊了。”

  朱羽冷笑：“哈哈是啊，我就是這樣的人，我沒殺東流是我給他開恩你懂嗎？”

  無心搖搖頭。

  “我都懶得理你，宋芝嵐都沒從地下爬出來說話呢，輪得到你在這說三道四。”朱羽牙尖嘴利，一下子頂得他說不出話來。

  這才是她啊。

  無心並不惱，其實從以前就是這樣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莫名其妙跑來找她，就是覺得……突然就懷念往事了吧。

  “魔族攻打道門，跟你有關係嗎？”無心問這句話的時候帶了些許緊張。

  過了一會，朱羽聲音慢慢，卻聽得無心頓時安了心。她說：“跟我有個屁的關係。”

  “東流死後，正明派應當會被聞公子接手。”無心說，“還剩個破邪宗，不管你殺不殺明法前輩，等你作出決定之後，你打算怎麽樣呢？”

  朱羽沒有回複，又重新往前走，隻不過腳步變得緩慢，在無心的注視下漸行漸遠。

  織旋藍跟在她身邊，用餘光偷偷瞟她。

  她會怎麽樣呢？

  朱羽看了織旋藍一眼，正好抓住她偷瞄還沒來得及移開目光的那刻，扯起嘴角笑了幾聲，這笑冷冷的，聽不出絲毫暢快，隻因笑的人心中也無暢快。

  還能怎麽樣呢？

  她名聲狼籍，喜歡她的人大多已經死去，現在還願意關心她的人都勸她不要拘束於從前。

  不要拘束於從前啊。

  那就喝酒，吃茶，流浪，殺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