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是淡淡的，這間房的光照並不好，使得唯一一縷陽光那麽珍稀。

  朱羽睜著眼睛躺在床上，這張床雖然是方懸的，但他顯然沒有睡過這兒，因為床上沒有他獨有的氣味。

  他昨晚沒有再踏入這間房，這間房小小的，隻有一張床和一個書桌，旁邊疊了幾個箱子，沒有更多的東西了。

  朱羽又躺了一會，忽然翻身下床，卻一個跌撞摔在了書桌旁。她雙手被縛住不能支撐，於是手臂狠狠地撞到書桌角，碰出了很大一塊淤青。

  “狗日的。”她低聲咒罵，這才把目光移到自己也被繩子纏住的雙腳。手上的繩和腳上的繩是一樣的，都是讓人失去靈力和體力的捆仙鎖，唯一的區別就是手腕被纏得緊緊，而腳踝放寬了一點距離得以走路。至於脖子上那根……朱羽煩躁地扭了扭頭，這他娘的小畜生！

  門被人推開，方懸大步走進來，逆著光，把手上跟朱羽位置一模一樣的傷口遞給她看，神情淡淡：“你在幹嘛？”

  “起床。”朱羽睜眼說瞎話。

  “你起個床還把自己弄傷了？”方懸嘴角掛著譏誚，“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呢。”

  “你陰陽怪氣幹什麽？這捆仙鎖不是你給我掛上的嗎？捆仙鎖的作用是什麽你不是很清楚嗎？你給我掛上這個不就是想讓我為魚肉你為刀俎嘛。”朱羽往書桌下縮了縮，頭靠在桌腳上，嘴裏不饒人，眼神直直地看著那束陽光。

  “明明是你逼我這麽做的。”方懸盤腿坐在地上，拉過朱羽的手，在她的傷痕上輕輕一撫，傷疤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朱羽動都不動，方懸輕笑一聲，語氣柔和得不像話：“還疼嗎？”

  朱羽猛地直腰，想著打不了他也要咬他一口，沒料到一個不注意，腦袋在桌角重重磕了一下，發出很大的聲音。兩個人同時露出有點痛苦的表情，方懸卻伸手捂住了朱羽的頭。

  “我日，好疼，怎麽那麽疼！”

  朱羽疼得彎下腰，眼淚從眼角滲出，遷怒方懸，眼淚汪汪地衝他喊，“要不是你綁住我我也不至於受這麽多傷！”

  “我也疼。你是不是在報複我啊？”方懸說。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有病啊，殺敵一千自損一千？”朱羽瞪他一眼，眼眶紅紅看著格外可愛可憐——雖然她說的話不怎麽好聽。

  喜歡看她哭。

  方懸的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不要幹淨整潔的，也不要清冷高傲的，更不要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最好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落入凡塵，沒有髒汙的衣袍沾上汙垢，潔白的身軀有了傷痕。

  ……想弄哭她。

  “去你媽的，你這混賬一天到晚都想什麽呢！”朱羽氣得咬牙切齒，“別忘了你雖然切斷了聯係，但我還是能感覺到的，想老娘幹嘛？！”

  “我什麽都沒說。”方懸附身，本就鬆鬆垮垮的外袍更加敞開，露出其下骨肉勻稱的肌肉。

  “退遠點。”

  “我不。”他撒嬌一樣地說。

  “你知道如果放在兩百年前你會怎麽樣嗎？”朱羽歪頭。

  “不知道。會怎麽樣？”

  朱羽看了他半晌，方懸這個家夥好像不知道害羞為何物，一直保持著笑嘻嘻的欠揍表情。

  還沒鬆開。

  朱羽心裏有些焦急，捆仙鎖雖然能使神仙失去所有的靈力，但它也很不牢固，隻要在鋒利的東西上磨幾下就能斷掉。

  煩死了，這桌腳的邊緣怎麽那麽鈍。

  “你想逃？”方懸眯起眼睛，“你要是逃了，再給我抓回來的時候，我可就沒那麽溫柔了。”

  “我不逃。”朱羽笑了笑，表情是方懸不熟悉的，所以他自然不信，伸手要拉開朱羽的袖子。朱羽微微偏過頭，在心裏歎了口氣，想著這捆仙鎖也磨得差不多了，於是抬起手從方懸頭上穿過去。兩個人貼得很近，朱羽幾乎是壓在他身上，方懸也許大概是有點愣住吧，看了朱羽半天沒反應。

  “你今天怎麽這麽不正常。”方懸挑起一邊眉毛，“竟然主動投懷送抱，難道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朱羽堵住了嘴。

  “我現在雙手被捆住，腳也邁不開，你指望我怎麽逃？”隻很短一瞬，朱羽就抬了頭，“你再說話，我就隻能堵你嘴了。”

  “吃虧的又不是我。”方懸懶散地說。

  “……憑你這張臉，的確如此。”朱羽些許認同地點了下頭，“我很累，你能不能扶我一把？”

  方懸乖順地摟住了朱羽的腰。

  怎麽，這根破繩，還不斷！！！！！

  朱羽煩到差點都不想管方懸發現不發現直接用力扯了，幸虧她還殘存著一點理智，在努力轉移方懸的注意力。

  “不跟我睡覺嗎？”方懸另一隻手摸上朱羽的大腿。

  “不睡。”朱羽齜牙勉強微笑，笑容裏怎麽看都帶了幾分凶狠。

  於是方懸有些了然地抬眉：“你還是想逃。”

  “我都這麽主動了你還覺得我想逃嗎。”朱羽越笑越僵，在心中不斷念方懸是傻子他很好哄騙方懸是傻子他很好哄騙……

  “不夠啊。”方懸拖長聲音。

  朱羽想揍他。

  換兩百年前他早就被揍得鼻青臉腫了。

  聽說人過得不如意的時候就會回憶從前，那她現在是不是算很不如意……等一下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

  “我第一次那麽主動呢。”方懸又說。

  “主動也沒有用，這不是主不主動的問題。”朱羽覺得那根捆仙鎖愈發灼手了。

  “你想鬆手，你跟我說嘛，我又不是不讓。”方懸很輕微地皺了一下眉，捆仙鎖隨著他話音的落下而斷開。

  雙手突獲解放讓朱羽有點懵。

  “不睡覺，那喝酒嗎？”方懸扒拉開朱羽的手，從地上撿起了斷開的繩子遞給她。

  喝酒啊。

  朱羽看向方懸，這家夥隨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所以他說的喝酒，真的隻是喝酒，而不是別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朱羽接過繩子。

  “走。”她說得鏗鏘有力。

  就算方懸有什麽歪主意她也不怕，很巧，她的酒量，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