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燕聽得一愣一愣的。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殺你自己的師父。”她直白地說。

  朱羽點點她的額頭：“笨丫頭。”

  宗燕立刻委屈地捂住自己的額頭，可憐巴巴地看著朱羽。

  她覺得她不笨，她隻是不能理解朱羽為什麽要這樣做。可能等她再長大幾歲就能明白了吧，宗燕灰心喪氣地想著。

  朱羽看著有人從角落冒出，探頭探腦地打探這這裏的動靜，忽然說道：“燕兒，我送你回家怎麽樣？”

  宗燕嚇了一跳：“什麽？不行不行不行的，姐姐，爹娘把我丟了就已經做好了我死了的準備，就算我自己跑回去了他們也不會因為我死而複生開心的。”

  朱羽皺眉：“真是奇怪的感情。”

  宗燕苦笑了一下：“可不是嘛，親者仇愛者怨，同床異夢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千防萬防，這就是帝王家。”

  “那你覺得，我給你找一個普通的家庭，你在那裏生活怎麽樣？我可以改變他們的記憶，讓他們以為你就是他們的親生孩子。”朱羽又思索了片刻。

  宗燕定定地看著朱羽：“我吃的少。”

  朱羽愣了愣：“什麽？”

  宗燕說的話帶了點哭腔：“我要的也不多，可以沒有綾羅綢緞，也可以沒有珠釵寶石，甚至舟車勞頓風餐露宿與狗奪食都沒有關係，隻要你不丟掉我。”

  朱羽摸上她的臉：“我沒有要丟掉你……”

  宗燕大聲地打斷了她的話，稚嫩的聲音帶著幾分尖利：“你有！！！你就是嫌我麻煩不想我拖累你了你就是要丟掉我！！！！！”

  反應很大，大得朱羽有點被驚到。

  “哥哥不會同意的，我不要你們兩個吵架，就算吵架我也要知道才行。”宗燕惡狠狠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淚。

  朱羽沉默了。

  她差點都要忘記方懸這個人的存在了。

  “你在擔心我們兩個吵架之後沒人要你嗎？”朱羽問。

  “是。”宗燕理直氣壯地說道。

  朱羽笑了笑：“不用擔心，陪你幾十年而已，於我而言並不是什麽難事。”

  假話。

  宗燕瞟了她一眼，憋住嘴，不說話了。

  朱羽牽著宗燕的手慢慢地走出了這條小巷，兩個衣著幹淨整潔的人在這座城池格外引人注目，沒過多久就有人戰戰兢兢地拉住了宗燕的袖子：“小貴人……”他操著一口難聽喑啞辨認不出男女的聲音說。

  宗燕被他嚇得跳了起來：“幹什麽！！”

  那個蓬頭垢麵的人麵露乞憐之色：“小貴人，您行行好，賞點飯吃吧。”

  朱羽攬住宗燕，目不斜視地給他丟了塊幹糧，他猛地撲上去，登時從別的角落冒出了許多不知道哪裏來的人，猶如餓虎一般饑腸轆轆地眼發紅光，對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子虎視眈眈。

  “姐姐。”宗燕害怕地抱住了朱羽的胳膊。

  “一群凡人而已。”朱羽睨著他們，這些走投無路的凡人雖然十分饑餓，但還是不敢衝上來，“他們也不知道餓了多久了，拖著這油燈將盡的身軀，說不定走著走著就死了。”

  就像在應承她的話一樣，突然有一個幹巴巴的人砰地一頭栽在地上死了，旁邊的人無動於衷，就像習慣了一樣。

  宗燕攥著朱羽的手更加用力。

  “你們這裏被叛軍襲擊多久了？”朱羽忽的朗聲問道。

  那些凡人們麵麵相覷，過了一會，才有一個人勉聲答道：“兩個月了。”

  朱羽給他丟了塊幹糧，他有點不可思議，愣愣地接過，然後狼吞虎咽開始吃，別的人正要走上去，卻被朱羽打下的結界攔住了。

  他們滿臉震驚，發現不管怎麽樣都不能接近那個人的身邊時，再看朱羽，臉上不約而同都多了幾分謹小慎微戰戰惶惶。

  “就這裏吧？”朱羽揉揉宗燕的頭。

  宗燕不解地看著她。

  於是兩個人就在這裏住下了，這裏的居民大多都是流民，聽僅剩不多的原居民說，叛軍打來了這座城，把城給屠了，大家夥兒好不容易才活下來，但是城池變得滿目瘡痍。

  朱羽笑笑，這裏經過戰亂和火燒之後已經不成樣子了，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複生息。

  不過，百姓們是很厲害的啊。

  朱羽站在城牆朝下望去，其中穿行的皆是老百姓，有人在搬運磚石，有人在推車分梁？官兵要麽逃光了要麽犧牲完了，他們隻能自力更生了。

  “百姓都是豬，隻知道吃喝。”宗燕忽然說道，她神情帶著哀傷和憐憫，“這是父親以前跟我說的，他們就算勝利了也不會幫助愛護百姓，他們根本就不在乎百姓。”

  “民生是國之根本。”朱羽按住城牆上的磚石，“你們大盛的皇室必輸無疑，國不國家不家的時候，就會有人掀起新的浪潮。”

  宗燕嘻嘻一笑：“這是算出來的嗎？”

  朱羽搖搖頭，捏碎了手裏的磚石：“這些東西不必算，用眼睛看就能看出來。”

  宗燕懵懵懂懂地噢了一聲，跟著朱羽又從城牆上慢慢地踱下去。距離方懸離開已經有十幾天的時間了，雖然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但他一定會回來的吧。

  宗燕握握拳頭，看見前麵有個辛苦推車的老婦，信心百倍地跑過去幫忙了。

  “小貴人，哎呦，怎勞您來幫忙！”那老婦嚇了一跳，忙擺手說使不得使不得，宗燕用力地開始推車，額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我可以的！我是大孩子了。”

  大孩子。

  宗燕都已經十歲了啊。

  朱羽有些悵然地看著老婦別扭地和宗燕一起推車，推了沒多久，有個孩子從角落竄出來，把車撞翻了。

  “哎呦！！”宗燕差點摔在地上，朱羽手一揚，靈力接住了他們三個人，並且還順手把車扶正了。

  “你幹嘛啊！沒長眼睛嗎？”宗燕站穩後，立刻氣勢洶洶地質問那個孩子。

  男孩揉了揉腦袋，也很生氣：“幹嘛擋著大路啊！要是幹不了體力活就放著別幹啊，拖拖拉拉的像什麽樣子！”

  倆孩子就這麽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