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聽他這話說的，不會說話就把嘴巴閉上嘛。

  朱羽嘴角彎彎：“沒有啊，魔族的人也是人，村落的人也是人，況且何來舍棄不舍棄一說，我隻不過是……沒有管罷了。”

  方懸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揚手衝她臉重重捶下，朱羽反應極快一個仰身躲了過去。

  “……朱羽，沒有管，就是舍棄了。”方懸輕鬆地說，從語氣裏完全聽不出他方才其實突然暴怒了。

  這暴怒他沒表現出來，隻是朱羽在心裏感受到了。

  “你如果想要我救他們，那你求我也是一樣的啊。我要的隻是求，至於是誰，我並不介意。”朱羽聳聳肩，指了指被染成紅色的泥土，“或者，你把這些七魂六魄都不知道丟了多少的鬼魂找出來也沒關係，有張嘴，有人求，就行了。”

  “你有沒有主動救過人？”方懸指著她的鼻尖。

  “當然有啊，不然你以為你是誰救的？神仙嗎？”朱羽反唇相譏，握住他的食指撥開，微微擰眉，“救人很費勁的，還吃力不討好，你根本不知道那些鬼魂是希望報仇還是轉世投胎。我不喜歡為他人好。”

  “是是是你是個有求必應的神仙——”方懸翻了個大白眼。

  “而且我覺得，比起這些人，或許我們應該擔心一下自己才對。”朱羽係好腰帶，這隻是普通的衣服，不是法衣，很容易弄髒也很容易損壞。

  “子易估計已經跟他師父說了，聞雅音肯定會派人來偷偷搜尋我們。巫馬清那邊不出意外應該也有人會找來，至於監視仙華峰的人嘛，肯定也會滿世界搜查。結界破了這麽大件事瞞不過去，子易為了推責隻能全推到你身上，君上，你現在可得罩著我了，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方懸對這番話不以為然：“就我還罩著你呢？你天不怕地不怕，勇得很。”

  朱羽裝作聽不懂，理直氣壯地接受了他的誇獎。

  於是兩個人就開始了流浪的旅程。說旅程也不對，因為一路上都餓殍遍野，死屍滿地，血氣染紅了半個天，不管走到哪座城池都圍繞著濃濃的戾氣，有幾個地方甚至還生出了鬼王。

  清理鬼王對方懸而言輕而易舉，但他就是死活不出手，全推到朱羽身上。朱羽手無寸鐵，隻能靠靈力硬拚，幾場戰鬥下來還真受了點傷。她清理傷口的時候偷瞧過方懸，發現他咯咯咯笑得很歡樂，傷口越多越歡樂，活像一個變態。

  “你以前不是有一把劍嗎？你的劍呢？”方懸同朱羽一塊兒蹲在樹上，他仿若無骨一般倚著朱羽，眉眼落滿了懶散與疲倦。

  “我也不知道，我被抓走的時候沒有佩劍，白駒可能被收藏在某個人的家裏，也有可能已經丟了。”朱羽惆悵地說。

  白駒是一柄有器靈的劍，但那器靈尚不成熟，還是個孩子，隻是剛剛才有了意識呢，她就把它丟了。

  方懸哦了聲：“你連自己的佩劍都能弄丟啊？挺厲害的。”

  不遠處呼啦啦駛過一輛馬車，朱羽神識一探，發現除了車夫和一個丫鬟之外，馬車裏就坐了一個滿臉愁苦的錦衣女子，她半摟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滿臉是淚，拚命地對那錦衣女子搖頭。

  “原來是丟孩子啊。”方懸滿臉了然。

  “為什麽要丟孩子？”朱羽跳下樹，遠眺過去，馬車逐漸駛遠，快速消失在二人的目光裏。

  “養不活，就丟掉唄。”方懸腳下一動迅速跟上，朱羽順勢抓住他的袖子——這家夥的速度很快，她追不上，也不想費力去追，幹脆就搭個順風車吧！

  “人家遺棄孩子，所以你要把人家丟掉的撿回去嗎？”馬車又重新出現在眼簾中，唯一不同的是它的速度慢了許多，方懸自然而然慢了下來，朱羽也不必拽著他了，這速度她跟得上。

  馬車停了下來，方懸一個刹步，朱羽差點撞到他身上。

  她的抱怨還沒脫口而出，那小女孩就被人一把從車上推了下來，她狼狽地摔在地上一動不動，連哇哇大哭都沒有。

  “燕兒，不要怪娘，是你爹……”女人哭著掩麵，催促車夫駕車，馬重新撒開蹄子跑了起來，留下仿若死了一般的小女孩。

  “宗燕。”

  方懸念出聲，他看見小女孩的懷裏掉出一塊橢圓的玉佩，玉料上佳，色澤均勻，上刻一隻飛翔的燕子銜著一枝春柳，宗燕二字以石青糝之，格外端莊大氣。

  又過了一會，小女孩茫然地抬起頭，四下望了望，眼淚不受控製地往外湧，但她一聲哭聲都沒有發出來，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艱難地大口呼吸。

  朱羽正在遊神，忽然被方懸一推：“喂，你不幫幫她？”

  “我怎麽幫她，收養她嗎？我覺得你的身份更適合，畢竟我現在隻是一個階下囚。”朱羽蹙眉，不耐地看著方懸。

  方懸笑笑，揉亂了朱羽的頭發：“照顧一個孩子而已，要什麽身份。之所以叫你去，隻不過是因為那家夥是個小女孩，小女孩和小女孩待在一起會更加心安。”

  朱羽被說服了。

  許多年之後宗燕回想起這一天都會有種大起大落的感覺，爹娘拋棄了她，她滿心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又被兩位不知身份的貴人救起。那兩人長相俊美得不似凡人，身上有幾分若有若無的高貴氣質，就猶如神仙下凡。

  神仙啊……果然是來凡間救苦救難的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安寧和平的世道忽然變成了煉獄，但她能在煉獄裏遇上幫助她的人，她果然被上天眷顧著吧。

  ……

  ……

  “宗燕，過來吃飯。”方懸敲了敲從乞丐那裏搶過來的破碗。

  飯，當然不是他做的。他那雙漂亮白皙修長的手是用來殺人浸血的，做飯這種庸俗的事情，他做不來。

  於是現在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朱羽不會做飯。

  然後就有了一個更大的問題，宗燕是個凡人，她隻能吃能讓人吃的食物。

  很顯然，朱羽做飯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安全性這個問題，做出來的東西黑漆麻烏，看著就不讓人有食欲。

  她的借口是這樣的：“我連丹都煉不好，你指望我做飯啊？！”

  很有道理，難以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