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4      字數:4496
  李汐挑挑眉頭,鳳銘雖然玩世不恭,可骨子裏生就一份傲氣,要他在眾人麵前承認自己比兒子弱,難道這鳳塵但真有那個能耐?

  還是說,鳳銘是為了堵李權的嘴?

  “公主難道忘了,當初令鳳塵化名陳鋒在軍中曆練,如今也是他該報效朝廷的時候了。”鳳銘含笑看著李汐。

  李汐一愣,這是何時的事?自己全然不知,又一驚,覺得陳鋒這個名字十分熟悉,待想起來,不由得訝然。

  選賢大試頭甲,陳鋒,那三篇自己最在意的文章。可榜文下發到邊關,眾人皆不知陳鋒下落。

  原來如此,陳鋒,陳鋒,鳳塵。

  李汐幽幽地看著鳳銘,這老爺子可但真玩的過火了,連選賢大試也作假。此事一旦被六皇叔知道,自己也難以保全鳳府滿門。

  陳鋒在軍中所為,李汐倒也是清楚的,確有才能,隻是沒想到這人竟然是鳳塵。隨後一想,又覺得不對,鳳塵化名陳鋒寫出那樣好的文章,可為何他自己的文章卻中中平平?

  “既然鳳將軍極力推薦,便由鳳塵掛帥出征驅逐蠻夷。”見眾人沒有異議,李汐拂袖起身,定了下來,“即刻擬詔。”

  李錚得了李汐的眼色,不待滿朝官員反應過來,下令退朝,兄妹二人離去,留下滿朝驚愕的官員。

  鳳銘嘿嘿一笑,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自王妃去世後,廉親王便一直未娶,可見對令夫人用情至深。如今又何必為難了小輩,公主與塵兒也算的上天作之合,王爺何不高抬貴手,放過二人?”他言辭客氣,可眼角眉梢可全是得意之色。

  李權此時早已明白,今日這一切,皆是這隻老狐狸一手策劃。八百裏加急文書向來是直送兵部,再由兵部呈交內廷,偏偏今日是直達朝堂,還來的那麽及時,及時的一切都成了巧合。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鳳將軍還是祈禱令郎能平安歸來吧。”不冷不熱一句話,李權人已經出了大殿,眼中隱忍著怒火,一張臉鐵青。

  很快,聖旨下達各地,令鳳塵掛帥,蘭青言為副將,七日內點兵出征。

  旨意下到鳳府時,鳳塵正在擦拭一把銀槍,一遍又一遍,很認真,卻又很隨意。

  認真,是他的眼神。隨意,是因為已經熟悉的閉著眼睛也不會出差錯。

  日光從窗外投入,打在他漆黑的袍子上,兩匹紅鬃烈馬在裙裾處奔騰,仿佛能看到男子在疆場上馳騁的模樣。

  蘭青言仍舊一襲淡淡的藍衫,斜斜靠坐在椅子上,捧著茶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現在終於能正兒八經的上一會戰場了。”

  見鳳塵不搭話,蘭青言又道:“軍中兄弟若知道你是老爺子的兒子,隻怕會把腸子悔青。”

  鳳塵擦過長槍,又取了一條白色的毛巾擦拭一旁的鎧甲。銀白開元甲上垂著細細密密地鏈子,頭盔是套頭而下,將麵容都遮住的。

  蘭青言自覺沒趣,心思一轉,話題又扯到李汐身上,“一朝躍為駙馬,有何感想?”

  鳳塵雙手一頓,白色毛巾揪成一團,似乎想起了什麽,片刻的走神,問道:“你不用去準備嗎?”

  “我是孤家寡人一身輕,何況此次主角是你,我不過擔了個副將的虛名。”蘭青言對官場上的事情雖懂得不多,可這次卻看得十分分明。

  這場大戰,在老爺子的意料之中,是專門為鳳塵準備的。

  鳳塵將鎧甲擦拭的蹭亮,隨後漫不經心地說道:“就讓我看看,那麽多人要守護的東西,到底有什麽價值。”

  蘭青言聽懂了鳳塵話中的意思,雖然不知道三殿下找他說了什麽,左不過是為了那個女子。

  他看了看院子裏,陽光從高空投下,透過枝葉在地麵灑下點點斑駁色彩。眼中卻暈出一絲擔憂,“李權肯定會不遺餘力地阻止你,他能下手殺李汐,對你也肯定不會手軟。”

  “唰”的一聲,鳳塵突然抽出立在架子上的銀槍,擲出打屋子,人隨之追了出去,在院子舞了起來。

  他身材勻稱,一身黑衣陪著瑩白的槍,出如奔雷迅疾,收如浩海掀浪,走大開大合之勢,卻又不留死角。

  蘭青言跟了出去,在道道銀光中,看到男子眉宇間的堅決,知道他已然是成竹在胸。

  雖有鳳銘的肯定,可李汐心中終究沒底,鳳塵但真能勝任此次大戰嗎?戰場之上,一個錯誤的決定,牽涉的幾千幾萬士兵的性命。

  一旦他戰場失利,受苦受難的,還是炎夏的百姓。何況還有六皇叔在一旁虎視眈眈,他不可能放任鳳塵不管的。

  想到這裏,李汐越發覺得自己這個決定的錯誤,可聖旨已下,無法收回。

  思量許久,李汐令新衣喚了幻櫻前來,臉色沉重地吩咐道:“你準備一下,帶領女策兵,隨鳳塵出征。”

  幻櫻與新衣皆是一愣,自公主攝政以來,二人跟在她身邊,從未離開過。何況幻櫻負責李汐與李錚二人的安危,沒想到這次她竟然派自己去跟隨鳳塵。

  “屬下不能離開公主身邊。”幻櫻平素沉默寡言,潛意識裏卻認定了李汐唯一的主子。

  新衣也皺著眉頭,顯然覺得自家主子這個命令,實在下的草率了些。

  李汐道:“鳳塵一人生死,事關邊關千萬將士,我炎夏的安定。雖有老爺子的話,可鳳塵的實力到底如何,我心裏沒底,讓你跟著,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李汐取下腰間的一塊血色鳳凰玉佩,嚴肅地遞給幻櫻,“若發現鳳塵決策失當,你可提出異議,阻止他實施。”

  幻櫻看著那塊玉佩,平時執行任務時,為了以防萬一,公主也會將玉佩交給她。從前每次任務,幻櫻都會利索地結下,可這一次,她猶豫了。

  戰爭不會三五幾日就結束,一旦結下這個命令,少則三五幾月,多則一年半載,這段時間,誰在公主身邊保護?

  察覺到她的猶疑,李汐又道:“你放心,我在宮裏,六皇叔還不敢下手,何況有新衣在。”

  幻櫻遲疑著接過玉佩,垂首起身,立在一旁。

  “去庫房挑幾件上好的東西,送去鳳府。幻櫻,此事你親自去,也趁此機會,與鳳塵熟悉熟悉。”吩咐完這些,李汐又令新衣添了一杯茶,便埋首批閱奏折。

  新衣上了茶,幻櫻捧著挑選的幾件玩物,上來給李汐過眼。李汐還未點頭,安佑施施然來了勤政殿。

  “正好,我要去鳳府走走,一道吧。”聽李汐說完那些物件的用途,安佑眼中蕩開一抹笑,上前看了看那些物件,搖搖頭,“鳳塵未必喜歡這些。”

  李汐將手肘支撐著眉頭靠在桌上,“他喜歡是一回事,本宮酬謝又是一回事,本無相幹的。”

  話是這樣說,隻不過是她摸不準鳳塵的喜惡,又不好詢問旁人,便匆匆讓幻櫻打發了。

  此刻被安佑提出,猶如踩了尾巴的貓,隻能以慣有的冷漠掩飾。可瞧著安佑似笑非笑的眼神,總覺得被他看穿了什麽。

  好在安佑並未深究下去,便隨著幻櫻離去。

  新衣湊了上來,籌措一番,隨後壓低了聲音道:“主子,這兩日外頭傳了些閑話。”

  李汐一手翻了奏折,一手提筆批閱,聞言漫不經心道:“可是沈公子的事?”

  “主子生辰那日,鳳將軍頒發先帝遺詔,沈公子也未曾下跪迎接。主子是不是太縱容了些?”若是依著新衣往常的脾氣,隻怕早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了。

  隻是這件事關係到皇上的病情,任何事隻要扯上皇上,主子就會格外的謹慎小心。

  李汐自然也注意到那日的事,心中少不得一些疑慮,隻是想到沈清鳴身為江湖中人,又是那樣不拘小節的一人,有些傲氣也是難免的。

  何況他向來不喜侯門,此次能夠請他入宮,已是大幸,何必拘泥於這些細節。

  如此想著,李汐淡淡一笑,嗔了新衣一眼,“什麽時候,你這蹄子也學的如此斤斤計較了?”

  “原不是奴婢計較。”新衣撇撇嘴,皺眉將心底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宮裏如今紛紛傳言,自那沈公子入了宮,主子去乾清宮的時間越發多了。放在往常也就罷了,如今主子與鳳將軍有了婚約,這樣下去……”

  不等新衣說完,李汐抬首奇怪地看著她,“你今兒個怎麽了?平常也不見你如此大的怨氣。”她微微停頓,神色一正,“倒不是今日的事,自沈公子入了宮,你便不大待見。”

  “奴婢……”新衣咬咬牙,見李汐臉色不悅,話到嘴邊不知如何說下去。

  李汐擺擺手,“罷了,你性子終究比幻櫻任性些。”

  新衣隻覺得滿心的委屈,也不過轉瞬,那雙眸子又盈滿了笑意,隻是那笑有些悲涼。“奴婢下次不會了。”

  “你這樣下去,教我如何放心?”李汐一聲輕歎,終究沒將新衣的表情收入眼底,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搖搖頭,又看起奏折。

  新衣低聲道歉,隨後便退了出去。

  出了勤政殿,新衣抬首,看了看乾清宮的方向,一雙眸子冰冷的與幻櫻有幾分相似。旁人沒有不知道,她卻是最清楚的,沈清鳴在公主生宴上奏的那首曲子,是主子母妃譜寫的,自她去後,這曲子他是怎麽知道的?

  新衣招招手,喚來外頭當值的女侍,低聲道:“你去找水月別居的童兒,請他帶句話給三殿下。”

  做完一切,新衣轉頭深深地看了身後緊閉的大門一眼,斂去眼中深深的擔憂,盈滿笑意,進殿伺候著。

  “父親,難道你真要看著鳳家如此得意嗎?”

  廉親王府,李承鋒一回府,再也壓製不住自己的怒火,今日朝上若非父親阻止,此次領兵出征的本該是自己,哪裏輪到鳳塵?

  再有先帝遺詔一事,也是令他心中極其不舒服。鳳家一非皇親二非國戚,不過仗著鳳銘能打戰,手裏又握了重兵,否則哪裏有今日朝堂上三足鼎立的局麵?

  李承鋒倒是繼承了李權的勇,可智謀上卻遠遠不足他,也沒有大局觀。

  李權坐在案後,臉色也不是很好,今日的事,明顯就是鳳銘一力策劃,用一場勝戰來堵住自己的嘴。“打戰並非兒戲,你原沒有那個能耐,去了前線也不過是枉送性命,不要白白累了百姓。”

  任何人聽到父親如此看低自己,心裏都不會舒服,何況曆李承鋒這樣表現欲極強的人,咬咬牙,恨恨道:“父親這是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若非你優柔寡斷,朝堂之上,已經是我們的天下了,哪裏有那兩兄妹說話之地?”

  李權今日也是一肚子的火,又聽著兒子這樣說話,登時滿腔怒火一上來,拍桌而起,“住嘴,滾出去。”

  李承鋒心中再有不甘,也不敢與自己父親強嘴,眉頭一斂,沉聲道:“父親這樣下去,我們遲早會死在那兩兄妹的刀下。”

  李承鋒說完這句話,人已經出了書房。

  李權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垂眸思量著什麽。

  李承鋒剛走,李尚武便來到了書房,欠身道:“王爺,一切已經準備好了。”

  “切記,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叮囑血風,既要除去鳳塵,也不能讓炎夏吃了敗仗。”李權垂首轉動右手拇指上的螺母,語氣平平淡淡,卻難掩殺機。

  李尚武遲疑片刻,“王爺,鳳塵化名陳鋒一事,血風並未回稟,他是不是起了二心?”

  “他不敢。”李權斬釘截鐵,隨後擺擺手,示意李尚武退下。

  李尚武心中雖然還有疑惑,見李權沒有說的打算,便不再追問,退出了房間。

  李權默默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攤在扶手上,一聲輕歎溢出口。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一個家沒有規矩,隻不過方寸大亂,可一個國沒有規矩,便會天下大亂。

  三日後,鳳塵上了奏表,翌日三軍開拔,趕赴邊關。

  接到奏表時,李汐正在乾清宮陪著李汐針灸。

  見李汐眉頭皺起,李錚伸手握著她的手,安慰道:“汐兒,鳳塵一定會贏的。”

  李汐點點頭,眸子深處卻仍舊有抹不去的擔憂。鳳塵畢竟是頭次掛帥出征,一旦戰事有失,她不敢想象。

  沈清鳴在李錚背部插入最後一根銀針,取了帕子擦拭手,立即有女侍端來茶水給他。

  李汐待他忙過,方才請了他到外間去,壓低了聲音問道:“沈公子,皇兄的病情,可有進展?”

  沈清鳴清涼的眸子蒙了一層灰,“皇上體內的毒已經拔除的差不多,隻是大腦損害太厲害,要恢複並非一朝一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