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4      字數:4495
  蘭青言沒有接話,隻是一直盯著鳳塵瞧,見他麵色不動,頓覺無趣。

  鳳塵一口飲盡杯中酒,又自斟了一杯,才聽外麵女侍高聲揚道:“皇上到,公主到。”

  眾人聞言精神一震,起身整整衣襟,齊齊跪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兄妹二人昂首上了玉階,前後落座,李錚方才朗聲念道:“平身,賜坐。”

  待眾人皆落座,他又道:“今兒個是公主二十歲生辰,眾位不必拘禮,隨意便是。”

  眾人紛紛謝了隆恩,女侍捧上菜肴,舞姬展袖而起,一切按部就班。

  “咦……”安佑輕輕一聲低呼,引來眾人視線,紛紛朝他望去。又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由的皆是一驚。

  李錚少見著了一襲暗紅的團龍便服,此刻側頭與魏子良說些什麽。而令眾人吃驚的,卻是端坐在攝政大椅上的李汐。

  一身絳紫色長裙逶迤於地,身上用金絲繡著朵朵牡丹,腰間用一條淡紫絲軟煙羅輕輕挽住。頭上隨意而不失精致的挽了一個鬆鬆的髻,斜插著一支雞血石的百花玲瓏簪,墜下細細的金絲串珠流蘇,一縷青絲垂在胸前。

  精致的玉顏上略施粉黛,明眸皓齒,螓首蛾眉。

  見慣了李汐高堂之上羽冠束發的威嚴,幾乎令眾人忘了她也是個女子。也可著紅妝描黛眉,也可如此明豔動人。

  莫說眾人,即便是從小與李汐一起玩到大的安佑,也忍不住歎一聲,“傾國傾城也不過如是。”

  “假小子變美嬌娥,誰說炎夏公主無人娶的?”蘭青言也是嘖嘖歎道。

  “浪費這麽一副好皮囊。”鳳塵瞧了兩眼,便又將視線轉回手中杯,冷冷清清地道了一句,引來旁邊的蘭青言撲哧一笑。

  “那也是一副好皮囊。”

  鳳塵輕描淡寫的看了蘭青言一眼,蘭青言便悻悻的不做聲了。

  李汐被眾人盯得不自在,習慣使然,令她不敢有半分的鬆懈,精致的臉上卻隻能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皇兄讓他去做什麽?”見魏子良離去,李汐不解地問道。

  “汐兒今日就什麽都不要過問,一切都交給我好不好?”李錚按著李汐的手,咬咬牙,“偶爾,皇兄也想為你做點什麽。”

  李汐告訴他什麽都不用做,隻要他好好地站在自己身邊,無論多大的困難,自己都能撐下去。可看到李錚雙眼中希冀的光,話到嘴邊,隻有一個字,“好。”

  一縷幽咽之聲,自屋子外頭傳來,時而低沉如溪水靜流,時而激昂如高山飛瀑。心曠自神怡,豁達自開明。

  眾人不由凝神細聽之際,琴音卻歇下。從另一邊角落卻傳來了琵琶之聲,同一首曲子,由琵琶演繹出來,又是另一個意境。

  琵琶語,琵琶語,猶抱琵琶半遮麵,欲言未語淚不止。

  這本是首輕快明朗的曲子,隻因琵琶聲聲如泣,使聞者傷心聽者悲。

  自一縷琴音起,李汐臉上便出現一抹驚愕,怔楞許久回神,卻是李錚抬袖為她拭去頰邊的淚水。一麵喝道:“讓他們不要彈了。”

  聲音戛然而止,眾人恍惚著回神,瞧著那個慌忙拭淚的女子,心裏皆有一絲異樣。

  不過須臾,李汐已經恢複了常態,坐的端正,不動聲色,“這支曲子失傳已久,皇兄從何處尋來的?”

  “彈奏曲子的人,是沈大哥。汐兒最喜歡這首曲子,朕沒想讓你哭的。”李錚懊惱地說著。

  李汐微微一歎,她卻是喜歡這首曲子,隻因這是母妃最愛的。隻是幼年無心,隻單純聽著琴音悅耳。如今經曆了太多,連那琴音中的喜怒哀樂,都一並聽了。

  “無妨的,請沈公子也入席吧。”

  “無妨的,請沈公子也入席吧。”李汐輕歎一聲,心中卻有了些許疑慮。這首曲子當年流傳並不廣泛,隨著母妃的去世更是逐漸失傳,沈清鳴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目光一轉,對上的卻是鳳塵探尋的視線。今日她收獲了太多這樣的目光,可鳳塵的眼神不一樣,他像是有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

  很快,幻櫻便沈清鳴帶了進來。

  他仍舊穿著一襲月白的袍子,長發用少見的綸巾包著,懷裏抱了一架古琴,多了幾分儒雅之氣。

  “僅以此曲,賀公主生誕。”沈清鳴行至前頭,卻隻是朝李汐去彎腰作揖,並未行跪拜之禮。

  眾人都曉他是江湖中人,又是李汐的救命恩人,全然不在意。

  隻有李承鋒冷哼一聲,直直地盯著他,“沈公子雖是江湖中人,可入了廟堂,就得按照我們的規矩來。今兒你麵見的是皇上,必得行跪拜之禮才可。”

  李承鋒本就不樂見李汐當政,想著此次定能置她於死地,卻不曾想被沈清鳴給救了,自然恨他入骨。

  眾人視線都落在沈清鳴身上,沒有一人開口幫他說話,靜靜等著他如何作答。

  沈清鳴轉頭看了李承鋒許久,淺淺做了個揖,淡淡笑道:“入鄉隨俗的道理沈某懂得,隻是師門規矩,萬死不敢破壞。若因此而犯了朝廷的律法,沈某甘願受罰。”

  一席話說的不卑不亢不急不躁,自有傲氣卻又謙遜。

  李承鋒本就是一介武夫,論起嘴皮子功夫,可要遜色不少。此刻漲紅了一張臉,不知如何是好,轉頭看了看李權,見後者沒有說話,膽子便大了起來。厲聲喝道:“好一張臉厲害的嘴,既然是你師門的規矩,縱然屠了你滿門,也不冤枉。”

  沈清鳴眸子微涼,眼中精光一閃即逝,冷笑著道:“將軍好大的口氣,一條人命在你眼中,便猶如草芥嗎?”

  “宵小匹夫,草芥如何比的?”李承鋒不屑道。

  沈清鳴眉頭微蹙,目光怔怔地落在李權身上,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頓下。

  “今日是汐兒生辰,李承鋒,你還要鬧事不成?”見李汐眉頭皺起,李錚氣急敗壞道。他本想著,今兒個定會讓汐兒開心的,這李承鋒竟是存心惹事。

  平素也就罷了,今日可不行。

  李承鋒不服,正要辯駁,卻聽得李權一聲輕咳,不甘不願賠了個禮,“末將不敢。”

  沈清鳴亦是轉身告罪,李錚好聲讓他坐在蘭青言左下手。

  李承鋒平素仗著自己老子囂張跋扈慣了,眾人也就見怪不怪。倒是沒料到沈清鳴,看著溫文爾雅,實則從骨子裏透出一個傲氣。

  李汐居在高位,將眾人神色收在眼中,有些懶怠。倒是兩個生員引起她的注意,二人雖著儒賞,又是初次入宮,可一臉剛毅,絲毫沒有好奇畏懼之心。

  她仔細回想這二人的資料,竟沒什麽印象,看了看與他們二人交談的安佑,眉心微微蹙起。

  “換一曲。”瞧著李汐蹙眉,李錚煩躁地甩甩袖口,原以為幼年的曲子能夠令眼前的人開心,卻沒想到催她淚下。如今又見她皺眉,自是以為她不喜這曲子。

  “好好地,換它做什麽?”察知李錚用意,李汐斂了心神,暫不去想朝中諸事。舉起桌上的琉璃尊,起身遙遙朝在坐的敬酒,“在座諸位不是本宮長輩,便是我炎夏肱骨之臣,今兒為我李汐設宴,感激不盡。”

  言罷,仰首而幹了杯中酒。

  眾人皆執杯起身嗎,朗聲道:“公主客氣。”

  隨後就坐,絲竹再響,各自懷了心思,表麵興高采烈。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眼看著時辰已經到了正午,日頭正毒的時候。

  一直守在外頭的幻櫻入殿,回稟道:“公主,皇貴妃求見。”

  “她怎麽來了?”李汐微微斂眉,瞧了眼李權,見他聲色不動,無奈道:“這樣熱的天,難為她出來,請她進來吧。”

  李盈盈穿的清涼,一襲上粉下綠的荷花裙,踩著蓮花小步旋轉入內,宛若一朵盈盈盛開的荷花。

  “早就聽聞這皇貴妃是個美人,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蘭青言側頭與沈清鳴說話,隨後又瞧了眼李權與李承鋒,“這三人倒是有意思,沒一個相像的,你說李承鋒和李盈盈是李權親生的嗎?”

  鳳塵祛了他一眼,見一旁的安佑拚命忍著笑,挑眉問道:“小侯爺有何獨特見解?”

  安佑自然是聽見了蘭青言的話,見鳳塵問自己,少不得裝了正經說道:“適才蘭兄的問題,倒是比較適合鳳兄。”說著,目光還在鳳家父子身上來回打了個轉。

  鳳塵未將他的調侃放在心上,目光掠過他,落在後頭獨自飲酒的沈清鳴身上。

  雖然拒絕了李昭的請托,可那些話像是針一樣紮在心裏,尤其上次水月別居刺客一事,沈清鳴恰好就在附近,未免太巧合了。

  似察覺到鳳塵的視線,沈清鳴突然抬首,微微驚愣後,便是一抹溫和的笑。鳳塵竟也少見地扯了扯嘴角,二人笑得不明所以。

  李盈盈一曲舞畢,盈立玉階之下,朝李汐勾著唇,柔柔道:“嬪妾以此曲霓裳羽衣,恭祝公主生辰。”

  “皇貴妃有心了。”李汐臉上出現一抹慣有的笑,居高臨下打量著李盈盈。

  李盈盈是個心氣高的,上次被自己當著眾人那樣責罰,心中懷恨難免,莫說出席生宴,隻怕心裏巴不得自己死了才好。她今日出現在這裏,必定是有所圖謀。

  不待李盈盈回話,李錚已經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笑道:“原還擔心,汐兒不會原諒盈盈,如今好了。”

  李盈盈溫順地依偎在他身邊,斜著眼看李汐笑的十分得意,嘴上卻道:“都是臣妾不好。”

  李汐見慣了虛情假意的嘴臉,索性裝作不勝酒力的模樣,靠在椅背上養神,喃喃說道:“皇貴妃多慮了,本宮與你無怨無仇,怎麽會怪罪與你?隻是炎夏律法使然,本宮身在高位,不得不為下頭的人做個表率。”

  “嬪妾也是一時糊塗,隻仗著皇上寵愛,便目無法紀,公主教訓的是。”李盈盈順著李汐的話說道。

  李汐轉頭瞧了瞧她,挑了挑眉頭,盯著李盈盈看了許久,方才故作擔憂道:“今兒日頭毒,皇貴妃,你莫是曬暈了頭?”

  李盈盈聞言臉色白了一下,皺眉看著李汐,可又不好發作,唇瓣輕咬,從牙縫裏擠出一個音兒,“沒。”

  李錚信以為真,忙著急詢問。

  三人說話聲音小,旁人聽的不清,隻看李汐臉上的表情,便知道李盈盈沒占到什麽便宜。

  歌舞罷,宴會接近了尾聲,李汐平素少有飲酒,幾杯下去臉色微紅,身子疲軟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撫著額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幾人。

  李盈盈心計雖深,也囂張慣了,不過是仗著自家的身份背景,欺壓旁人也就罷了。遇上李汐這樣軟硬不吃的,卻隻能幹瞪眼了。

  心思一轉,她揪著李錚的袖口,提高了聲音說道:“妾身也是為皇妹著想,瞧著別的女子都出閣了,皇妹為了炎夏辛苦操勞,眼看已經過了雙十年華,卻……”

  她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不再往下說,隻是拿眼角得意地看著李汐。眾人皆明白她的意思,一般女子到了及笄之年,早已有了婚配。

  而李汐忙於朝政,對此事又不上心,無論旁人怎麽勸,也無動於衷。

  不明李盈盈提及此事為何,李汐挑眉看著她,“皇貴妃有心了,本宮心裏自有數。”

  李盈盈又是掩唇一笑,“說到底,皇妹也是女子,不可能在朝堂之上,待一輩子……”

  “皇貴妃醉了,幻櫻,送貴妃回宮。”不等李盈盈說完,李汐便冷著臉打斷她的話。無論她的目的是什麽,都不可能讓她得逞,她若是再說下去,李汐並不介意再當著眾人的麵懲戒一下。

  “皇上,臣妾隻是……”見黑衣女子已經入殿,李盈盈連忙緊緊拉著李錚的袖口,一幅楚楚可憐的模樣。

  “汐兒……”見李汐動怒,李錚有些害怕,又覺得李盈盈說的有道理。時常聽到宮中的人議論,公主這個年紀還沒嫁出去,隻怕是沒人要的。

  他不願李汐這樣被人說,可每次提及這個話題,眼前的人總是這樣冷下臉嗬斥自己。

  提及這個話題,眾人都將目光放到了李汐身上。或殷切或好奇,或無謂或探尋。

  李汐的目光淡然地落在自家兄長臉上,聲音不複溫柔,雜著一絲苦澀,“皇兄,我們不是說好,不提此事的嗎?”

  “恕老臣直言,如今公主早已過了成婚的年齡,前頭說是為了炎夏。如今炎夏安定,公主也該為自己的終身大事作考慮了。”

  眾人循聲望去,卻是李權已經跪到殿上,俯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