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4      字數:4523
  “公主此次離宮,到底有驚無險,總算是找到了神醫清蓮,皇上的病情也有了希望。”鳳銘濃眉一皺,頓了一下,轉了話鋒,“可老臣聽說,為首的刺客,曾經是沈清鳴身邊的婢子。”

  鳳銘沒有明說,李汐也明白他所擔憂的事。想了片刻,才道:“沈清鳴的身份絕無問題,這一點,本宮可以擔保。至於小月一事,她畢竟也隻是被人利用。”

  李汐不想把事情鬧大,何況出宮是秘密行事,她一個女兒家身在這個位置,已經是風暴中心,稍有行差踏錯,必定萬劫不複。

  “公主既然如此說,老臣也無甚顧慮。隻是公主有心息事寧人,廉親王未必甘心失敗,此番沒能得逞,必定還有後招,終究是後患。”鳳銘說這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觀察的李汐的表情。

  畢竟,那人是她的親叔叔。

  “隻怕,廉親王未必將公主的警告放在心上。此次動搖了他在朝中的勢力,必定會尋機報複。”鳳銘聲音一冷,陰陰地說道:“公主為何不趁此機會,減除後患?”

  李汐良久不語,她已經背負了個六親不認的罪名,再多一個李權,本是無可厚非的事。可到底那人曾經也嗬護過自己,難道真的要兵戎相見嗎?

  “待選賢大試後,再說吧。”李汐悠悠歎口氣,整整衣襟,拿起折扇起身,“鳳老,此次選賢大試十分關鍵,一切拜托你了。”

  鳳銘起身,恭敬行了一禮。“老臣定不負公主囑托。”

  示意鳳銘不必相送,李汐帶著新衣出了鳳府。瞧著天色尚早,李汐讓馬車先行回宮,二人轉道去了廉親王府。

  半道上,李汐挑揀著,買了一個糖葫蘆,以及一個小孩子玩耍的撥浪鼓。

  新衣打趣兒道:“公主也是童心未泯。”

  李汐看著手裏的小玩意兒,笑笑不語。隨即到了廉親王府,卻被告知李權因為生病,不能見客。

  “將這些東西,帶給六叔。”李汐將手裏的東西遞給管家,不容拒絕道:“本宮就在門外與六叔說會子話。”

  管家自是不敢怠慢,忙去請示了李權的意思,得了同意,在李權房間門外擺開一應的桌椅茶點。

  李汐卻靜靜地倚在門邊,默默出神,房間裏也沒有動靜。

  許久後,聽得一聲聲撥浪鼓搖動的聲音,李汐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柔聲說道:“每當我哭著鬧著時,皇兄就會搖響撥浪鼓,然後說六叔很快就會進宮,給我帶好玩的。”

  裏麵的聲音頓了片刻,又傳來,李汐繼續說道:“而六叔每次入宮,總是能帶給我們兄妹不一樣地天地。”

  “汐兒……”房間裏,李權半躺在床上,有一下無一下地搖動著撥浪鼓,怔怔出神。

  “若父皇還在,六叔,你每次入宮,又會給汐兒帶去什麽?”垂首,唇邊的笑意凝了溫,李汐站直了身子,看了緊閉的房門兩眼,轉身離去。

  “公主,就這樣嗎?”見李汐離開,新衣連忙追了上去,擔憂地問道:“廉親王他……”

  話還未說完,管家已經追了上來,從小廝手中接過一個箱子交給她,“這是王爺命奴才交給公主的。”

  李汐眼中一亮,咬咬牙,伸手接過,一路抱著,不鬆手。

  新衣好奇裏頭是什麽東西,李汐隻是笑了笑,“是他給我的新天地。”

  若我沒做這個公主,他仍舊是那個六叔吧。

  李錚的毒是自小埋下,如今已有十個年頭,又是毒害的大腦,即便是神醫清蓮,也隻能盡力一試。

  沈清鳴大膽,要以針灸之法,在李錚頭上施針,以此請示李汐。

  李汐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沈清鳴固然醫術高明,可大腦是人體最重要的地方,少有差池,皇兄他……

  可沈清鳴說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這日午時,李汐來到乾清宮,李錚才飲了藥睡下,榻上的人眉目含笑,似夢見了什麽好事。

  沈清鳴坐在一旁,輕聲說道:“皇上的病情,沈某生平未見,唯有針灸一法方可一試。隻是此事風險極大。”

  “你有幾層把握?”李汐伸手替李錚掖好被角。

  “兩層。”沈清鳴如實說道。

  “用針吧。”殿外一眾老太醫阻止的話還未出口,李汐又道:“每次施針,本宮都要在一旁看著,皇兄若有不測,本宮定當以死謝罪。”

  沈清鳴淡薄的眸光再次有了變化,他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的一言一行,為何總是這樣出乎人意料?深深作揖,鄭重道:“沈某必定全力以赴。”

  選賢大試曆來是炎夏重中之重的大事,朝中官員大抵經由考試後產生,因此也成了不少官員貪汙受賄的機會。

  在國試前須得參加鄉試,會試,通過這兩屆考試後,才有機會參加國試。國試後是君王殿試,隨後等待分配。

  李汐上政一來,慢慢改革,不僅設立專門的國子監,以監測大試的公平公正。又增設各科目主考官各三名,閱卷官各三名,更命幻櫻抽調人手,全程監督。

  而此次大試,李汐格外看重,不僅自己要親臨考場,為了匯聚人才,更是取消了鄉試與會試,所有學子,皆可直接參加國試。

  這一提議才剛出來,便遭到滿朝文武的反對,就連鳳銘與安國候都覺甚為不妥。

  炎夏人口眾多,秀才更是多不勝數,一旦取消鄉試與會試,這麽多人齊聚京基,定會大亂。

  何況京基試場雖大,卻無法同時容納如此多人。

  這一點,李汐早已想到,將國試分為三場,八月初、中、末各一場,也是給那些原來的學子留了時間。

  國試的題目,將由她親自整理,屆時會將所有題目擬出,由學子自己選擇題目答題。

  她這一做法,再次引起滿朝嘩然,如此一來,反而亂了套。

  百官不肯退讓,鳳銘與安國候皆未曾發言,如此僵持不下,唯有推後再議。

  散了早朝,李汐隻覺一陣疲憊感襲來,往勤政殿偏殿躺了去。李錚隨後趕到,見她閉目養神,便一人在勤政殿中坐著。

  “皇兄來此,可有要事?”李汐但真是累極,這兩日為了大試的改革,她沒曾好生休息。此刻雖知李錚前來,卻仍舊躺著,閉著眼問道。

  李錚挨了過去,擔憂地看著女子,“汐兒,今兒早朝,你為何不讓朕發言?”

  “百官有心要阻,皇兄發言也不過是徒增不快,何況此次改革,連老爺子和舅父都不同意,確實是我欠了考慮。”李汐撐了眼,半起身子,仔細思量著。

  李錚著急道:“汐兒怎麽這樣說,朕雖然不懂,卻也明白你是為了炎夏。何況改革一事,連沈大哥都十分讚同,他說這是真正以才選人的好方。”

  “沈公子?”李汐微微一怔,卻不曾想,最懂自己的人,是他。轉而輕笑一聲,“他明白又如何,終究不是朝中人,無說話的餘地。”

  李錚伸手撫了撫她眉心,“汐兒不便擔心,朕已經讓子良去請示三皇兄,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正說著,女侍領著魏子良進來。

  “子良,皇兄怎麽說?”見魏子良臉色不是很很好,李錚隱有些擔憂。

  魏子良回稟道:“屬下未曾見到三殿下,童兒傳了殿下的口語,說公主此法雖好,損了朝中大臣的利益,隻怕鳳將軍與安國候也未必會答應。”

  李汐苦笑一聲,不愧是三皇兄,身在水月別居,對朝中的形勢卻看得十分透徹。她隨即又是惆悵,連三皇兄都這樣說,豈非但真沒有辦法?

  新衣眼珠子咕嚕咕嚕轉動一番,巧笑道:“公主,再過兩日安小侯爺便從水牢出來了,倒不如聽聽他的意見,或許有什麽鬼點子也不定。”

  李汐暗道自己怎麽把他給忘了?“新衣準備下去,即刻前往水牢。”

  還未等新衣準備妥當,安佑已經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勤政殿,一身米白的袍子襯得人更為俊俏,發絲簡單地攏在身後,有些漫不經心。

  李汐正在看折子,茶杯空了,喚了新衣添茶。目光還在折子上,飲了口茶,卻是白水,蹙眉抬首,也是嚇了一跳。

  “你怎麽在這裏?”李汐撫撫心口,若說炎夏還有誰能不經通傳就進入勤政殿,便隻有安佑了,這可是連他老子都沒有的殊榮。

  安佑身子往案上斜斜倚靠,垂首做深宮怨婦狀,楚楚可憐道:“公主好生無情,用完了臣,就將臣扔進水牢。”

  李汐撫撫額頭一滴冷汗,少見地翻翻白眼,“我再問你為何出現在這裏?不是還有兩日才刑滿嗎?”

  “公主難道不知,水牢有減刑一說?”安佑一幅得意洋洋的表情,換來的卻是李汐鄙視的眼神。

  “水牢如今是誰負責的,本宮定要重罰。”李汐沉著臉道。

  安佑挑挑眉,“你這麽希望我再回去蹲兩日?那我還是回去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言罷,但真起身要離開。

  “回來。”李汐無奈喚住他,隨手將一旁的折子推到他跟前,示意他看看,“此次大試改革的事情,你想必聽說了,怎麽看?”

  安佑隨手翻了翻,皆是大臣們上表,奏請不可改革,洋洋灑灑列了好長的篇幅。他懨懨地合上,“父親讓我來勸你的。”

  李汐就知道,除了安國候,誰還能將這小子從水牢提出來?“我隻想聽你的想法。”

  “改革很徹底,如此才能為國家招攬更多的人才,可最根本的一點,就是動搖了朝中大臣的地位與權力。”安佑分析道:“三年一次的大試,京中官員單是收受賄賂便夠了,還要擴建自己的勢力。而地方官員就盼著那日自己能送出一個狀元,日後也好巴結著。”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汐悠悠歎口氣,此次雖然清除了不少人,隻是這人性本貪,哪怕那些人身在高位,家中財力富甲一方,卻從不會嫌銀子多了。

  權力,財富,是人人都在追求的東西。

  “依著你的意思,怎麽做?”

  “公主對我父親,和老爺子,有時也未免太過放縱。”

  見李汐不明地看著自己,安佑正色道:“若此次父親和老爺子都同意改革,公主還會在乎滿朝文武的意思嗎?”

  李汐怔了一會,“二老若是同意,朝中便有過半的人同意。”

  安佑搖搖頭,“朝中人都是瞧看公主眼色,他們知道公主看重二老,便將二老當做風向標,二老往東,他們自然不會往西。”

  “公主,臣說句不該的話,一旦二老有了閃失,諾大的朝堂之上,你沒有依靠,該怎麽辦?”

  安佑的話一直烙在李汐的心頭,眼下回想起來,他說的一點沒錯。這五年,無論她做的任何決定,若能得到二老的支持,在朝中便能順利實施。可一旦二老反對,朝中百官必定以死相諫。

  她雖知道二老不會害了炎夏,可這樣的形勢下,朝中再無敢說直話的人。

  眉頭一挑,李汐著人請了李錚過來,“皇兄,明日下皇榜,昭告天下,大試改革內容。”

  李錚雖然不解,還是讓魏子良擬旨蓋印。

  翌日,朝堂之上,百官仍舊大試改革的話題,力諫李汐放棄。

  李汐看看仍舊端坐在朝首,沉默不語的二老,示意新衣宣讀聖旨。

  聖旨完畢,滿朝鴉雀無聲,百官愣了,一時間不知如何自處。

  李汐冷眼環視一圈,沉聲問道:“聖旨已經昭告天下,諸位大人若有補充的,此刻說來,本宮著人添上。”

  二老仍舊不語,百官議論紛紛,皆要請二老說話。

  安國候與鳳銘對視一眼,眼中皆有讚賞,起身,朝堂上君主深深拜倒:“臣無話。”

  李汐嘴角微翹,這兩隻老狐狸。

  百官訝然,隨即紛紛表示沒有異議。

  鳳府,鳳塵聽蘭青言了絮絮叨叨說著大試改革的事宜,眼皮懶懶地抬了抬,眸子裏清清冷冷的光,出現了一絲異樣的色彩。

  “我行我素,這一點,你們倒是有些像。”蘭青言用這樣一句話,做了結尾。

  鳳塵此刻正倚靠在桌邊看書,手裏拿著的是炎夏五年曆,手邊堆放著不少野史。

  曆朝曆代,史官執筆,莫不是黑的也說成白的,他也就不願去看那些政史。有些野史說得雖然荒謬,從中抽絲剝繭,也能成看出事情的端倪。

  可在這本正史中,鳳塵瞧著,每一件大事後頭,都著有利弊,言辭犀利,即便對李汐,也毫不留情。

  甚至連安國候與鳳銘,在這本正史中,也難逃譴責。

  他翻到最後,看了看編纂此書的人,安佑。

  安國候之子,安佑。

  但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