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4      字數:4485
  新衣將李汐按回床上,“公主當時性命攸關,鳳公子不得不先將你送回來,他將你交給蘭青言後,便立即折回去,想來是去救那位沈公子了。”

  李汐此刻如何聽得進去,隻想著沈清鳴一死,皇兄的病再無希望。心一絲絲沉入深淵,她無聲而泣。

  新衣心中奇怪,公主從未為旁人如此傷心,那沈清鳴究竟是誰?

  外麵一陣騷動,新衣正要出去看個究竟,簾子卻先被人挑起,幻櫻的身影眨眼已經出現在李汐床前。見但真是李汐,她心情一放鬆,一抹冷清的笑還未綻放至嘴邊,身子竟然軟軟倒了下去。

  新衣忙接住她,扶著到一旁休息,見她衣衫襤褸,嘴唇起了層層死皮,原本一張慘白的臉,竟然成了小麥色。

  李汐已經掙紮著從床上起來,窩在床邊,看了幻櫻半晌,忍不住笑出了聲,“你終於有了點女孩子樣了。”

  新衣聞言噗嗤一聲笑出來,上下盯著幻櫻看了個遍,老神在在道:“公主此言差矣,借用姐妹們的一句話,幻櫻哪日要成了女孩子,這護城河的水都該……”

  逆流二字還未出口,被幻櫻淡淡一撇,新衣立即啞聲,往李汐身邊蹭去,裝可憐,“公主,她又瞪我。”

  幻櫻盯了她一眼,目光觸及李汐臉上的笑意,臉色一紅,別開去。借著咳嗽掩飾尷尬,頭一轉又恢複了冷清的表情。

  想起正事,幻櫻蹙眉道:“屬下此行回來,半道上救下一人,這人自己受了傷,卻還央求屬下去救人。屬下帶著他趕去時,因不知那位姑娘行蹤,所以,屬下擅自做主,將他帶回來了。”

  李汐一下子就想到了沈清鳴,急急問道:“那人是不是沈清鳴?”

  幻櫻愣了一下,搖搖頭,“屬下不知。”

  “快帶我去見他。”李汐掙紮著下床,新衣趕緊攙著她。

  “公主,那沈清鳴到底是什麽人?”新衣此刻更加好奇,那沈清鳴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竟然令公主如此掛記。

  “是必須活著的人。”李汐急欲證實那人是不是沈清鳴,腳下生風,卻與正要進入帳篷的鳳塵撞了個滿懷,踉蹌幾步險險停住,卻還是因雙腿發軟而倒了下去。

  沒有疼痛感,她李汐抬首,撞進的是那雙猶如點墨的瞳孔,周圍是一片血絲,上方是緊蹙的眉頭。她就蜷在鳳塵的臂彎中,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胳膊,望著那雙充滿了未知的眼。

  她站在高位,看過太多冷暖,閱過無數雙眼。卻隻有在看著這雙眼時,裏麵除了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李汐不由得想要探究,鳳塵卻沒有給她機會,將她扶正後,便鬆了手。轉身,離去,淡淡的聲音,被風送來,“沈清鳴已經安全了。”

  李汐看著他的背影,黑色的錦衣還沾著灰塵,被自己抓過的地方皺成一團。她突然想起,剛才自己,似乎用了很大的勁。

  “公主?”新衣扶著李汐,騰出手在她眼前晃晃,“我們還去看那位公子嗎?”

  李汐恍然回神,點點頭。再次抬首時,鳳塵已經消失不見。她苦笑一聲,由著新衣攙著自己去沈清鳴的展鵬,暗道這次險後重生,竟然留下了後遺症。

  沈清鳴受傷不重,隻是胳膊上挨了兩刀,幻櫻給他做了簡單包紮,老大夫正拆了繃帶,給他衝洗傷口。

  由於衣服稀爛,沈清鳴索性將上衣盡數褪去,**著半身坐在床上。不似練武之人,他的皮膚很光滑,似乎比女子還要白皙三分。

  “公子忍忍,這傷口染了雜物,須得用燒酒清洗,否則會感染。”老大夫提醒道。

  沈清鳴抿了抿唇,啞聲道:“無妨。”

  烈酒燒過傷口的痛,令他額頭出現了細細密密的汗,卻硬生生咬牙挺著,一聲不吭。

  幻櫻本是要進來稟報,她又是少言寡語的人,因此直接掀開簾子進來。卻不曾想沈清鳴竟然未穿衣服,玉麵不由一紅,立即轉身出去。

  新衣攙著李汐在外頭等著,卻見幻櫻突然就出來,正要進去,被她一把攔住,“沈公子正在療傷。”

  老大夫將傷口包紮起來,還在讚沈清鳴看著消瘦,卻是個真男兒。

  沈清鳴笑了笑,拾起一旁幹淨的中衣穿上,出了帳篷。見李汐由一個小丫頭攙著,麵色雖然難看,可總算是安全的。

  不等李汐說話,他朝她作揖,沉聲道:“沈某眼拙,不知公主尊駕,多有得罪,還請公主恕罪。”

  李汐連忙示意他起身,“李汐隱瞞身份也是迫不得已,沈公子不怪罪便是好的,何況若無公子,李汐早已無命。”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沈清鳴起身,忽然又轉頭看著一旁的幻櫻,走上前去,朝她作揖,“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適才唐突,還請姑娘海涵。”

  幻櫻卻未言語,匆匆離去。

  沈清鳴蹙眉看她,想著隻怕她還為剛才的事惱自己,聽得身後穿來嬉笑聲。

  李汐也笑道:“幻櫻這丫頭不喜生人,沈公子不必介懷。”

  “哪裏。”沈清鳴道。

  沈清鳴與李汐皆非拘泥於小節織之人,此番二人死裏逃生,關係更是微妙,頗有心心相惜的味道。

  提及小月,沈清鳴神色一沉,眸子染上一沉晦澀。

  李汐驚了一下,顫抖著唇問道:“小月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沈清鳴坐在榻上,閉了閉眼,方才輕聲說道:“沈某眼拙,識人不明,那夜要行刺公主的人,正是小月。”

  身子一個踉蹌,李汐險險攀著一旁的新衣站穩,她總覺得那雙眸子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可始終沒有想到,是那個單純的少女。

  那些刺殺自己的人,定是六皇叔的人無疑,可小月為什麽要刺殺自己?難道,她是六皇叔身邊的人?為何又會和沈清鳴在一起?

  李汐如此想著,疑惑的目光落在沈清鳴身上,“她現在何處?”

  這一切,隻有小月清楚。

  “她死了。”沈清鳴臉色痛苦地吐出一句話。

  李汐不知如何反應,小月不過十四歲,那是女子才剛綻放的年華。

  “昨夜,公主逃離後,黑衣人放了箭,小月替我擋下了所有的箭,被萬箭穿心而死。”沈清鳴的表情很平淡,視線平視前方,唇瓣一張一合,悠悠說著,“她臨死前,讓沈某替她向公主說一聲對不起。”

  李汐深深吸了口氣,生生將眼中的濕潤逼回。是她害了那個女子,如果自己沒有出現,她還是跟在神醫清蓮身邊的小丫頭,過著清清淡淡的日子。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鳳塵一人坐在山峰上,看著冷冷清清的千牛鎮,捂了捂胳膊,暗道那女人下手可但真不留情,半個時辰過去,還隱隱作痛。

  李汐平安回來,他不知自己是高興多一點,還是失落多一點。隨後一想,不覺自嘲地笑笑,什麽時候,自己竟然會想著一個女人?

  蘭青言作為鳳塵多年的好友,練就千裏追蹤的本事,也就是說,無論鳳塵躲到何處,他總有能耐找到他。

  “避免夜長夢多,公主決定立即啟程回京基,你回不回?”蘭青言站在鳳塵身後,一臉嫌棄地打量他。

  活躍在戰場上的鳳塵,不止一次被黃沙和著鮮血覆蓋全身,每次他都能準確地在萬軍之中找到他。可這一次,他找不到那個鳳塵,找不到那個恣意瀟灑的人。

  鳳塵仿佛沒有聽見,隔了許久才應了句,“老頭子讓我參加兩月後的選賢大試。”

  蘭青言挑挑眉,“你何時變得如此孝順?”

  “不過想讓他絕了念頭。”沒有一如既往的毒舌,鳳塵隻是輕描淡寫的帶過去,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結,直接下了逐客令,“你滾回邊關去。”

  “好不容易來了京基,不見見世麵,回去怎麽和兄弟們吹噓?”蘭青言轉身,不管他看得見看不見,揮了揮手,“我也要去參加選賢考試。”

  鳳塵低罵了一聲無賴,嘴角的笑,卻很明顯地蕩開。

  由於李汐身子虛弱,鳳塵特意尋來一頂轎子,挑了十六個膀大腰圓的侍衛,一路抬著她趕往京基,如此既不耽擱行程,也不會受顛簸之苦。

  幻櫻跟在她身邊,將這一個月內宮裏的事情一一稟給她,“有三殿下在,廉親王到底忌憚些,不敢胡來。”

  “難為三皇兄,此次是我欠考慮。”李汐軟在轎子上,“此次出宮本是秘密而行,怎麽會那麽快泄露?”

  幻櫻道:“公主還不知,那劉遠行是廉親王的義子,屬下已經將他扔進了大理寺的牢房,隻等著公主處置。”

  “六叔。”李汐抿了抿唇,閉目不語。幼年的一些事情,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回蕩。

  那時的李權還不是親王,每次見麵,他總是會親昵地將兄妹二人抱在懷裏,變戲法似得給他們掏出沒見過的小玩意,和他們講宮外那個繁華的民間。

  “公主,蘭青言欺負我。”

  回憶被新衣憤憤的聲音打斷,李汐挑眉望去,隻見新衣與蘭青言策馬並肩,小丫頭正甩著鞭子往蘭青言身上招呼。

  蘭青言偏身閃過,連忙辯駁道:“誰欺負誰啊?”

  李汐無奈地反扶額,視線不經意間落在鳳塵臉上,他正好也看著自己。

  四目相對,二人不約而同別開臉。

  從幻櫻口中,李汐也知道這個月來,鳳塵率領著鳳安兩家的衛隊拚命地尋找自己。這令她十分驚訝,想要說聲謝謝,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便一直擱著。

  天邊才泛起一絲魚肚白,百官卻早已來到宮門前候著,宮門打開,魚貫而出。於明堂上有序地裏列成兩隊。

  為首的鳳銘與安國候正俯身在李昭身邊,聽他細細說著什麽。

  聽得外頭一聲“廉親王到。”眾人齊刷刷將視線移了過去。

  在眾人的矚目下,廉親王一身孝服踏了進來,滿殿鴉雀無聲。

  眾所周知,戴孝入宮,是對天子的大不敬,可當堂斬首。

  安國候終於反應過來,指著李權罵道:“李權,你好大膽子,竟然敢公然蔑視王法。”

  李權冷冷掃了他一眼,在朝首負手而戰,對旁人的目光絲毫不做理會。

  安國候待要再言,卻被李昭阻止。

  內裏一聲皇上到,百官正襟下跪,山呼萬歲。唯有李昭斜斜窩在椅子上,時而傳來的咳嗽聲,打破這莊嚴的氣氛。

  天子龍袍加身,眉頭深皺,示意眾人平身。見了李權那一身打扮,也是驚訝,“六皇叔家中何人亡故?”

  李權出列,伏地再扣三拜,“老臣,在為自己戴孝。”

  此言一出,滿座又是一片嘩然,誰也不知這六皇叔的葫蘆裏,究竟賣得什麽藥。

  眾人皆不解,唯獨李昭直直地盯著李權看,一聲咳嗽,將眾人的思緒拉了回來,滿朝嘩然。

  李錚僵在龍椅上,隱在袖中的手不安的拽起。以前上朝,他隻需要坐在這裏便好,所有事情汐兒都會一一解決。

  現在汐兒不在,他竟然連句話都不知如何回。求助的目光,落在李昭身上。

  李昭歎口氣,他多少明白李權的意思,歎口氣,仰首盯著屋頂懸掛的珠簾,悠悠說道:“朝堂重地,六皇叔何必玩笑,皇上禁不起嚇的。”

  “老臣懇請皇上退位,讓賢於三皇子殿下。”

  洪亮的聲音,在寬大的明堂上久久回蕩。

  所有人都怔楞住,誰也沒想到,廉親王竟然會發出這樣的請命。

  唯有李昭,仍舊是一臉平淡地窩在太師椅上,手裏拽著一方橙黃的絲巾,是不是捂著嘴咳嗽兩聲。

  安國候與鳳銘皆眯起眼睛盯著李權,暗道這老狐狸究竟想要做什麽?

  李錚也是一愣,看向皇兄。

  這個皇位,本不該輪到他來坐,若非幾位皇兄犯事,三皇兄的身體實在經不起折騰,他才不會答應汐兒做這個皇帝。

  以前有汐兒在,任何事都不用自己操心,如今汐兒離開皇宮,自己這個皇帝便什麽都不能做。

  李錚神色一暗,垂首不語,就這樣把皇位還給三皇兄,也是好的。

  “六叔,你這又是何必?”李昭已經處在風口浪尖,滿朝文武都在看他的態度,他自然不能再沉默。何況見李錚的神情,隻怕內心已經動搖,一旦他開口,君無戲言,必定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麵。

  李昭慢慢起身,顫顫巍巍走到李權身邊,麵君而跪,袖手道:“先帝遺詔,皇上登基上告天聽下達萬民,自帝即位,國泰民安,並無過失,何來禪位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