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4      字數:4499
  “嗬……”一聲冷笑幾乎是從鼻孔裏哼出來,李汐折扇輕搖,滿麵譏諷道:“本宮也不拿什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話來壓你,鳳老命懸一線你才回來,竟然大言不慚地說這裏是你家,實在可笑。”

  “身為上位者,以權謀私,罔顧刑法,還有什麽臉將皇家搬出來?”鳳塵語氣不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街上的事情還未下火,如今又見父親身子健朗,顯然這是他和李汐玩的把戲。

  李汐眉頭愈發皺起,張口欲反駁,想想卻又覺得沒必要。有些事情,即便爭個長短也再無意義,她也沒指望這個不學無術的世家子弟能理解自己。

  “鳳老,令公子才高八鬥見識深淵,本宮也無能教導。還有事,就此別過。”一句話涼涼地說完,李汐已經行至院子裏,想到了什麽,轉頭又看著鳳塵冷笑,“你說本宮以權謀私,就當是如此吧,百善孝為先,能有鳳老這樣一個父親,多少孤童做夢都能笑死,好好珍惜吧。”

  言罷,再不停留,出了鳳府。

  天色還早,碧藍的天空飄來幾朵白雲,被風散成各種形狀。

  李汐抬首,長長舒了口氣。最後一句話,說的是她自己的心聲。

  如果,父皇還在,自己和皇兄,還如幼年那樣天真無憂罷。

  “公主,離西蘇千牛鎮有五日的車程,為了不引起注意,奴婢將馬車備在城門口,現在抓緊時間,還能趕到第一個落腳的小鎮。”這些事情,幻櫻本不用向李汐匯報,隻是見她神色落寞,有意轉移她的注意力罷了。

  “我們不在小鎮落腳,日夜兼程趕去千牛鎮,清蓮公子行蹤飄忽,若是去晚了,隻怕他又離開了。”李汐道。

  幻櫻與新衣垂首跟在後頭,皆不言語。

  清蓮公子的消息是真是假尚且不知,即便真的找到了他,皇上的病情拖了這麽多年,能夠治好嗎?

  二人都默契地沒有開口。

  在鳳塵和李汐說話的空檔,鳳銘已經往一旁的軟榻上躺去,神情懨懨恍若彌留之際的人。虛眯著眼,一手拽著老管家的袖子,含糊不清地問道:“福伯,塵兒還沒到嗎?”

  他這樣子,不明就裏的人瞧了,還真以為是垂死之際掛念親兒。

  福伯後背發涼,他顯然沒有鳳銘這樣的演技和定力,眼角稍稍後撇,撞進鳳塵冰涼的雙眼,更是顫了一下,哆嗦著道:“老爺,公子已經回來了。”

  鳳銘聞言,這才睜開眼,眼角撇到門邊的鳳塵,雙手吃力裏朝他伸出,低聲喚著他的名字。

  鳳塵進了屋,卻並未朝鳳銘走去,而是雙手環胸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那對主仆演戲。

  見鳳塵沒有動靜,福伯臉上冒了冷汗,趁著俯身去攙扶鳳銘的時機,悄聲說道:“老爺,你就別裝了,公子不會像公主那樣陪著你演戲。”

  鳳銘瞪了他一眼,想想也有道理,自己兒子可是個從內冷到外的人。如此一想,立即從床上跳了起來,大笑著上前將鳳塵抱在懷裏,“我說怎麽身子一下就硬朗了,原來但真是塵兒回來了。”

  鳳塵不知自己是否該佩服老頭子臉皮如此之厚,淡淡地將他推開,保持了三步的距離,“母親在世等了你那麽多年,你早點下去見她也好,至少讓她死後不要等那麽久。”

  他的聲音不大,語氣也很平淡。

  鳳銘臉上的笑凝了溫,嘴角僵硬下來,搓了搓手,轉身坐下,垂首一言不發。

  “你還在怪我。”這麽多年來,隻要提及這個話題,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格外的沉重。

  鳳塵沒有回答,福伯見氣氛不對,忙拉著鳳塵坐下,又喚來丫頭立即去準備晚餐。忙完後,見那兩人還悶在屋子裏,不得開口勸道:“公子,夫人離世這麽多年,老爺日日都在自責。”

  “我沒有怪你。”鳳塵將目光轉向天際,聲線仍舊平淡,“如果沒有我,母親也不會死,你和她,現在應該還是恩愛的一對吧。”

  “塵兒……”鳳銘呢喃著看向對麵的人,這是兒子的心裏話,五年未見,兒子似乎長大了些。

  見氣氛正好,福伯悄悄地退了出去,掩上了木門。

  隔了許久,鳳銘又複低下頭,歎口氣,“你不肯隨我回京,我還以為你在為她的事情怪我。”

  “我不肯回京的原因,你應該清楚。”鳳塵聲音冷了三分,“自炎夏開朝以來,哪有女子攝政監國的道理?”

  “女子又如何,公主確有治國之才,炎夏在她的帶領下,日益繁華昌盛,百姓衣可蔽體食可果腹,何必在乎當權者是誰?”鳳銘神情認真起來,語氣也嚴厲不少。他自然知道鳳塵不肯回京的原因,又知道他性子執拗,從前也不勉強他,隻是眼下廉親王虎視眈眈,公主身邊可用之人實在太少,不得不將他召回來。

  鳳塵默言,他並非頑固不化之徒,隻是想到一個女子掌握著天下蒼生的生殺大權,心裏總不舒服。

  “當年你不曾回京,自然也不知道朝中形勢的嚴峻。先皇有意傳位與大皇子,卻不曾想,大皇子謀逆篡位,二皇子雖有治國之才,可卻驕奢淫逸的,四皇子與五皇子一個心思太毒,一個有勇無謀,皇位若是落在他們手裏,弱智的六皇子與李汐公主性命不保是小事,天下交到這些心術不正的人手中,百姓哪裏還有好日子過?”

  鳳銘歎口氣,繼續說道:“三皇子才智雙全,又是個心地純善的,隻是被大皇子陷害,落下了一身的病,若讓他執政,隻怕不出三年,就會因勞碌而亡。值此時刻,公主身為女兒身,臨危受命,用稚嫩的肩膀擔起了整個炎夏的重任。”

  太陽漸漸斜了,散發的黃暈透過門上的紗窗落在鳳塵臉上。他沒有說話,目光淡淡地看著外頭,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四皇子與五皇子派了刺客入宮,公主護著皇上,被刺了三劍,生死垂危之際,還顧念著兄妹情誼。二皇子慫恿朝臣,要將公主趕出朝堂,麵對咄咄逼人的百官,公主當堂削發立誓。眾人隻道公主心狠手辣軟禁兄長,卻不知那個孩子,經曆了怎樣的痛苦。”

  話說到這裏,鳳銘眼眶已經微微紅了,他是看著李汐一步步走來的人,這其中的辛酸痛苦,連他這個久經戰場的人,都替她趕到難受。

  “塵兒,你說公主以權謀私,殊不知那個皇榜的發放,一是為了為父,二也是為了皇上的病情。公主無時無刻不盼著皇上的病好,自己能交出攝政大權,她到底還是想做一個普通的女子啊!”

  鳳銘講了很多李汐的事情,鳳塵腦海中卻始終回蕩著那一句“她到底隻想做一個普通女子啊!”

  “為父說了這麽多,也不忘你能完全接受公主,隻是為了這個國家,為了大義,你也該放下對公主的成見,為天下蒼生出一份力。”

  “我鳳塵此生隻敬強者。”鳳塵沒有說願意,也沒說不願意。起身開門,門外站著的福伯已經老淚縱橫。

  見鳳塵出來,福伯自覺失態,擦了擦淚水,忙道:“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老爺,公子,請吧。”

  鳳塵側身移步,淡淡道:“我不吃了。”

  鳳銘走到門邊,看著他的背影道:“三個月後便是選賢大試,為父已經替你報名了。”

  鳳塵稍稍駐步,沒有回應便離開了鳳府。

  “老爺,你說公子會聽從你的安排嗎?”看著那抹黑色的身影離去,福伯擔憂地問道。

  鳳銘捋了捋胡須,笑道:“我的兒子,還能不了解,這小子遲早拜倒在公主石榴裙下。”

  福伯隻覺得後背發涼,公子雖然冷,到底沒老爺這麽多把戲。

  李汐離宮兩日,李錚便自責了兩日。

  魏子良雖心中不忍,可想著公主良苦用心,生生忍住告訴他真相的衝動。

  李盈盈能夠在宮裏囂張跋扈,一是緣著自己背景,二是因李錚對她的依賴。

  被李汐當眾責罰,令她顏麵掃地,可皇帝為了她和公主冷戰,這令她很的麵子。她自小就被當做皇後養的,自然很懂得馭人之術,何況還是李錚這樣弱智的皇帝,她駕馭起來,更是得心襯手。

  可接連兩日,李錚未曾來未央宮,令她不免有些疑惑。也擔心李錚和李汐和好後,自己在後宮的地位受了影響。

  這日,李盈盈遣了自己的貼身宮女,巴巴地去請了李錚來。本欲再裝裝楚楚可憐,卻見李錚滿臉愁容,眉頭緊縮,再不複往昔開朗。

  “皇上這是怎麽了?有誰惹你生氣了?”李盈盈俯躺在床上,伸手拉著李錚的手,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李錚一口氣接著一口氣歎著,猶豫著要怎麽說。終於耐不住李盈盈軟磨硬泡,將自己和李汐的事情和她說了。

  李盈盈心中一驚,隨後一喜,表麵難過地垂下頭,“都是臣妾的錯,明知道公主對臣妾有成見,那日原不該惹她的。”

  李錚自聽不出李盈盈話中的意思,以為她正自責,一頭安慰道:“這本不是你的錯,汐兒也是為了朕好,朕原本要去道歉的,卻沒想到,她竟然賭氣離宮。宮外那樣危險,她一個人在外麵,也不知道能不能應付過來。”

  “公主離宮了?”

  見李錚點頭,李盈盈心中冷笑,總算是讓她逮到機會了。“皇上,公主不過耍耍小性子,很快就會回來了,你也不用太著急。”

  三言兩語,將李錚哄走,李盈盈立即喚來貼身丫頭,細細囑咐一番,“你將這個消息傳給父親,告訴他,務必不能讓李汐活著回來。”

  小丫頭應聲去了,李盈盈躺在床上冷笑,“李汐,你敢打我,本宮就要你的命。”

  劉放在西蘇做了幾年的知縣,為官倒也清明,口碑極佳。隻是上司不看好,一直沒有升遷的機會,便拿著自己幾十年的積蓄找上了廉親王。

  那時正是二皇子慫恿朝的時候,李權將劉放寫的一篇關於歌頌李汐的文章給散出去,雖沒有解了李汐的困,卻也很大程度上給了她鼓勵。

  事情結束後,李汐果然找到了劉放,還將他調派到京基做了知府。

  劉放從此便以李權命令馬首是瞻,暗中給他作了不少事情。李權也著實沒有虧待他,更將他的兒子劉遠行收做幹兒子,以至於劉遠行在京中飛揚跋扈,無人敢管。

  今日街上劉遠行受了那麽大侮辱,拖著滿身傷口就跑到廉親王府哭訴。

  “義父,那人打了孩兒不要緊,可他分明沒把義父放在眼裏。”劉遠行很聰明,知道李權和當朝公主不對盤,特意將那李汐的話添油加醋一番,“孩兒抬出義父的名號,那人卻說……”

  李權收下劉遠行,原本隻是為了讓劉放給自己做事,他在京中所作所為,也有所耳聞,深知他不是個做大事的,就沒怎麽管。

  現在他到了自己麵前,多少還是聽他說說,聽到一半,見涉及自己,連忙沉聲問道:“說什麽?”

  “那人說,廉親王再怎麽厲害,也得聽從公主的吩……”

  劉遠行一句話還未說完,李權已經將杯子重重扣在桌上,陰陰說道:“老夫不過瞧著她是個丫頭,禮讓三分罷了。”

  劉遠行身子一顫,忙拍著馬屁,“孩兒自然清楚,隻是外頭的人不這麽想。”

  李權正要說話,外頭管家小跑著進來,在他耳邊而語一番。

  就見他神色一變,吩咐人招呼好劉遠行,便隨著管家離開大廳,去了書房。

  書房內有小廝等候,見李權來了,恭敬地行了一禮,“王爺,那人今晨離宮,皇貴妃的意思,是讓她不要回來了。”

  “消息確切嗎?”李權壓著激動,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是皇上親口說的。”小廝回道。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李權揮了揮手。

  小廝離去,管家關了房門,李權負手在房間裏踱步,沉思著開口,“公主這個時候離宮是為了什麽?”

  “莫非是和皇上吵架,賭氣離宮的?”管家捧著茶跟在他身後,猜測道。

  李權喝了口茶,搖搖頭,“那丫頭若是意氣用事的人,本王也不用這樣著急除去她了。”

  管家又道:“奴才想著,剛才劉公子說的那事,公主離開皇宮,必定會喬裝打扮,這京基不把王爺放在眼裏的,也隻有他了。”

  “是了,身邊跟著兩個武功厲害的,必定是新衣和幻櫻兩個丫頭。”李權眯了眯眼,“尚武,你立即派人四下尋找,找到人後先別動手,確保萬無一失。至於那三個人是不是公主,就讓遠行去試試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