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4      字數:4433
  連星應了一聲,便下去準備了。

  探查了一日無果,鳳塵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鳳府,卻在府門前與白芳撞了個滿懷。

  自出了那件事後,二人還是頭次見麵。

  白芳依舊穿的清涼,薄薄的一層紗衣擋不住如雪的肌膚,涼風拂來,青絲隨風而舞。一雙柔夷在雪紗堆簇袖口若有若現,看向鳳塵的眸子三分含笑七分羞澀,暗含期待地喚了一聲,“大公子。”

  鳳塵一臉疲憊隱在冷漠之下,淡淡掃了她一眼,轉而看向了她身邊的丫頭,高聲喚了福伯來,“將這丫頭打發出去。”

  拿丫頭是跟著白芳從白家過來的,算是陪嫁,過來後比起府裏的丫頭,都高出一等。白芳主持鳳府的家事,便是她一直幫著打理的,如今鳳塵一個理由沒有就要將她趕出去,自然是不服氣,當即反問道:“敢問大公子,奴婢犯了什麽規矩,公子要不分青紅皂白趕奴婢出府。”

  “主子說話,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兒?”那件事雖是白芳受了委屈,鳳塵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心裏對白芳便多了一絲戒備,對她身邊的丫頭自然沒好感。

  那丫頭也是個厲害的主,絲毫不怕,不服氣道:“主子要罰奴婢,還不許奴婢喊一聲冤不成?”

  “我不喜歡。”這話是對那丫頭說的,鳳塵的目光卻直直地落在白芳的臉上,這幅精致皮囊下,究竟隱藏了怎樣的野心?

  莫說那丫頭沒反應過來,就是白芳也微微愣住,片刻之後才問道:“什麽?”

  “我說不喜歡這個丫頭。”鳳塵冷笑著看那丫頭,“你問我你犯了什麽規矩,我現在就告訴你,在鳳府,我便是規矩。”

  福伯此時已經聞訊趕來,聽了鳳塵的話,連忙拉住那個還要辯解的丫頭,示意她住嘴,又勸鳳塵,“公子也累了,先去休息吧,老奴會管教他們的。”

  鳳塵冷冷瞥了那丫頭一眼,漠然地對白芳說道:“我鳳府乃將門之地,你既身為我爹的妾侍,就該有妾侍的樣子。”

  說完,再不理會她,進了門去。

  那白芳打扮如此輕薄,原是為了博他眼球,卻不想竟被他如此奚落一番自是心中不服氣。可到底是有些膽氣的女子,隻是臉色略微蒼白些,神色一絲不改。

  看著鳳塵的背影,一字一頓道:“我白芳自嫁入鳳府,從來行的端坐得正。”

  鳳塵不語,福伯少不得打個圓場,“想是宮裏的事務多,大公子有些心煩,夫人不要往心裏去。”

  “是他欺人太甚,難道我嫁到你們鳳府,就該任他欺負麽?”白芳說著愈發委屈,眼圈一紅,眼看著是要落淚了。“老爺都不曾罵我半聲不是,若論輩分,他還得叫我一聲小娘,如今倒教訓起我來了。”

  福伯連連賠笑點頭,幫著誰都不是,索性不說話了。

  白芳滿心的委屈不知找誰訴,福伯又安慰了一些話,她方才丟開了去。

  再說那李盈盈。

  夜色如潑墨般壓了下來,她靜靜躺在榻椅上,和著慘淡的月光,煮一壺清茶在旁,一人自斟自飲。

  連星得了她的意思,隻在廊下候著,遠遠看著那個淒清的背影,心中略有不安。

  忽然,北方矮牆上出現一道黑影,輕輕巧巧地落在了院子了。

  連星眼尖瞧見,來不及大喝一聲,嘴已經被人封住,男子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別吵。”

  聽著聲音熟悉,連星慌忙點點頭,那人便放開了她,回頭一瞧,但真是沈清鳴,大驚之下不忘壓低自己的聲音,“沈公子,你不是受傷了麽?”

  榻椅上的人也被驚動,轉頭來瞧著慢慢從陰暗處走出來的男子,眼光一絲絲柔和下來,“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沈清鳴緩緩行過去坐下,一身夜行衣掩不去那溫柔氣質,更添了一絲憂鬱。他垂首看著半倚著靠枕的女子,“幾日不見,你瘦了不少。”

  “難為你看的出來。”李盈盈表麵聲色不改,內心卻在一點點融化,她想要理理自己的衣襟和鬢發,深怕那一處不夠好,給了他不好的印象。可自小的驕傲不許她這樣卑微,隻是漫不經心地看著他,“太醫不是說你傷得很重,還不能下床?”

  “你忘了,我也是醫者。”沈清鳴臉色平淡,語氣也沒有起伏,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幻櫻的死與你有關罷。”從沈清鳴回來那一刻,李盈盈便知道這宮裏不會太平,隻是她沒想到幻櫻會是他下手的第一個人。“你倒是深知李汐的弱點,殺了幻櫻,比殺了她自己還要難受。”

  “先不說這些,之前的事,可想好了?”沈清鳴神色一斂,整襟問道。

  風吹雲動,最後一絲月光也被隱藏在烏雲之後,院子裏沒有盞燈,一時間暗了下來。在黑暗中,李盈盈才敢盯著那張臉看,因為這樣誰也看不清誰,他看不到自己臉上的一絲絲失望,自己也看不到他臉上那近乎冷酷的漠然。

  這樣便最好。

  靜了很久,連星拿了兩個暖爐出來放在李盈盈的腳邊,她方才垂首盯著自己的雙手,問道:“曆年來,凡是儲君新立,都會大赦天下。”

  “如今皇上膝下無子,妃嬪中又無懷孕的,豈不是還要等很久?”沈清鳴蹙眉道:“我等不了那麽久。”

  烏雲再次移動,清冷的月光灑了李盈盈一身,也照見她臉上帶著強烈諷刺意味的笑,“等不了又怎樣,總不能隨意從宮外抱個孩子來,逼著皇上立為太子罷?何況如今皇上雖雨露均沾,卻沒有打算讓任何一個妃嬪懷上他的孩子。”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沈清鳴不解地問道,按理說現在朝堂初定,後宮立了皇後,李錚怎會不想要孩子?

  “太史監的太監說,皇上每次臨幸了妃嬪之後,便會令魏子良賜食。”李盈盈譏諷道:“那食物裏,摻了避孕的藥,如今這宮裏,除了李依依,旁人不會懷上孩子的。”

  “你的意思是,皇上一直沒有碰過你?”因背著光,看不清沈清鳴臉上的表情,單從聲音聽不出他究竟是個怎樣的心思。

  李盈盈望著他,淒涼道:“怎麽,你這是失望,還是覺得我沒用?”

  沈清鳴沒在回答她,為難道:“難道大赦天下,便隻有這一條路嗎?”

  李盈盈將涼意收斂,正色道:“也不盡然,源豐年時,先帝曾因大豐收而大赦天下,聽聞太祖爺時,也有因得賢才於朝堂,而大赦天下的。”頓了頓,她道:“隻是在本朝,除了皇上登基時大赦天下,卻也隻是赦免極少數,像大皇子犯下的罪,怕是難以赦免了。”

  見沈清鳴垂首不語,李盈盈又是一聲冷笑綻開在嘴角,諷刺道:“說到底,皇上顧念手足深情一些,真正狠心的,你自然知道是誰。隻看神醫是否能夠下得起狠心。”

  “你這話什麽意思?”對李盈盈話中的意思,沈清鳴大概是猜想到了,隻是不願去往那方麵想罷了。“此次幻櫻的事情,已經讓人懷疑了我,若非我滿身傷痕幾乎垂死,他們早就對我下手了。”

  “你後悔的是殺了幻櫻,還是後悔害的公主傷心欲絕?”沈清鳴對李汐的感情,李盈盈如何看不出,隻是以往不願承認罷了。但此時此刻,她此時此刻倒愈發想要將他心底的往事翻出,看看這個男人的心思究竟有多深,他的心裏,究竟還藏了多少事?

  她更想看看,究竟什麽事,才能在這個男人的心上臉上,引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然而,即便她的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沈清鳴也隻是那樣神色平平地看著她,用一種近乎悲憫的表情。“此次懸崖一趟,不僅沒有絲毫進展,反而險些暴露了身份。今後的行事,我須得更加小心,無事不會再來鳳熙宮。娘娘也不必遣人來尋沈某,若有事,沈某自會來找娘娘。”

  “嗬。”輕笑一聲,李盈盈淡淡笑了一聲,起身將毯子裹緊了些,傾身到沈清鳴的耳邊,吐氣如斯問道:“如果李汐再度懷孕,還是懷的龍鳳胎,她之前的胎掉了,李錚便自責萬分。心中愧疚難當,要他為李汐大赦天下,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我說過……”

  不待沈清鳴的話說完,李盈盈起身,將毯子扔在榻上,捧了一杯茶離開院子進了門,臨進門前,轉頭朝沈清鳴莞爾一笑,但聲音中,卻摻著一絲涼意,“究竟李汐重要,還是你們秦家滿門血案重要?”

  沈清鳴神色仍舊淡漠,薄毯落在他指尖,上麵還留有她淡淡的體溫。他用手輕輕地撥開,斂襟起身,遙遙看了看半隱在烏雲後的那一勾弦月,微微勾了勾嘴角,不作一語離去。

  自那日李依依來後,李汐但真安分下來,再不提要調查幻櫻的事情,整日便歇在來儀居潑墨作畫,拿針刺繡,偶爾對月撫琴,也與新衣玩笑兩句。

  隻是偶然低眉抬首間,會想起那個麵容隱在輕紗後麵眉清目秀的女子,綻開在嘴角的笑微微一僵,便慢慢收斂起來,在眼中暈染一抹悲哀。

  新衣時有嘴快,語氣中呼出那個女子的名字,斜裏再無一雙清冷的眼瞪著他。

  這日,主仆二人因下頭的人送來一疊糕點,正是幻櫻平素愛吃的,又引起了傷心往事。

  新衣指著那丫頭道:“沒眼水的妮子,還不趕緊撤下去。”

  李汐才朦朧間醒來,招招手示意新衣不必激動,“何必為難她,我正好餓了,拿過來罷。”

  新衣這才將那碟海棠桂花糕端了過去,李汐捏了一塊,正這個檔口,安佑的聲音吵吵嚷嚷著從外頭傳來,“都這個時辰了,公主哪裏還在睡覺,又不是豬。”

  李汐聽了十分好笑,將糕點又放在盤中,示意下頭的人讓安佑進來。

  新衣努了努嘴,取過一旁架子上繡有紫色薰衣草團花紋的錦袍給李汐披上,略微不滿道:“小侯爺也太不是時候了,主子醒呢。”

  才到門邊的安佑不多不少正好聽到這話,一個斜眼過去,睨了她一眼,“本候就說,怎麽公主這些日子都懶怠了,原是因你這丫頭在一旁挑唆。”

  新衣吐吐舌頭,“哪有人大中午時來拜訪的,定是小侯爺在外頭,又惹了什麽桃花債,要主子給做主,這次不知又是哪家的姑娘受了迫害。”

  安佑聞言高挑眉眼,舉起手作勢要打下去,眼前卻橫出一疊香純的墨綠茶花型糕點,二人嘴裏一人被塞了一塊進去,“你二人便一人少說一句,多吃一塊糕,也讓我來儀居得點清閑。”

  李汐說完,又笑嫣嫣地坐下,自己則取了一旁的海棠桂花糕,還來不及放進嘴裏,卻已經被安佑奪了過去。

  “這就是公主的待客之道,將好的留給自己?”安佑說著噎下嘴裏的糕點,正要將那海棠桂花糕放進嘴裏,卻被新衣一陣搶白,“侯爺巴巴的進來,就為了搶公主一塊糕點麽?”

  李汐搖搖頭,索性又坐回榻椅上,淡笑著看二人。

  下頭來送糕點的丫頭微微抬首,顫巍巍看了眼李汐,又看看還在吵鬧中的二人,有些不知所措。

  “你下去罷。”莞爾一笑,李汐罷罷手讓她下去了。

  安佑卻忽然大喝一聲,幾步上前將軍要退出去的小丫頭攔住,將手裏的海棠桂花糕放進她嘴裏,得意洋洋地看著新衣,“即便給她吃,也不給你吃。”

  新衣還來不及發難,卻見那丫頭忙不迭地將嘴裏的東西吐出來,又瘋魔般四處尋找水喝,一時間竟然顧不全殿中的人,隻攪了個翻江倒海。

  這一舉動,不曾惹了李汐與安佑,反而令新衣跳腳起來,“好你個小侯爺,真真把來儀居當做自己家了啊。”

  隨即二人又是一番吵鬧,李汐頭疼地撫了撫額頭,正要叫人進來,卻見那那送糕點的丫頭忽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兩眼翻白,頃刻間便吵不省人事。

  那丫頭突然倒地,最先嚇倒的便是安佑,他第一個反應過來,蹲下身便掐那丫頭的人中,又將人伏在自己腿上,想要令其突出肚子裏的東西。

  新衣驚得起身,連忙叫了人去請太醫。

  李汐亦是驚了起身,緊了緊錦袍,過去細看時,那丫頭已經沒了呼吸。

  安佑將她平放在地上,見那丫頭麵色發黑,嘴唇發紫,顯然是中毒的跡象。

  “公主……”安佑低低喚了一聲,將地上那半塊糕點撿起,隱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