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4      字數:4477
  “汐兒……”鳳塵無法麵對那張臉上出現的任何表情。

  李汐撫著小腹,一步步後退,“我的孩子怎麽可能沒了,就在剛才,他還踢我,怎麽會沒了呢?”

  這時,驚醒的李依依與新衣趕到院子裏,正聽到李汐的自語,皆明白過來,她是知道了。一時間僵在原地,誰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李汐轉頭看見他們,忽然奔過去抓著李依依的雙手,近乎哀求道:“依依,你告訴我,鳳塵在騙我,我的孩子還在。”

  李依依撇開頭去,不忍看著李汐。

  見她不語,李汐近乎絕望,轉而又抓著新衣的手,哀求道:“你不會騙我,你告訴我,我的孩子還在,他還在我肚子裏呢。”

  “主子,你不要這樣。”淚水忍不住,新衣緊緊抓著李汐的手,安慰的話絲毫沒有說服力。

  掙開她的手,李汐忽然退後數步,仰天大笑起來。

  “汐兒……”鳳塵上前去,還未踏進來儀居的門,女子突然止住了笑聲,轉頭狠狠盯著他。

  “滾。”

  冷冷的一個字,令鳳塵邁出的腳步堪堪頓住,他看著女子瘋狂的笑意,內心的痛無法言說。

  “都給我滾。”視線落在院子裏的眾人身上,李汐一聲怒喝,終於崩潰地蹲下,抱著雙膝低低啜泣。“都滾。”

  新衣要上前,被李依依一把拉住,“讓她自己安靜一下。”

  自那後,李汐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除了新衣,誰也不見。每日也不思梳洗,飲食用的少,整個人便瘦了一圈。

  李錚想盡了一切辦法,也不能讓她釋懷,無力之餘,對鳳塵的恨意也濃了三分。

  而鳳塵一直跪在來儀居門前,幾日下來顆粒未盡,直至暈厥過去,李汐也沒有要見他的意思。

  李依依招呼著人將鳳塵帶去雙鳳宮修養,又囑咐了一些事情,便帶著采翠去太醫院拿藥。這原本不是她的事,一來怕下頭的人做的不好,眼下她們主子這樣,哪個不擔心的?二來她自己也憋悶了好幾日,要出去走動走動。

  才從太醫院折回,半道上卻碰上了李尚武。

  自李承鋒犯事被流放後,禁軍統領的位置便由李尚武填補上,不同李承鋒的有勇無謀,李尚武更適合做一個領導者。

  李尚武是李權的人,這裏雖不是內宮,可他也不該出現在這裏。

  想到這裏,李依依心下一慌,正要避開去,那頭的李尚武卻早已經發現了她,迎麵走了上來。

  “李統領辛苦。”無奈,李依依隻得硬著頭皮,含笑道。

  “這是臣的職責。”李尚武說話間,視線不斷地瞥向李依依身後的兩名丫頭。

  懂了她的臉色,李依依揮揮手,“采翠,你們先將藥帶回去,將駙馬爺的那一份送到雙鳳宮去。”

  采翠便帶著兩個丫頭離去,隻剩下李依依與李尚武。

  見無旁人,李尚武麵無表情地將一方手絹與一個藥瓶遞給李依依,“雅兒姑娘的命,全在貴人之手,王爺說了,將這個藥放進皇上的飲食中,便將雅兒姑娘還給貴人。”

  李依依直直地盯著那個藥,臉上難掩恐懼,“這是什麽藥?”

  “你放心,王爺不會害了皇上,這隻是能夠令皇上昏睡的藥罷了。”李尚武將東西塞進李依依手中,三日之後,若還沒有動靜,送來的就不會是一方手絹,而是,雅兒姑娘的人頭。”

  李依依嚇得退後數步,緊緊拽著那方絹子,心裏暗想:我若不依他,雅兒肯定沒命。我若是依了他,這藥若朕如他所言,隻是令皇上昏睡的也就罷了,可若是別的東西,豈不是害了皇上?還白白連累了李大人一家?

  如此苦思良久也無果,李依依將東西都貼身收著,魂不守舍地回了來儀居。

  才至院子門口,忽聽下頭的人說,公主適才獨自一人離開了來儀居,也不知去了哪裏。

  李依依駭然,這便將李尚武的話拋開了,令人四下尋去,又讓人去通知皇上。

  安佑找到李汐時,她坐在太妃的院子裏,正在燒抄寫的往生經。

  太妃居住的寢宮一直被保留著,李汐也不曾叫人來刻意打掃,平素除了她,再無旁人來此,因此敗落不少。

  安佑不敢上前打擾,隻令人去告知皇上,自己則靜靜地守在門邊。

  一挪經書燒完,李汐又燒折紙,轉眼瞥見了安佑在門口,“你怎麽到這裏了?”

  安佑移步進去,坐下幫她折紙,“我認識的李汐,從來不是會沉在悲痛中的人。”

  李汐將折好的金元寶扔進火盆裏,聞言手一頓,那火焰竄上來,燒得她的手滾燙。她笑著落淚,“安哥哥,這次不一樣。”

  “汐兒,失去孩子的痛,比當年還厲害嗎?”安佑將她的手拿過來,看著掌心一片血紅,幾個指甲印非常清晰。

  李汐縮回手,整個身子蜷縮起來,“我不知道。”那些痛,似乎已經變得很淡,很模糊了。

  “當年你都能挺過來,相信我,這次也一定可以的。”安佑看著女子,不是從前那樣痛到麵色慘白,盈滿了恨意。她一臉淡淡的哀傷,更能觸動人心,“李盈盈,鳳塵,你恨誰多一點?”

  他相信,隻要李汐現在一句話,這二人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李汐默了半晌,怔楞了片刻,一臉迷惘地看著安佑,“我更恨自己多一點。”

  如果不是自己沒用,怎麽會讓那個孩子出事?

  這個答案,在安佑的意料之中,他伸手揉揉她的頭,一如幼年時那般,“那就讓自己好好活下去,好好去感受這一份痛苦。”

  安佑的話,看似矛盾,卻是在鼓勵她,勇敢麵對。

  李汐慢慢將頭靠過去,不用刻意,那個肩膀已經移了過來。她安心地閉上了眼,輕聲呢喃著:“是的,我要好好感受這一份痛苦。”

  李汐仍舊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也隻見新衣,隻是每日的飲食逐漸穩定下來,也會梳洗打扮。閑來就拿著一本書在榻上打發時間。

  李錚來的時候,她也會見,也如往常那般關心著朝堂的事情。李錚卻話不多,仔細觀察著她的每一個表情動作,除了柔和一點,再沒有別的了。

  關於鳳塵與李盈盈的事情,誰也不敢在她麵前提及,可李汐卻自己提了出來。

  得知李盈盈被關進冷宮,她淡然道:“後宮不可一日無主,此事與她原沒有幹係,皇兄何必為難她?”

  李錚木然,李汐又道:“將她放出來罷,皇後嬌生貴養的,冷宮如何能適應?”

  新衣睜大了眼看著李汐,一時間忘了規矩,問道:“主子,難道你不恨皇後?”

  “恨,我自然恨她。”李汐說話的時候,陡然間握緊了手裏的杯蓋,“可即便再恨,也不能冤枉了她。十年前她已經為炎夏犧牲了一次,我不希望十年後的悲劇,再次上演。”

  她這話說的沒錯,其實眾人心中都明白,李盈盈雖是個跋扈的人,可卻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她平素裏與李汐作對,不過求個心理痛快,何況她事先本不知道此事。

  “那……駙馬爺呢?”新衣問這話的時候,鳳塵就站在院子裏,他不知道怎麽麵對李汐,因此每日隻在院子裏站著,聽聽她說話,知道她在慢慢恢複,也就滿足了。

  “他……”提到鳳塵,李汐略遲疑片刻,才問道:“他怎樣了?”

  新衣不滿道:“若不是他害的,主子怎麽會這樣,如今主子還關心他麽?”

  李錚示意新衣不必再說,柔聲道:“鳳塵在外頭跪了幾日,眼下才恢複了些,隻是身子還不利索。朕還未處置他,要怎樣做,等著汐兒說話。

  李汐笑了笑,“處置他做什麽,難道皇兄但真相信,鳳塵會對後母起不軌之心?”

  李錚啞口無言,聽李汐話中的意思,竟然是絲毫不怪鳳塵?“可若不是因為他,汐兒的孩子怎麽會掉?”

  “皇妹有些乏了,恕不能再相陪。”李汐起身,微微頷首後,便獨自一人行去裏間。

  聽得外間一聲輕歎,隨後便是腳步聲傳來,李汐臉上僵硬的表情終於鬆動,化作一絲輕輕淺淺的悲痛,迷茫在眼角眉梢。

  她如何不恨,如何不痛。可即便殺了鳳塵,殺了李盈盈,又有何用?她的孩子不會回來。

  可她也不能原諒,即便知道原本與鳳塵無關,原本李盈盈並非存心。這一切不是噩夢,睜開眼醒來就什麽都沒發生過。

  李盈盈被提出冷宮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回到鳳熙宮,而是來到了來儀居。

  一身素白的衣裳奪去了她往日的光彩與驕傲,滿腔憤懣在見到李汐波瀾不興的表情時,變成了猙獰的表情,幾乎衝出那副精致的皮囊。“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如果不是你自己沒用,怎麽會保不住那個孩子?”

  李汐穿一襲水藍的衫子,倚在案邊誦念往生咒,聞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蹙眉道:“你也曾經曆過這樣的痛苦,為何能惡毒如此?李盈盈,我究竟做了什麽,令你恨我如此。”

  “哈哈哈。”李盈盈瘋狂地笑了起來,服帖在衣服上的秀發,散亂地舞動。她指著李汐,一字一句,惡狠狠道:“我的痛苦,還不是拜你所賜。李汐,不要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讓我背負了那麽多的冤枉,昭哥哥到最後都不曾見我的原因,究竟是誰陷害的我,你心裏有數。”

  “所以你該明白,今日你所擁有的一切,是我們李家對你的補償。”李汐擱下經書,用一種很憐憫又可悲的眼神看著眼前的女子,“否則,以你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早已經千刀萬剮了。”

  “我這些年作了什麽?倒是你李汐,這些年來殺了多少人,你自己都數不過來了吧,每天夜裏你就不會做噩夢,夢見他們來向你索命嗎?”似乎要宣泄自己心中的怒火,李盈盈的聲音,瘋狂中充斥著無盡的嘲諷,也許隻有這樣,她才能令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女子,內心有一點點鬆動。

  然而,李汐仍舊是那樣看著她,那種可憐又可悲的眼神。她想,李盈盈與自己,是一樣的人罷,都是為了一個人,而付出了所有。隻是自己如今得到了回報,而她的付出,她的昭哥哥,今生也不可能回應她的感情。何況,她如今還是皇兄的人。

  “就憑你偷偷將皇上綁架出宮,便是滅門的死罪。這些事情本宮不點破,一是因為皇兄如今無礙,二也是因為六皇叔,本宮能繞過一個李承鋒,也能繞過一個李盈盈。但耐心終究是有限,這是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再興風作浪了。”

  不等李盈盈搭話,李汐又道:“本宮要為孩兒誦念往生咒,新衣,送皇後回宮。”

  新衣做了個請的手勢,“皇後娘娘還是回去吧,希望您不要等到幻櫻來請你。”

  “今生今世,我必定要你李汐生不如死。”短短的一句話,參雜了李盈盈所有的怨於恨,就似一把鋼刀落在地上,鏗鏘有力,紮在來儀居。

  她走後,李汐一直憋悶在胸口的氣血再壓抑不住,噴了出來。

  禪房偏僻無人,新衣又去送皇後,她撫著胸口癱坐在椅子上,無奈地苦笑。李盈盈說的沒錯,若非自己無能,怎麽會保不住那個孩子?

  新衣回來瞧見一地狼藉,險些哭了出來,一頭吩咐人進來打掃,一麵又喂李汐吃了兩粒藥丸,“主子身子要緊,再不可為拿起子人動了氣。”

  “我沒事。”李汐罷罷手,不願去床上躺著,“隻是一閉上眼,就會有個聲音問我,為什麽沒喲好好保護他。新衣,你說那孩子有多可憐,他甚至沒來得及見這個世界一麵,我還曾經想著,要給他所有的一切,哪怕生在皇宮,他也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李汐說著說著,人便昏昏沉沉地睡去。原是新衣在剛才的藥中,加了幾味安眠的藥。

  “主子,你好好歇息。”

  李依依這兩日一直居在來儀居,皇上每每來看李汐,都要到她屋子裏坐坐,這日,她在窗下繡李錚的寢衣,李錚則在對麵研究她布下的殘棋。

  半個時辰後,李錚才將放棄,“依依的棋藝如今是越發精湛,朕甘拜下風,說罷,要什麽東西?”

  李依依眉眼一低,未曾回答李錚,隻是擱下手中的刺繡,將殘局一一解開,方才道:“皇上所言,可是但真?”

  李錚微愣一下,看著棋局,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色彩,低垂下眉眼不敢去看李依依的臉,“隻要朕力所能及,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