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4      字數:4468
  禁室與後院供奉的祠堂僅僅幾步之遠,透過明紙糊說的窗戶,鳳塵甚至聞到悠悠的檀香味道。

  禁室的門被人打開,蘭青言滿臉著急地進來,“趕緊入宮去。”

  鳳塵坐在蒲團上不動,“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前,我不會離開,也無臉見汐兒。”

  “現在哪裏管你有臉沒臉,你若再不去,公主母子就要性命難保了。”蘭青言吼道。

  “你說什麽?”鳳塵驚得起身,不可置信地抓著蘭青言的雙臂,激動道:“你說,汐兒懷孕了?”

  蘭青言點點頭,又忙道:“適才宮裏來了消息,說公主的情況很糟糕,隻怕是那日被你氣的。”

  蘭青言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落在鳳塵的心上,如果李汐母子有事,他永生也不會原諒自己。

  此刻的來儀居,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外殿聚集了大群的的太醫,一個個焦頭爛額,誠惶誠恐。丫頭進進出出,端進一盆盆清水,端出來的一片鮮紅。

  李錚早已經聞訊趕來,心焦地在外殿候著。

  李汐毫無血色的躺在床上,滿臉的痛苦之色,雙眼卻緊緊閉著,無法睜開。幾個丫頭在她上方撐起一張被子,穩婆正忙著為她止血。一直負責李汐身子的章太醫此刻跪在床邊,一麵為李汐搭脈,一麵觀察著李汐的神情,指揮著人將藥水喂李汐服下。

  新衣焦急地候在一旁,指揮殿中猶如無頭蒼蠅的丫頭,一隻手緊緊抓著李汐空出來的手,急的眼淚掉了一圈又一圈,雙眼紅腫地哀求著太醫,“章太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公主。”

  “老臣盡力而為。”章太醫在太醫院是德高望重的,此刻他也隻能說盡力而為,隻怕李汐的情況不大樂觀。

  忽然,那穩婆驚叫一聲,章太醫便癱軟在地上,低聲呢喃道:“完了,完了……”

  “什麽完了,主子還好好的呢,不許說胡話。”新衣一把將他抓起來,“要用什麽藥,不管什麽藥,都給主子用上。”

  聽到這裏,李錚再顧不得其他,推開阻攔的女侍,進了李汐的寢宮,厲聲喝道:“汐兒母子若有危險,你們都要為她陪葬。”

  那章太醫道:“胎兒的脈象已經沒了,皇上,老臣隻能盡力保住公主的命。”

  才至來儀居,鳳塵便聽到了這樣一句話。他驚呆在殿中,不敢再向前邁進一步。

  孩子沒了,汐兒會怎樣?

  又聽見穩婆道:“才剛成型的孩子,已經滑落至體外了。”

  滿殿丫頭齊刷刷跪下,盆鈺毛巾掉落滿地,血水慢慢流淌過他們腳下,暈染的裙擺鞋子,都是一片血紅。

  所有人,包括李錚,都說不出話。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痛苦,他們都無法親身體會,隻知道床上躺著的那個女子,醒來後一定會崩潰。

  “皇上,當務之急,是要先救醒公主。”李依依此刻也心痛,卻比他們都還清醒。

  她的聲音,令所有人回神,不等皇上發令,章太醫已經為李汐診脈,又命人重新煎藥來。“公主需要安靜,留下三個丫頭和穩婆,其他人都出去。”

  李錚麻木地出來,龍袍的裙裾上濺上了血水,點點斑駁。他令李依依出來,問道:“究竟怎樣回事,給朕說清楚。”

  李依依此刻也是雙眼紅腫,顧不得自己儀態,跪下後將李盈盈來挑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皇後走後,公主便大出血。”

  “皇後,又是皇後!”李錚勃然大怒,怒聲喝道:“朕對她一忍再忍,她卻一再挑釁,實在難容。”

  又叫來魏子良,說要將皇後打入冷宮。又見鳳塵呆若木雞地站在殿中,更是怒火中燒,“朕將她好好的交到你手中,你是怎樣保護她的?”

  鳳塵木訥不語,這檔口,新衣出來回稟,說公主的性命已經無礙。又見了殿中的鳳塵,氣不打一處來,顧不得身份,上前冷笑道:“駙馬爺這個時候來這裏,做什麽?”

  鳳塵知道自己罪不可赦,可心裏的擔心不減半分,絲毫未將新衣的質問放在眼裏,“汐兒他怎樣了?”

  “駙馬爺還有臉提主子嗎?”新衣淚水扔在流淌,卻一臉諷笑地看著鳳塵,“駙馬爺可知道,公主一直瞞著自己懷孕的事情,就是想有朝一日親口告訴你。可她還沒有等到這一日,卻先看到你衣裳不整地從你後母房中出來!”

  鳳塵驚得退後一步,他一直希望那日看到的那雙眼,是一個噩夢。新衣的話,無疑是在告訴他,那個令李汐痛不欲生的噩夢,是真的存在。

  “自那日回來後,公主一直在等著駙馬爺,等著你來解釋。可駙馬爺,那個時候你在哪裏?”此刻新衣的心除了痛,還有深深的恨,她恨所有令李汐受到傷害的人。可她什麽都不能做,因為主子是真心愛著眼前的這個男子,即便這個男子令主子傷透了心。

  “駙馬爺走吧,這來儀居不歡迎你,想來主子醒來之後,也不願見你的。”新衣冷冷說完,才剛轉身,耳畔呼嘯聲傳來,竟然是李錚出拳將鳳塵打倒在地。她稍微驚訝,便不做理會,皇上做了她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正好。

  李錚上前將鳳塵拉起,“朕將她好好地交給你,你答應過朕,會好好保護她的。”說話間,又狠狠給了鳳塵幾拳,直打的他嘴角出血,又狠狠將他扔了出去。

  李錚的力氣本不大,可因為在盛怒的情況下,身體裏的潛力被激發到了極致。這一摔,竟然將鳳塵生生的甩出門外,落在院子裏一個大樹的樹幹上,又滾落在地上。不待起身,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眼看著受傷不輕。

  李錚還要上前,卻忽然聽見鳳塵輕笑出聲,笑聲裏還帶著血腥味。

  “你還有臉笑!”李錚更是怒火中燒,一個箭步衝上去又將鳳塵拉起。

  魏子良瞧著要出事,忙上前攔住了李錚的手,“皇上,要懲治駙馬爺,公主自有定奪。”

  鳳塵卻笑道:“你讓他打吧。”隻有痛苦,才能緩解他心中的愧疚以及悲傷。

  原本垂下的手,在聽到這句話後,毫不猶豫地又落在他臉上。李錚一把扔開鳳塵,咬牙道:“汐兒所承受的痛苦,朕會讓你們用一生來償還。”

  李汐昏睡了兩天兩夜,新衣便守在床邊哭了兩天兩夜,隻把雙眼哭的睜不開眼,暈睡了過去。

  李依依衣不解帶地照顧著,要將新衣挪去床上睡覺,誰知她緊緊抓著李汐的手,無論采翠如何用力,也斷斷不鬆手。無奈之下,隻得將薄毯放在她身上,又叫人都出去,自己一旁守著。

  因在挪新衣時動了李汐的手,驚了她,竟然悠悠地睜開了眼。

  李依依看著女子迷茫的眸子,一直壓抑著的淚水忽然就湧了出來,雙手合十連拜幾個菩薩,“謝天謝地,你總算是醒來了。”

  緩了片刻,李汐動動手,卻發現雙手麻了。垂眉便瞧見那個伏在床沿邊的人,問道:“她怎麽了?”

  因兩日不曾說話,嗓子又幹,身子還虛弱,說話的聲音小又沙啞。

  將李汐扶起來,李依依又取來了水,喂她飲下後,方才鬆了口氣,“新衣姑娘照顧了你兩天兩夜,才剛撐不住,睡去的。”

  新衣對自己的情誼,李汐自然是清楚的,一陣感動,因不忍打擾了她睡覺,便由著她抓著自己的手。又瞧見殿中無人,李依依麵色也有些憔悴,“我睡了很久嗎?”

  “兩天兩夜,可把皇上急壞了,除了早朝與休息,其他時間都待在這裏。”李依依背過身去抹了眼淚,換做一臉釋然,“公主該餓了罷,妾身著人準備吃的來。”

  李汐此時才感覺到一陣饑餓感傳來,笑道:“是了,都兩天兩夜沒吃東西,孩子隻怕都餓壞了呢。”

  邁出的腳步稍稍停滯,李依依臉上的笑容僵了下來,她不敢回身去麵對那張充滿了母性慈愛的臉,生怕看到那張悲痛欲絕的臉。不置可否,她出門喚人來,說是公主醒了,請人去乾清宮通報。

  門外,鳳塵已經跪了兩天兩夜,滴水未進。此刻嘴唇幹裂,麵色蒼白,一身玄服狼藉斑斑,平素一絲不苟的束發,此刻也早淩亂不堪。

  李依依看著不忍,勸道:“駙馬爺,如今公主才剛醒,本宮還不剛告知她事情的真相。”

  “有勞小主照顧。”一句話說完,鳳塵又閉口不言,“我知道汐兒不會原諒我,你酒讓我在此跪著吧。”

  李依依歎口氣,又折回房中。

  很快,李錚便趕來了,見李汐正在用餐,坐在一旁不敢打擾。

  “皇兄怎麽這樣看著我?”吃過小粥,李汐又喝了藥,見李錚一直看著自己,含笑問道。

  李錚還不大會隱藏自己的情緒,眼中擔憂不減,伸手刮刮李汐的鼻頭,笑道:“你向來討厭吃白粥喝藥,如今這樣乖。”

  李汐笑著撫上自己的小肚,笑開了眼,“我既然孕育了他,就不能讓他跟著我受罪。”

  輕輕的一句話,令李錚險些落淚,他僵硬地笑了笑。這樣瞞下去不是辦法,可看著李汐如此看重這個孩子,他失去了告訴她真相的勇氣。

  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李汐便犯了困,便告了個罪,又躺下去睡了。

  李錚將李依依喚出來,“來儀居的事情,你多費心了。”

  “皇上放心,公主待臣妾不薄。”李依依又擔憂道:“隻是,孩子的事情……”

  “汐兒那樣聰明的人,怎麽可能瞞的住她?能瞞一時是一時罷。”李錚深深吸了一口氣,親口將李汐的夢打碎,他實在做不到。他恨自己的無能,不能保護好她。又恨自己身在高位的身不由己,不能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李依依應下。

  李錚伸手替她理了理鬢邊一縷散亂的發,“依依,你辛苦了,待此事一過,朕便進你的位。“

  李依依心中一暖,道:“臣妾所求,並非這些。”

  “朕知道,可……”李錚話說到一半便作罷,他無法給李依依任何承諾,唯一能夠給她的,就是豐衣足食。“你也要注意身子。”

  在門口遇到鳳塵,李錚冷冷道:“汐兒不會想要見你,最好現在就離開。”

  “公主有好好吃藥嗎?”鳳塵抬首,殷切地看著李錚,希望他能告訴自己那人的情況。

  李錚卻是一聲冷笑,“你有什麽資格問?”

  鳳塵垂首苦笑,“是啊,我沒有資格問的。”頓了一下,又問:“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我?”

  “依了朕的意思,將你淩遲也不為過。”李錚咬牙切齒,幾乎恨不得現在就將鳳塵生吞活剝了。隨即,他又慢慢浮現了一抹心疼,低下了聲音,“可朕不能讓汐兒,剛失去孩子,又失去自己丈夫。”

  鳳塵垂首不語。

  李錚又道:“鳳塵,汐兒對你動了真情,朕不會殺你。是否原諒你,在她。”

  醒了幾步,李錚又轉身問他,“鳳府的事情,你最好在汐兒恨你之前,解釋清楚。”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李汐醒來的時候,新衣還在睡。李依依也靠在桌上打盹,殿中再無其他人。

  因困了兩日,身子疲軟的很,想起太醫說過,久睡對孩子不好,便悄悄披衣起身,下了床。

  才開門,殿外的值班的女侍瞧了她,正待行禮。被李汐攔住,又指了指殿裏,示意不要吵了李貴人與新衣。

  兩名女侍依言退下,目光裏卻充滿了擔憂。

  月色很淡,西風略涼。李汐披了袍子,在院子裏走了一會,聽見宮門外有聲音,就要去瞧個究竟。

  原是蘭青言深夜趕來,通知正跪在來儀居門口的鳳塵,說白芳為了那事,幾次自殺未遂。老爺子眼看著沒辦法,請他回去說說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鳳塵冷笑一聲,跪直了了腰板,“究竟怎樣,問那妖婦便知,爹寧願相信外人,又何苦再來問我?”

  蘭青言勸道:“那日究竟如何,你倒是說個清楚,老爺子就不相信你是那樣的人,否則隻憑當日衣裳不整出現在白芳房中,早就將你放逐了。”

  鳳塵又道:“回去告訴老爺子,汐兒沒了身孕,我是斷不會回去的。至於白芳的事情,是要逐出家門,還是要殺了我以正門楣,他自己看著辦。”

  蘭青言無奈,正要再勸,忽見那道朱紅的宮門緩緩開啟,女子團著一張雕裘,在月光的映照下,臉色蒼白。

  “你剛才說什麽?”李汐用盡了力氣,才能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扶著門方,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