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3      字數:4475
  “是吉吉洛。”李汐含笑瞧著眼前的人,眉目間有幾分欣慰,皇兄的病情,總算是有所好轉。她沉思片刻,“三日後會在桐梧宮設宴接待吉吉洛,皇兄也去嗎?”

  李錚努力地想了想,“吉吉洛隻是一個世子,還不夠資格讓朕設宴款待,北狄又是臣服之國,他們一來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朕生氣了,不願見他們。”

  李汐笑開,“皇兄不愧是我炎夏皇,三日後,由皇妹去接待他。”

  李錚點點頭,又擔憂道:“可朕怕他欺負你。”

  李汐道:“皇兄放心,屆時有駙馬與小侯爺陪同,任憑吉吉洛天大的能耐,也不敢造次。”

  李錚還是不太放心,把安佑與鳳塵找來,拉著二人的手,一個勁地告訴他們,不可以讓李汐受到欺負。

  安佑與鳳塵覺得好笑,又不敢笑出聲,連連作揖,“臣遵旨。”

  好不易打發走了李錚,三人相視一眼,皆無奈。安佑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靠坐,“沒用的時候,就把臣扔入水牢,如今有事了就提出來,公主可真會使喚人。”

  李汐坐在案後瞥了他一眼,“水牢大門敞開著,你要走要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安佑滿臉的委屈,“誰下了死命令不許臣搞特殊的?”

  李汐倒是忘了,敲敲自己腦袋,鄭重道:“柳依依已經入宮,你去不去見她?”

  安佑雖身在水牢,卻早就得到了消息,唏噓一聲,“宮裏不是狀元坊,她也再不是柳依依,不見也罷。”

  李汐打趣兒道:“看來,水牢的改造很成功。”

  安佑起身朝她作個禮,“臣今後一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目光一轉,瞥向一旁的安安靜靜的鳳塵,笑道:“三日後的飲宴,有駙馬爺作陪就罷了,小侯才出水牢,諸事纏身,就不去了吧。”

  鳳塵坦然道:“今兒朝上皇上還言,若北狄能進來一個公主與小侯爺聯姻,小侯爺若不去,公主該如何交代?”

  安佑聞言挑眉,身子幾不可見地往後退了退,“駙馬爺此言差矣,小侯自認還是豐神俊朗,可在駙馬爺跟前還是遜色不少,有你在,哪裏還輪得到小侯的?”

  新衣正好端上茶來,李汐抿了一口,稍不注意,竟然嗆了。

  安佑笑的得意,“小侯竟是忘了,駙馬爺原是有家室的人,其實男子三妻四妾也並非不可以……”

  “小侯爺此話不假,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安國候若知道你有這個想法,不愁安家無後。”李汐笑看安佑。

  “這樣的事,還是不要讓他知道了。”安佑嗬嗬一笑,幸好他家老頭子向來正經,婚姻大事上也不見得像鳳銘那般算計自己。可這也不能說明,他就可以高枕無憂,畢竟還有個公主在。

  “公主也不必擔心,聽說小侯爺將頭次公主贈的十五名女子都養在府中,已經是妻妾成群了,隻差個名分罷了。”鳳塵不動聲色道。

  見這二人一唱一和的,勢必要令自己屈服,安佑覺得沒趣,伸了個懶腰,起身告辭。

  三日後,桐梧宮一切打理妥當,李汐與鳳塵靜候北狄世子吉吉洛的到來,過了時辰卻絲毫沒有動靜。

  就在李汐等得不耐之際,女侍匆匆來稟,說是得知是公主與駙馬爺接見,半道上回驛館去了。

  李汐聞言臉色鐵青,吉吉洛可以看輕她李汐這個人,但不能不尊重攝政公主這個身份。

  咧嘴一笑,她道:“他既然不來,就休怪本宮不盡地主之誼。”默了片刻,她又道:“將這些東西,全部送去驛館,須得大大方方的送,浩浩蕩蕩地送。”

  女侍微微一愣,新衣便殿中伺候的丫頭都召集起來,囑咐一番,讓他們將那些東西都送去驛館。

  二人還未離開桐梧宮,魏子良便從乾清宮來了,遞上個卷軸,“皇上令屬下將這個交給公主。”

  李汐接過一看,一喜之後,又是一驚。

  鳳塵挨身過去看過,笑了起來,“長矛一柄、大刀一口,長槍一杠……十八般武藝呈入一口青銅大鼎,上頭覆蓋綾羅一匹,珠寶一件,再附一本《君臣儀》,令黃口小兒送至驛館。妙哉妙哉,這下子,隻怕要將那吉吉洛氣的不輕。”

  李汐也高興,隻是笑意中有隱隱的的哪有,她喚來新衣,令她按照上頭說的去準備。

  新衣看過後,抿唇笑道:“隻有公主想法最是刁鑽,讓那吉吉洛知曉我炎夏不是好惹的。”

  李汐苦笑,讓新衣先去準備,將魏子良招到勤政殿,屏退殿中眾人,隻留三人在裏間。

  “公主有何吩咐?”魏子良坦然地立在堂下。

  “你父親是皇上與本宮的老師,自從十年前皇兄受難後,你便一直跟在他身邊,令本宮放心不少。”李汐道。

  魏子良道:“是微臣應該做的。”

  “你與本宮一句實話,今兒個朝堂之上皇兄所說的話,還有剛才讓你送來的東西,是旁人教他的,還是皇兄自主的?”

  魏子良道:“公主既然把話說到這裏,微臣正有話要說,這兩日微臣瞧著皇上,愈發的自主,從前他總是小心翼翼地詢問微臣的意見,最近他再沒有問過。也再無那些小孩子氣的舉動。”

  “這麽說來,皇兄的病情逐漸康複了!”李汐一句話似問似答,也不知究竟悲歡幾何。揮揮手示意魏子良下去,垂眸思量。

  “皇上的病情好了,是天大的好事,怎麽反而不高興?”見她神色擔憂,心中必定還有別的想法,鳳塵問道。

  “許就是他們常說的,近鄉情更怯,我日夜盼著皇兄的病能夠好,如今真的能好了,反而有些悵然。”李汐笑了笑。

  鳳塵看著她出神,若李錚但真能夠獨立處事,屆時她會放下自己公主的身份,甘心做一個普通女子嗎?

  他不敢往下想,生怕會提前給自己設了個結局,而影響了自己做出正確的選擇。

  正如鳳塵所料,青銅大鼎送到吉吉洛跟前時,他氣的兩眼翻白,令人將前去送禮的人打出去。“黃口小兒,欺人太甚。”

  “非我炎夏欺人太甚,而是你們北狄並非禮儀之邦。”蒼勁的聲音不怒自威。

  吉吉洛轉頭望去,驛館門前一人背光而來,青衣布衫,布鞋上沾了不少塵土。

  “你是誰?”吉吉洛長得肥壯,往椅子上一坐,人離的近些,還沒法將他放入兩隻眼睛裏。一張臉因為氣憤漲得通紅,胸口上下劇烈地起伏著,全身的肉都在抖動。他眯著眼看光團裏的老人,眉目間盡是不屑。

  一旁伺候的正是那位入宮的使臣,看清老人麵貌的一瞬,他臉色變了變,俯身在吉吉洛耳邊道:“世子,這人是廉親王。”

  李權立在堂中,居高臨下,威嚴地看著吉吉洛,“世子有禮。”他雙手負後,隻淡淡地頷首,算是見麵。

  吉吉洛身形微正,李權早些年也在戰場傷害活躍,先帝的半壁江山都是他守護下來的。年紀大了,便退居朝堂,隻管朝中的事,因此他也隻是從父輩口中聽過李權的名號。

  “你來做什麽?”吉吉洛不是吉吉可汗,對於北狄臣服一事他從心底感到屈辱,無時無刻不再想著再次起兵攻打炎夏,好讓北狄脫離臣服的屈辱,可偏生吉吉可汗晚年再無心思征戰,他的一腔報複得不到施展,自然對炎夏的人更為痛恨。

  “自然是勸世子好自為之,不要拿整個北狄的千萬生命,來試探我炎夏的威嚴。”李權到底是經曆過起落的人,吉吉洛這樣的人,他看過太多,也太了解。這樣的人必須將他的所有的自尊擊潰一蹶不振,否則他隻會懷恨在心。

  “你們炎夏欺人在先。”在李權麵前,吉吉洛少有的驚慌湧上心頭,他站起身來,比李權高出半個頭。

  可在李權的跟前,他的身高並沒有給他帶去太多的威嚴,“今日桐梧宮設宴,世子中途返回,難道這不是蔑視我泱泱炎夏?”

  “我意與你朝聯姻,你朝皇帝沒有公主也就罷了,反而要以我北狄的公主去聯姻一個區區侯爺,這難道不是欺我無人?我乃堂堂世子,你們炎夏竟然派出一個女人來接待,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吉吉洛也不是善類,在李權一雙眼鷹眼的注視下,不過一瞬便恢複了原態。

  “你說欺你也罷了,我炎夏占地萬頃,擁兵百萬之眾,國中萬民豐收糧倉滿粟。朝堂之上,內有謀臣無數,外有戰將若幹,我軍男兒個個驍勇,縱然三軍揮師,踏平你整個北狄不過是探囊取物。”

  聲音落下,吉吉洛退後兩步,整個人便癱坐在椅子上。

  李權繼續道:“兩年前,北狄挑起戰亂,我朝大兵壓境,北狄毫無還手之力。吾皇仁慈,不忍見生靈塗炭,原化幹戈為玉帛,兩國休戰較好。縱使吉吉可汗來我炎夏,也是畢恭畢敬心懷感激,你區區一個世子,竟然妄圖挑戰我炎夏威嚴,簡直是笑話。”

  李權擅自去見了吉吉洛,雖然不符合規矩,卻給了吉吉洛一個下馬威,嚇得他第二日便帶著人馬倉促回了北狄。

  李汐看著眼前年逾不惑的老人,這個從小自己就十分敬重的六皇叔,此刻正跪在堂下,要自己赦免他的罪。

  她實在想不明白,李權這是唱的那一出,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會降罪於他的。

  “六皇叔是為了炎夏,何罪之有?”李汐抬抬手,讓新衣將李權摻了起來,賜坐上茶。

  李權許久不曾單獨見過李汐,抬首細細觀量,見她眉梢處隱有溫柔,眉宇間的戾氣也銳減不少,柔聲問道:“公主與駙馬,可還好?”

  李汐微愣,笑道:“勞皇叔掛記,本宮與駙馬很好。”

  李權又問:“聽說,皇上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

  話說到這裏便進入主題,李汐終於明白這六叔究竟為何入宮來的,請罪是假,是要逼迫自己交權才是真罷。皇兄身子一好,不必他說,自己自然交了這攝政大權,隻是眼下,還不是時候。

  “聽沈公子言,皇兄的身子正在慢慢恢複,相信不久,便可獨當一麵。”李汐如實道。

  李權神色微微鬆動,語氣卻更加嚴謹,“皇上能夠獨當一麵,是炎夏之福,就是不知公主有何打算?”

  李汐心中明白,李權是怕她念權不肯交出攝政大權,而以李錚對李汐的情誼,這攝政公主的位置,由她坐著也不是沒可能。

  見李汐沉默,李權繼續道:“所謂一家不容二主,朝堂之上隻需要一個主事的人,皇上乃天子,炎夏正統,而公主身為女子本不該登堂入室,如今你交了這攝政大權,也算是對列祖列宗有個交代了。”

  狹長的雙鳳眼微微眯起,李汐臉上的笑逐漸淡了下去,李權將話說的如此直白,他是下了決心的。

  李汐問:“若本宮不應,明日朝堂之上,是否有百官死諫本宮?”

  李權歎一句:“公主應該為炎夏考慮。”

  “六叔告訴汐兒一句實話。”李汐微微一頓,柔下聲音,“在你派人在千牛鎮刺殺我時,心裏想著的還是炎夏嗎?”

  李權身軀一震,沒有開口,將身子往椅背上靠去,閉了雙眼。

  這個問題,李汐本不用問,她隻是還不死心。她一直在想,在那個和藹的六叔心裏,到底是炎夏所謂的祖製重要,還是這個侄女重要?

  其實,這個問題,她一開始就不該想的,所謂的忠孝難兩全,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她閉了閉眼,將那些脆弱的表情全部隱藏在精致的笑容下,“新衣,取紙筆擬詔。源豐元年,吾皇重病,本宮執掌攝政大印,矜矜業業不敢絲毫怠慢。今吾皇身體康複,朝堂之上能斷乾坤黑白,是非曲直,特交攝政大權與吾皇,願我炎夏百年基業穩固,還宗廟清白。”

  新衣書詔的手在發抖,每寫一個字,她就抬首看了看李汐,又看看李權。她不敢相信,公主就此將攝政大權交出。

  寫好後,她晾幹墨跡,拿到李汐眼前,柔聲問道:“主子看看還有何處不妥?”

  李汐閉眼不看,“拿去給六皇叔過目。”

  李權看過後,十分滿意。

  李汐令新衣詔書收好,“本宮會隨時讓太醫院的太醫會診,皇兄身體完全康複之日,便是這道詔書頒布之時,皇叔以為如何?”

  李權起身行禮,“公主深明大義,實乃炎夏福氣。”

  “六皇叔為我炎夏之心,更是炎夏之幸。”李汐淡淡道,隨意找個理由將李權打發了。“新衣,你陪我到外頭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