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3      字數:4470
  “傳本宮的口諭,令大理寺即刻將李勳放回,全權調查此事。他們抓捕的人,不可再用刑,立即執行,若有延遲,拿大理寺卿是問。”

  新衣領旨,正要離去,又被李汐叫住,“你將死者名單列一份來,各家派送些撫恤銀子。”

  李汐又安撫女子:“若你夫家但真冤枉,本宮定為他們洗脫冤屈,你須得細細回憶昨夜的事情,可有聽見什麽異常?”

  女子回憶了一會子,麵色痛苦地搖搖頭。

  李汐令人將她帶下去,治好身上的傷,其餘的稍後再說。

  “這本是一樁小事,公主何必親力親為,大可交給李勳去做便是了。”待殿中的人都退下,李權起身稟告道。

  “既然有人敲響了驚聞鼓,此事本宮就不能坐視不理。”李汐淡淡看了一眼李權,“六叔,此事你如何看?”

  “不過區區劊子手,許是得罪了仇家罷。”李權淡然道。

  李汐張了張嘴,淡淡一笑,“也許如此,罷了,你們三位也辛苦了,一切隻等李勳調查後再說。”言罷,她深深地看了鳳銘一眼,便讓三人退下。

  三人行禮告辭,李汐也擺駕回了勤政殿,還未坐下,外頭侍女便通報,說是鳳銘求見。

  暗道來的挺快,李汐立即請了鳳銘進來,賜坐看茶後,開門見山道:“秦家皇陵一事,定不會這麽簡單,明裏讓李勳全權負責調查此事,暗地裏已經讓鳳塵去做調查。老爺子,你有什麽看法?”

  鳳銘看了李汐一會兒,忽然一臉幽怨地說道:“公主既然能讓塵兒為你效力,就不要折騰老夫這把老骨頭了嘛。”

  察覺他話中的意思,李汐微微惡寒,深知他誤會了,可也知道在鳳銘這裏,越解釋便會越亂,倒不如置之不理。“太聚宮失火若說是天意無可厚非,可祖廟皇陵與秦家陵墓的事情,皆是人為。他們既然挑在這個時候鬧事,皆是衝著我來的。此事我不方便插手,秦家陵園的事有鳳塵解決,老爺子,我希望你暗中查清楚祖廟皇陵的事。”

  鳳銘臉色沉了下來,默了許久,才眯著眼悠悠說道:“公主有沒有想過,這三件事情發生的地點。”

  李汐不明,低聲呢喃道:“太聚宮是先帝寢宮,祖廟皇陵更是先帝的陵墓,至於秦家墓園……”腦海中精光一閃,李汐臉色霎時蒼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鳳銘:“老爺子的意思是……”

  鳳銘深深看了李汐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李汐兀自靜坐在床上,看似平靜,一張精致的臉卻是煞白,攏在袖中的雙手有些輕顫,靜默了半晌,才開口道:“因前兩件事都與先帝有關,本宮還以為,是有人不滿先帝將政權交到我手中,如今看來,是我完全錯了。”

  她緩緩閉上眼,忽然又睜開,“若我們猜想的不錯,此人的目的,是衝著十年前的舊案來的。”

  “秦家滅門血案。”回憶起往事,鳳銘一張老臉上也浮現了一絲淡淡的蒼白,他身子靠在椅背上,雙手無力垂著。這個即將年過半白戎馬一聲的老人,眼中充滿了深深的愧疚與悔意。

  他的話音落下,新衣急急奔來,手裏拽著一份名單,臉色白的不自然。

  見李汐看向她,她將名單遞給李汐,雙手忍不住顫抖。

  名單上陳列著九個名字,令李汐心中一顫,忙喚新衣:“將十年前的密宗取來。”

  似知道李汐要說的什麽,新衣眸子一沉,低聲道:“奴婢已經比照過了,確定一模一樣。”

  “怎麽了?”鳳銘疑問道。

  李汐合上名單,讓新衣交給鳳銘過目,悠悠說道:“這份名單上的人,是十年前為秦家執行死刑的九名劊子手。因當年我對此案十分執著,記得十分清楚。”

  鳳銘合上名單不語,如此看來,這幾件事情皆與十年前的事情有關了。

  “老爺子……”

  不等李汐的話說完,鳳銘起身朝她深深作揖,“皇陵一事,老夫自當盡力而為。”

  “有勞了。”旁的話李汐不願多說,令新衣送了鳳銘出去。

  新衣折回勤政殿,見李汐怔怔地靠坐著,猶豫了許久,才輕聲道:“主子,眼下有人將舊案重提也好,皇太妃當年的死因還未查明,真正陷害秦家人的凶手還逍遙法外,借著這個由頭查個清楚,也算是了卻主子心頭一樁大事。”

  李汐苦澀地笑了一聲,自己連麵對當年的勇氣都沒有,怎麽還會有心力去探查案子。何況,若將當年的事情掀開,勢必影響先帝的聲譽,秦家血案本就是先帝一生英明中的汙點,若天下百姓知道,當年為秦家翻案時冤屈了好人,隻怕群臣更為激憤。

  見李汐不說話,新衣知道此時她心中難受,“主子若是心中憋悶,就去外頭走走罷。”

  “也好。”李汐換過一身便服,帶著新衣出門。

  禦花園中百花凋謝,偶然見得幾朵零星小花隱在一叢叢綠葉間,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來到迎春胡,兩旁楊柳依依,草坪上青草輕輕淺淺,中間可見零星黃暈。

  迎麵的風帶著湖水的濕氣撲在臉上,令那個一身藍色留仙裙的女子頭腦更加清晰。閉上雙眼,十年前雨夜得一幕,又浮現在眼前。

  “公主。”身後響起一個溫潤的聲音,令李汐瞬間清醒,轉頭望去,見是沈清鳴帶著藥箱站立,看他來的方向,想必是才從水月別居出來。

  李汐勉強一笑,“沈公子早。”

  新衣頗為不滿地皺皺眉頭,公主出來散散心,怎的偏生就遇上這人?她斂著眉頭,稍顯刻意道:“神醫是大忙人,想必還有許多要事吧。”

  誰知沈清鳴卻清涼一笑,“無妨,今兒替三殿下把了脈,瞧著他近日來人也清爽了。”

  新衣咂咂嘴,正要開口,被李汐攔下,“新衣,你去沏茶。”言罷,又請沈清鳴至一旁的石桌就坐。

  “公主有何吩咐?”沈清鳴知道李汐將新衣打發走開,定是有事與自己說,不等她開口便率先問道。

  “皇兄的病情,可有進展?”李汐壓低了聲音問道。

  沈清鳴想了想,“皇上的病,隻怕是心病,藥石無醫。”他頓了頓,看著李汐小心翼翼說道:“若能知道皇上的病因,或許還可一試。”

  李汐想起了鳳塵也這樣說,心涼了起來。難道真要讓皇兄,再經曆一次那樣撕心裂肺的痛嗎?

  她微微閉上眼,臉上有不願回憶起往事的痛苦。

  沈清鳴靜靜地等著,等著李汐開口述說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往,攏在白袍中的手緊緊拽著,骨節幾乎在泛白。

  李汐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我身上背負著秦家所有人的鮮血。”

  十歲的李汐還很調皮,在宮裏有幾個皇兄護著,便肆無忌憚。捉弄人是常有的事,頜宮的人對她是又愛又怕。

  這日玩的厭煩了,便纏著李錚要出宮去遊玩。李錚拗不過她,隻好去央求了母妃向皇帝求情,皇帝正為前朝的事情煩憂,又怕不應了這小調皮,她又在宮裏幹出什麽驚天大事來,隻好讓當時的禁軍統領秦傲,陪同二人在京基轉轉也就罷了。

  可李汐當年玩心四起,京基小小地方怎麽滿足的了她,眼看著日漸黃昏,她也玩不累,吵著要往郊外去。李錚與秦傲不應,她便要在街上大鬧起來。好不容易秦傲應下了,李汐又嫌那些人太過累贅,不許他們跟著。

  李汐的任性宮中人都知道,李錚又寵著她,便一起說服秦傲,不帶侍衛一同前往,遣人回宮報信後,便帶著二人出城去了。

  “皇兄,你看那裏的花好美。”李汐與李錚同騎,一路看著沿途的風景,忽見了一處野薔薇開的盛,李汐興高采烈地指著。

  見她滿臉的希冀,李錚下馬令她在下頭等著,自己爬上山崖去摘。

  秦傲忙攔住他:“六皇子,上頭危險,還是讓末將上去吧。”

  李汐卻一把拉住秦傲,朝他吐吐舌頭道:“秦叔叔不許去,皇兄那麽厲害,一定能把花摘下來的。”

  說話間,李錚已經爬上山崖,成功摘得野薔薇,他站在山巔上朝李汐炫耀,“汐兒,你看,好看嗎?”

  李汐站在山腳,小手卷成了喇叭狀,朝他喊道:“皇兄你快下來,汐兒要花。”

  “好,皇兄這就下來。”

  沈清鳴靜靜聽著李汐說著過往,本就白皙的臉盤,此刻更是白的沒有血色。攏在袖中的手微微發抖,見李汐沒有再說下去,忍不住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李汐低聲呢喃著,垂首隱下一絲落寞,“突然天色大變驚雷一聲起,皇兄就不見了。”她死死掐著自己手心,才能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皇子跌落下山崖,秦傲的心慌了,囑咐李汐在原地等候,便急急下到山崖去尋找李汐。

  那一夜暴雨傾盆,李汐一個人伏在崖邊,一聲聲喚著皇兄,喚著秦叔叔,直至聲嘶力竭,幾近暈厥。

  “公主原是在此,讓臣好找。”身後冷漠的話打斷了李汐回憶,她回首,見鳳塵風塵仆仆而來,立在漠然地看著自己。

  她斂起臉上一絲悲涼,起身問道:“事情可有了眉目?”

  “公主還想著?”鳳塵的視線落在沈清鳴,見他起身頷首,更充滿敵意,語氣中已經有了不悅。

  隻當他在調查時受了氣,李汐朝沈清鳴行了禮告辭,便讓鳳塵隨著離開。

  鳳塵跟在李汐身邊,一路無話,不緊不慢隔了兩步遠。

  “查到些什麽?”李汐聲色一正,沉聲問道。

  “沒有。”鳳塵淡漠兩字。

  “什麽也沒查到?”李汐微微蹙眉,暗道此事棘手。

  “忘了。”鳳塵仍舊是淡淡的兩個字。

  李汐這才聽得他話中的怨氣,似乎衝著自己而發,她轉頭看著眼前玄衣如墨的人,輕聲問道:“怎麽了,誰惹了你?”

  鳳塵直直地看著李汐,這個女人是但真不懂,還是裝的?視線落在她蜷起的手上,微微凝眉,拽過她的手扳開,已經鮮血淋淋。他更為惱怒,“舊傷未好又添新傷,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我的話?”

  李汐被他吼的皺眉,強硬掙開他的手,側身立在一旁,“與你無幹。”

  “與那沈清鳴便有關了?”鳳塵再忍不住,他承認,看到李汐與沈清鳴在一起,他心中不好受。

  “此事又與沈公子有何關係?”李汐覺得莫名其妙的,語氣也強硬起來,“你既然什麽都沒查到,此事也無需你去了。”

  鳳塵沒有說話,淡漠地看了李汐一眼,轉身離去。

  李汐心中更為不悅,又有秦家的案子在前,自沒有心思去探究鳳塵的反常。左右思量一番,李汐暗想還是將安佑提出來,著他去辦此事為好。至勤政殿,喚來新衣,“即刻去將安佑找來。”

  這才不一會兒的功夫,李汐情緒波動如此大,新衣忙遞上茶問道:“主子,這是怎麽了?”

  李汐坐下喝了口茶,緩和一下心情,眉眼一掃就瞧見了案上一道攤開的折子,“這道折子是誰送來的?”

  新衣忙道:“適才駙馬爺送來的,奴婢和他說公主去了迎春湖,公主沒有瞧見?”

  李汐忙打開折子一看,上頭詳細記載了鳳塵調查所得結果。她閱過後,撫掌而笑,“僅憑這點,就可令那大理寺卿汗顏。新衣,你速將這道折子送給李勳,同賜尚方寶劍,令他全權處理此事。”

  “主子,大理寺卿可是廉親王的人。”新衣提醒道。“若處置了他,隻怕廉親王那邊……”

  新衣要說什麽,李汐一清二楚,她擺擺手示意新衣不要說下去,“今兒一早六皇叔態度不明,若是放在以往,他必定會抓著此事不放,以定我執政不明之罪。可他對此事的態度太過淡定,這其中興許有大理寺卿是他的人的緣由,更多的,隻怕此事與他脫不了幹係。”

  新衣頓了片刻,又道:“廉親王日夜虎視眈眈,處處盯著主子的錯處,主子手中已經有了兵符,召集二十萬鐵騎將其剿滅,未嚐不可。主子為何一拖再拖?”

  李汐微微一頓,將折子交給新衣,沉聲說道:“六皇叔不服於我,無非因我是女兒之身現身朝堂之上,若非他心中有天下萬民,大可早早行霍亂之舉,兵臨城下。”說到這裏,她忽的一歎,“何況,他終究是我六叔,他不仁,我卻不能不義。”

  新衣不再說話,主子太過注重情誼,這一點是好,也是壞的。

  一如廉親王,一如沈清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