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3      字數:4506
  蘭青言看著她離開,然後看著鳳塵跟了上去,問門口的鳳銘,“這些事情,老爺子瞞了十年,為何現在告訴公主?”

  “人老了,現在想起來,有年輕時犯得那些錯,也想要彌補一點,就算是晚了,也比沒有做好。”鳳銘悠悠地看著門口,隨後視線落在蘭青言身上,“孩子,人生在世,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哪怕明知是錯的,也必須去做。做錯了無可厚非,等將來有一天,你知道自己錯了,想要悔改的時候,不要遲疑。”

  蘭青言垂首想著鳳銘的話,緊抿的唇有一絲苦澀,望著那個寂寥的背影低聲呢喃道:“可有些錯誤,是沒法彌補的。”

  腦袋一片渾渾噩噩,李汐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就那樣走步履蹣跚地走在大街上,如同行屍走肉,沒有絲毫的目的。

  鳳塵不遠不近地跟著她,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麵色微微發白。

  鳳銘與李汐的對話,他和蘭青言都聽見了。李汐沒有聲嘶力竭地哭鬧,沒有憤怒,從頭到尾,她的語氣都十分的冷靜,一如她這麽多年身在高位一樣沉穩。

  鳳塵一路跟著,見她雖然步履蹣跚,卻能準確地避開行人,慢慢地朝皇宮走去。他似乎有些佩服眼前的女子,事到如今,還能如此冷靜。

  瞧見斜裏一抹黑色的身影隨著李汐移動,鳳塵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那個冷若冰霜的侍衛,怎麽會放任自己主子一人出來?

  回到來儀居,李汐臉上無悲無喜,喚來新衣淡淡說道:“口諭,皇貴妃痛失愛子,特許王妃入宮陪伴,直至貴妃心結解除。”

  新衣不明白主子為何下這樣的口諭,可見李汐一臉疲憊,不好過多詢問,著口諭官前來,吩咐前去傳了口諭,隨後折回來伺候李汐。

  微風撫著院子裏盛開的百花,李汐立在窗前,眉頭緊鎖,有一事總也想不透。

  新衣折回來,替她解了披風,端上茶的時候說道:“駙馬爺回宮了。”

  “知道了。”李汐接過茶,看著上頭漂浮著幾片新芽,用蓋子蕩開,飲了一口,覺得怪異,“這茶怎麽不同往日的味道?”

  新衣擔憂道:“奴婢瞧著公主今日有些乏,便去找老太醫要一點安神的藥,老太醫說是藥三分毒,這茶裏頭參了安神的草,公主喝了早些休息罷。”

  心中感動,李汐不動聲色,“給水月別居送一點去吧。”想了想,她又道:“我親自送去。”

  行至半道,見沈清鳴正從乾清宮方向趕來,迎上來見了禮,“公主這是要去水月別居?”

  李汐臉上已經有一抹精致的笑,伸手指指新衣手上的那一盅茶葉,“給三皇兄送點茶葉。”

  二人一道前進,說起李昭的病情,沈清鳴道:“殿下若平時少用些心思,可保三五年時光。”

  李汐笑的有些苦澀,心不在焉地應著聲。

  “公主有心事?”李汐唇畔的苦澀沒有逃過沈清鳴的眼,見她一臉猶豫,心內肯定十分掙紮,正在做一個艱難的選擇。

  李汐搖搖頭,默了一會兒,又問道:“神醫可查得出,三皇兄當年是中的什麽毒?”

  “毒藥被排除的差不多,這些年來三殿下又一直用藥調理身子,早已將藥性中和了去,沈某也無能為力。”沈清鳴道。

  李汐不置可否,行至水月別居門口,遠遠見童兒正在囑咐女侍做什麽事,瞧見李汐二人來了,迎上來請安。

  “三皇兄此刻還在歇息嗎?”見童兒在外頭,李汐蹙了眉頭。

  “殿下此刻正在屋子裏看書,居裏的茶葉用完了,奴才正要人去內務局拿些。”童兒回稟道。

  李汐道:“巧了,本宮正拿了茶葉來。”

  新衣上前,將茶葉交給童兒。

  童兒進去稟了李昭,隨後就來請二人進去。

  李昭仍舊著一襲白衫,弱弱地窩在榻上。他臉色本就比常人要蒼白,被衣服襯得更加沒有血色。他笑著請二人就坐,問沈清鳴,“還沒到你給我瞧病的日子,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殿下若聽沈某一句勸,沈某也不必跑這一趟了。”沈清鳴已經不由分說拿出了工具,笑的溫和,語氣中卻有責備的意思。

  李昭笑著望向一旁的童兒,童兒忙搖搖頭,“奴才沒有說過。”

  沈清鳴示意李昭換一隻手,一邊道:“沈某給娘娘看脈時聽說的,說那日殿下去過雙鳳宮。”

  李昭想起那日碰見了甘露宮的宮女,幽幽一歎,對上李汐詢問的目光,隻得坦白,“一個人在宮裏悶著,也怪無趣的,找鳳塵說說話。”

  李汐擔憂道:“皇兄出去走走也好,隻是身邊一定要跟著人,衣服也多穿一些。”

  李昭笑了笑,又牽引了咳嗽,緩了一陣,才又道:“隱華是你的人,有她在,有什麽可擔心的?”

  李汐想想也是,可還是擔憂,望著童兒囑咐道:“仔細跟著殿下,尤其離開水月別居,寸步不許離開。”

  童兒連跌聲應是。

  李昭看著好笑,“你嚇他作甚?”話鋒一轉,問道:“聽童兒說,外頭多了許多小孩,這是怎麽回事?”

  思及李錚的荒唐,李汐揉了揉額,才無奈道:“皇貴妃的孩子沒了,皇兄忙著討好他,竟趁著我不注意,去外頭尋了好些孩子來。這事也就他想的到,虧得發現及時,否則外頭鬧騰起來,堂堂一國之君,搶百姓的孩子,傳出去豈不被人恥笑。”

  聽著話,李昭臉上的笑暗淡下去,慢慢地在唇邊凝溫,最後消失不見。他收了手,轉頭盯著窗外看,不語。

  沈清鳴道:“沈某料想不差,殿下這一去,身子又差了些,今後可要注意,藥會加大劑量,按時服用。”

  李昭應了一聲,便讓童兒送他們出去。

  李汐留了一步,待沈清鳴出去後,又折回來,看向李昭的眸子裏一絲悲傷,有一絲難過,還有一絲不解。

  “皇貴妃的孩子沒了,皇兄不想說點什麽嗎?”李汐聲音有些沙啞,急切想要知道那個答案,卻又害怕著那個答案。

  “報應。”李昭仍舊看著窗外,低低地應著聲,一派平和,沒有喜悲。

  “到底是她的報應,還是我們的報應?”李汐的聲音近乎帶著哭腔,她上前兩步,跪在榻邊,拉著李昭的雙手,哀求道:“三哥哥,你告訴我,你的身子,是李盈盈害成這樣的。她不是受害者,是她害得你,是她害的大家。”

  “汐兒。”李昭僵硬的臉終於鬆動起來,他的視線落在眼前泣不成聲的人身上,清淡的眸子開始濕潤。伸手想要拂過李汐的頭,卻最終垂在身側,歎一聲,“你知道了?”

  那一聲歎息很長,連帶著四個字也打著顫。不知是身體的顫抖引起了咳嗽,還是咳嗽牽動身子顫抖起來,他整個人咳得弓了起來,蒼白的臉上被漲出一絲絲血絲。

  李汐急了,忙去倒了水來,眼中還有淚花,服侍著李昭喝了水,見他緩和下來才作罷。

  李昭長長舒了口氣,靠在軟枕上,“是我欠了她,身在皇家,太多的不得已。是我們兄妹三人,欠了她。”

  所有問題得到確定,似乎最後那一絲疑惑也得到了答案。李汐終於明白,為什麽三皇兄說起李盈盈時,眼中沒有絲毫的恨意。他要怎樣的自製力,才能在所有人麵前將對那個女子的愧疚隱下,表現的若無其事。

  日子就那麽平平淡淡地過著,自那日之後,李汐再沒有提及十年前的事情,仍舊沉穩而冷靜。

  而李盈盈似乎也走出了失去孩子的痛苦,這兩日也出來走動。

  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誰也沒有動過。

  這日無事,李汐才想起雙鳳宮還有一位傷患,無論如何,他是為了庫銀的事受了傷,自己也該與他道聲謝。這兩日忙著旁的事情就忘了,即刻喚來新衣,要找太醫去給鳳塵瞧瞧。

  新衣白了自家主子一眼,“等主子想起,隻怕那鳳塵得活生生的疼死了。奴婢一早就和太醫院的說了,令他們給駙馬爺用最好的藥,每日要去雙鳳宮看脈。”

  李汐笑笑,“辛虧有你。”言罷,見外頭日頭還暖和,“去看看吧。”

  “主子,你就這樣去嗎?”新衣一把拉住李汐,瞪大了雙眼。

  上下打量自己一番,李汐並未覺得不妥,孔雀藍攝政服上沒有絲毫褶子,發絲未亂,羽冠不歪,無甚不妥的。“有問題?”

  “問題可大了。”一把將李汐按在妝台前,七手八腳地搗鼓好妝容,隨後又去翻出一件箱底的粉色百花娟絨長裙,伺候著李汐換上,長發挽了雙環發髻,手臂纏上一條衣服同款的流蘇,方才滿意。

  李汐有一瞬的怔楞,隨後淡淡一笑,摸了摸新衣的頭,沒說話。

  新衣看著她眼底隱去一絲悲涼,話到嘴邊又噎了回去,隨著李汐笑了笑,往雙鳳宮去。

  在雙鳳宮女侍的眼中,鳳塵這位主子,很好伺候,也很難伺候。

  因受了傷,鳳塵不在早出晚歸,整日待在雙鳳宮看書,他也不會喚人做事,茶端來了就喝,飯傳來了就用,即便有不滿意的地方,也隻是微微皺下眉頭。

  若不是他偶爾說兩句話,女侍甚至覺得這駙馬爺是個啞巴。

  李汐來雙鳳宮時,鳳塵正在院子的藤床上窩著看著,女侍稟報後靜靜立在一旁,等著他的回話。久久沒有動靜,稍稍抬首望去,那位駙馬爺一心一意看著自己的書。

  怕駙馬爺沒有聽到,女侍又回稟了一回。這次她瞧得真,駙馬爺聽說公主來了的時候,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難道真的聽不見?

  她還要耐著性子再回稟一次,外頭那位主子已經等得不耐煩,直接進來了。

  李汐想著,鳳塵這麽久沒有動靜,許是正在午睡,怕女侍吵了他,便自己進來了。沒曾想見那位正在午睡的主,正優哉遊哉地看書呢。

  女侍忙下身請了安,退出去。

  鳳塵這才抬首望去,見李汐來,神情仍舊淡然,“公主怎麽想起來這了?”

  “你沒事吧?”李汐壓下心裏一股鬱悶,柔聲問道。

  鳳塵上下打量李汐一番,像是麵對陌生人,“公主希望我有事?”

  “庫銀的事,多謝你了。”早知道鳳塵的性子,李汐也不在意,見一旁有張藤椅,不等鳳塵說話,斂襟坐下。

  鳳塵沒有理會他,看著手上的書。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沉默的有些陰鬱。

  日頭慢慢下去,李汐瞧著鳳塵氣色不錯,看來太醫院的人照顧的不錯,起身準備告辭。

  看著李汐的身影,鳳塵突然說道:“這一次,你打算怎麽感謝?”

  李汐轉頭看著他,實在沒有聽懂他話中的意思,“你如今已經貴為駙馬爺,有什麽缺的,與人說一聲便是。”

  鳳塵將書拿開,起身下了藤床,一步步走到李汐身前,嘴角挑了一絲壞笑,“這雙鳳宮,太冷了。”

  “那就加被子唄。”李汐理所當然地說道,忽的明白鳳塵話中的意思,挑眉道:“我早已言明,你若有喜歡的女子,行三媒六聘之禮接入宮中也可,除了正妻的位置,她可以獲得你給她的一切。”

  鳳塵就站在她麵前,李汐說話必須仰著頭,這樣處於劣勢的姿勢令她感到不舒服,退後兩步麵,側麵對著鳳塵,才繼續說道:“婚禮一切開銷可由宮中所出。”

  李汐沒有看鳳塵,自然也沒有發現他眼神一點點暗淡,一點點失望。他籲了口氣,故作輕鬆又坐在藤床上,有些無賴地說道:“宮裏的人伺候的不順。”

  “你看重了哪個丫頭?”李汐有些無力地問道。雙鳳宮的丫頭,都是新衣精挑細選的,無論哪個方麵都是丫頭中最好的。

  鳳塵想了一會兒,又看了一會兒書,就在李汐即將發火的時候,他淡淡一笑,伸手指著李汐,“看你還不錯。”

  李汐驚得瞪大了眼,強壓心中怒火,轉身就走,原以為這人是個正經的。

  才走兩步,後頭那人風淡雲輕道:“堂堂炎夏的公主,道謝沒有絲毫的誠意。”

  李汐嘴角抽了抽,轉身,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藤床上的人,“本宮把新衣借給你兩天,如何?”她心中發誓,鳳塵要敢答應,必定教他再躺三個月。

  見鳳塵搖搖頭,李汐滿意地點頭,笑意還未展開,鳳塵又道:“我就要你。”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李汐強壓心中的怒火,心裏安慰自己,眼前這人才替自己解決了麻煩,他還是個傷患,是老爺子的寶貴兒子,鳳家的獨苗,不能讓鳳家絕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