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3      字數:4491
  “你和爹爹說的,本宮不信。”李盈盈直直地迎上那道視線,倔強而高傲,隻是這高傲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沈清鳴是比她還孤高的人。

  “娘娘若有時間,倒不如想想,三月後孩子臨盆,如何做吧?皇上是個傻子,公主卻是十分精明的人,屆時若被識破,沈某隻會自保。”沈清鳴的話不留情,卻也說的實話,既然是合作關係,一旦二人之間再無利益可圖,他自然會獨善其身。

  李盈盈看著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離開,窩在榻上久久未動,許久之後,方才招來了連星,“叫人把藥抓來,還是按照往常那般,你親自動手,旁人我信不過。”

  隨後又道:“隨本宮出去走走罷。”

  連星將她扶了起來,擔憂道:“娘娘,外頭寒氣大,你都有五個月的身子了。”

  李盈盈涼涼一笑,“不過是一肚子的氣,怕什麽?”

  連星不敢多話,隻得取來了潑墨山水的鬥篷,仔仔細係好,又將放在火爐邊的護手取來,放了個小爐子進去,給李盈盈捂了嚴實。

  外頭的轎輦也是專門設計的低轎,前後四人抬著,不過比地麵高出三尺,為了避免摔著。

  見前後一大堆人,李盈盈眉心生出一絲厭惡,罷罷手道:“讓他們都下去,本宮隨意走走。”

  連星說什麽不依,好說歹說,是準許他們遠遠跟著,以防萬一。

  冬日裏的陽光沒什麽暖意,風卻是冷冽的,打在臉上就似刀割般的疼。過道上除了匆忙來往的宮女太監,主子大多是縮在自己宮中的。

  李盈盈由連星扶著,小道不敢去,隻能沿著長街大道走,兩麵是高聳的城牆,望不穿也看不到。

  李盈盈隻覺得心中一陣氣悶,駐步抬首,盯著城牆外的天空瞧了許久,唇邊一絲笑意蔓延出來,“連星,外麵的天空是怎樣的?”

  “同一片天,都是一樣的。”見李盈盈語氣中帶著一絲傷感,連星忙扶著她往前頭去,轉入一片花圃。

  花圃中四季百花都有,隻是大多開敗了,隻有零星幾朵隱在枯黃的葉叢中。

  眼瞧著如此蕭條的景象,李盈盈思及自己生品,心中更是傷感,對李汐的恨也愈發的深了。若非因為李汐攝政監國,父親又怎會把自己送入宮來?

  “公主的婚期是什麽時候?”李盈盈隨手折下一朵延伸到小道上的花,捏在手中。

  “大年初一。”連星回道。

  “司禮間倒是會討好她,這麽個大好的日子,倒是便宜了她。”李盈盈手上用力,濃紫的花汁順著纖細的手指滴下,語氣森然道:“既然是大婚,就該好好送他一個大禮才是。”

  李汐的信被攔截一事,令幻櫻十分在意,回宮後將女策查了個遍,仍舊無所獲。這兩日臉色便愈發陰沉,連新衣這兩日都躲著她。

  沈清鳴拎著醫藥箱從甘露宮出來,聽的幾個宮女議論著過去,不自覺又想起那個黑衣女子。行至一半,便瞧見幻櫻迎麵而來。

  此刻入了宮,宮中的人都換了厚厚的衣服,她卻仍舊隻是穿了一襲黑色的衣裳,抵多在外頭多罩了一件黑色錦緞。臉上的麵紗隨風而起時,能一眼瞧見那平平的唇角與眼神一般,沒什麽溫度。

  沈清鳴與幻櫻的接觸不多,也許是因為她曾經救了自己,對這個女子有莫名的好感。

  幻櫻也早早瞧見了沈清鳴,隻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箱子,便移開了視線。她和新衣是一樣的,對李盈盈沒有好感,沈清鳴是去給李盈盈安胎,自然也不得她的待見。

  擦身而過的時候,沈清鳴站到一旁行禮,喚了聲:“幻櫻大人。”

  不同宮裏的女侍,新衣與幻櫻都是有官職的,即便朝中五品以下大臣見了,也得稱一聲大人。

  隻是二者對此都不在意,幻櫻與沈清鳴接觸少,一時間沒想到他會這樣喚自己,頓了頓腳步,又繼續往前走。

  “大人最近心緒不寧,取薄荷葉泡茶喝,能精心凝神。”沈清鳴的聲音仍舊平淡,看到女子身形微微停頓後又邁開了腳步,笑著搖搖頭,又往乾清宮行去。

  行至小道盡頭,幻櫻才轉頭看著那抹白色的身影。新衣的話,猶在耳邊。

  “三殿下雖沒有查出什麽,可沈清鳴此人,定然有問題。”

  新衣那丫頭,什麽事情都含糊,就主子安危一事上,半點不會馬虎的。何況此事連三殿下都參與其中,沈清鳴但真有問題嗎?

  依著李汐的意思,大婚不必太過隆重,必要禮節夠了就可。李錚卻是早早將旨意擬好,萬民同慶三日。

  瞧著那雙眼中的希冀,李汐無奈地按下印章,交由新衣下發六部。

  大婚的事李汐一手交給了下頭的人,仍舊忙著朝中的事,這日卻發現勤政殿的折子少了大半,問了新衣。

  新衣笑著回道:“適才下了早朝,皇上讓魏大人來取了一部分折子去了乾清宮,要替主子批閱呢。”

  李汐一聽,皇兄有此心是好事,可他如何看得懂那些折子?想著就要往乾清宮去,被新衣一把攔住,“皇上也是一番好意,讓主子好好準備大婚的事,特意請了安小侯爺入宮來指導著,不會有事的。”

  李汐又是一陣無奈,不過一個婚禮,皇兄竟然如此看重。有安佑在一旁,她倒是不擔心折子的問題,索性折了回去,將剩下的折子看完。

  新衣一旁抿著唇笑了笑,外頭有女侍進來稟報了事,示意人退下,立在一旁伺候著。

  奏折少,還未到正午便批閱完了。李汐揉揉酸疼的肩,看著女侍將折子帶下去,突然問道:“你們大人這兩日忙什麽?”

  女侍搖頭表示不知道。

  新衣端來放置一旁的湯,見溫度正好,遞給李汐,道:“幻櫻這兩日,可是個大黑臉,沒人敢惹的。”

  李汐想起前頭信的事情,暗道自己糊塗,又想起那道折子的事,莫非但真是女策出了問題?想到這裏,手裏的湯也沒了味道,喝了兩口便放到一旁,一人杵在案上兀自思考著。

  新衣將案上筆墨收拾好,見李汐又要翻閱古籍,忙上前按住她的手,嘻嘻笑道:“難得今兒有空,主子就出去走走吧。”

  李汐挑挑眉頭,“這本古籍看了許久,眼下有空,我想看完。”

  新衣不依,從李汐手中奪下古籍,又放了回去,不由分說拖著她出門,“主子要在勤政殿發黴嗎?”

  李汐拗不過新衣,隻好由著她出來。

  一出勤政殿,往前折兩個回廊,便能看到乾清宮,隻是中間隔著一個巨大的湖,平時湖上都人備著船。現下天冷了,李汐怕出事,就令撤了船。一繞了遠路,就得多行上一炷香的時間。

  李汐立在湖麵,這裏的風有些濕氣,吹在臉上一陣冰涼的感覺,她不自覺攏了攏袖口。

  新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主子沒有披鬥篷,忙一路小跑著回去拿。

  李汐看著好笑,“我去水月別居等你。”

  說著,便一人往水月別居行去。

  沒了新衣在身邊,李汐臉上的三分笑意也斂的幹淨了,抬首看看天際,眸子中暈染了一絲迷茫。

  層層白雲壓在天邊,更像是壓在她的胸口,幾乎窒息。風起,攪亂了雲層,聚聚散散間,恍惚匯成一張熟悉的麵孔。

  “父皇……”李汐看的呆了,怔怔地出聲,“你也希望汐兒這樣選擇嗎?汐兒的選擇會是對的嗎?”

  風吹的兩旁的樹枝窸窣作響,不知何處飄來的花瓣隨著鬢發邊散下的幾縷發絲糾纏一處,隨後又隨風消失。

  身上一暖,令李汐回神,抬首,對上的是那雙猶如蘊藏了涼意的眸子,“鳳塵?”

  鳳塵看著眼前的人,將手裏的袍子攏的緊些,眼中散開了戲虐,“是臣。”

  李汐這才回神,被那戲虐的眼神盯得一陣臉燒,連退幾步,肩上的黑羽披風滑下,忙伸手拉住。再見鳳塵身上穿的單薄,才知道他將袍子給了自己,扯下準備還回去,那人已經擦身而過,“我可不想,娶一個病怏怏的女人。”

  捏著袍子的手一頓,李汐深吸兩口氣,狠狠瞪著那人。見他往水月別居方向去,凝了凝眉,跟了上去,“你入宮做什麽?”

  “三殿下召請。”鳳塵也有些無奈,這李昭,病著也不安分。自己不安分也就罷了,連帶自己受累。

  李昭什麽心思,李汐大概猜的到,這兩人都是心有天地之人,能談得攏倒也不假。自己若非身為女兒身,或許與鳳塵還能把酒言歡。

  想到這裏,她不由的偏頭去看身旁的玄衣男子,沒來由說道:“三皇兄常年在水月別居,身旁也沒人說說話,難得他與你有話說,多陪陪他也好。”

  鳳塵駐步看她,似笑非笑,“欺騙在先,大婚在後,又讓我披甲上陣,如今還要陪著三殿下說話。這些人情,你要怎麽還?”

  李汐聞言也怔怔地頓了腳步,一時間腦袋轉不過來,待慢慢消化了風塵的話,忽覺得有理,又覺得有些強詞奪理。

  “皇榜、出征、成親都是你父親主謀,與本宮何幹?至於陪三皇兄說話一事,你若拒絕,相信皇兄不是強人所難之人。”李汐扯出一貫的精致的笑,迎上鳳塵的目光。

  鳳塵看了她一會兒,又不說話,朝水月別居行去。

  李汐猶豫片刻,想著三皇兄既然與鳳塵有話要說,自己在一旁多有不便,便要折回來儀居去。可又想到新衣來了瞧不見自己,隻好等在原處。

  才剛轉身,卻見沈清鳴拎著藥箱從乾清宮方向來,“沈公子。”

  沈清鳴上前行了禮,見了李汐身上的墨羽披風,再看看不遠處的鳳塵,溫和地笑了笑,“公主今日若無事,不妨稍等片刻,待沈某為三殿下診治後,再與公主商討一下皇上的病情。”

  一聽是關於李錚的事,李汐想也沒想便應了下來,“既如此,本宮就在此候著沈公子。”

  “公主不進去坐坐?”沈清鳴啞然道。

  “三皇兄不喜吵鬧,本宮就不去了。”李汐臉上帶著精致的笑,眼角撇了撇鳳塵。

  沒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鳳塵轉頭瞧了瞧,便見李汐與沈清鳴立於道上說話,兩人都麵帶微笑,不知談話內容。

  沈清鳴與李汐告辭,轉頭便對上鳳塵審視的目光。他笑著迎了上去,做了個揖,“還未恭喜鳳兄得勝歸來。”

  “三軍流血犧牲不再少數,有何可喜的?”鳳塵不喜沈清鳴,神色淡漠地瞧了瞧沈清鳴手中的藥箱,突然問道:“神醫這藥,能醫死人嗎?”

  沈清鳴神色微變,隨後又暈開了溫和的笑,“是藥三分毒,用的對了便是治病良藥,用的錯了便是致命毒藥。”

  “這麽說,神醫可殺人於無形?”鳳塵笑的譏諷。

  沈清鳴笑意更深,“若有心,誰都可殺人於無形。”

  二人不緊不慢,說話間已經轉過走廊,小進了水月別居前的小院子。

  鳳塵臉色突然沉了下來,“殺人於無形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殺者毫無自覺,神醫說鳳某說的對嗎?”

  沈清鳴的嘴角慢慢裂開,一抹陰冷從眼底慢慢浮上來,“鳳兄見解但真獨特。”

  二人什麽都沒說,卻什麽都知道。鳳塵知道沈清鳴別有用心,沈清鳴知道鳳塵知道自己別有用心。

  兩人都是孤傲清高的人,隻是一個用冷漠將自己與人隔絕,一個用溫和隱藏了最真實的自己。

  童兒迎上來時,鳳塵隱去臉上的諷意,而沈清鳴也笑的一臉溫和。

  為了配合治療,李昭在臥房見了二人,他臥在榻上,榻邊放了盤棋。“閑著無聊,鳳將軍與我殺一局如何?”

  鳳塵沒有推遲,坐下後便展開棋局。

  沈清鳴替李昭把了脈,有些驚異地看了他一眼,“三殿下的身子恢複比較快,比之前要好了許多。”

  他又將童兒喚來,詢問了些平常李昭的飲食起居,又在李昭原有的藥方中加了兩味藥,便準備起身告辭了。

  “我適才喝了藥,有些乏了,神醫既然無事,可代我陪陪鳳將軍。”李昭說著,神情懨懨地往榻上躺去,合上雙眼,但真不管了。

  沈清鳴無奈,鳳塵已經請他入座,二人執黑白棋子,展開廝殺。

  二人棋藝不相上下,隻是鳳塵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招招落後,最終以三子之差落敗。

  “鳳兄有心事?”怕吵了李昭,沈清鳴聲音壓得低,仍舊淡淡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又如何?”鳳塵兀自撿著棋子,看了看李昭,想著他現在也該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