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3      字數:4472
  “我替你上了戰場,九死一生,不過要聽你真心實意的一句謝謝,就這麽難?”鳳塵苦著臉道。

  李汐腦子再次不夠用,仔細盯著鳳塵看了半晌,就差沒上前扯扯他臉皮,看看這張臉皮下究竟是何許人也?

  見李汐一幅驚呆的模樣,鳳塵興趣缺缺,笑意不再,淡淡擺了擺手,便離開了。

  李汐還在納悶中,三軍開拔。

  明堂之上,三軍論功行賞。

  鳳塵自是居了首功,李汐親自提筆,封為左武將軍,官拜正一品。他沒多少欣喜,也沒有拒絕,接旨的時候也是神情淡淡的。

  蘭青言的實力李汐是看在眼裏的,可奈何後者的家世實在難以查清,朝中官員以此橫加阻撓,便仍舊隻是個閑職,沒有權限,也沒有俸祿的。好在他也並非在意這些的人,謝了恩,便退居一旁了。

  至於安佑,李汐著實無奈,這長琴侯爺閑懶慣了的,若是給他一個實差,指不定今後都不入朝堂了。隨後一想,便賞了他一些稀奇的玩意兒此事便也算是過去了。

  封誥一過,餘下的自然是懲戒。副將王岩動搖軍心,此事可大可小,以當時鳳塵的情況,將他押解回京是最好的決定,可如今這塊燙手山芋扔給了自己,可就不好辦了。

  李汐心中幾個轉念,目光悻悻落在李權身上,“六皇叔以為該當如何?”

  李權從始自終,一句話沒說,此刻見李汐問及自己,起身拱手道:“公主做主即可。”

  王岩的父親是李權的門生,若處置了他,隻怕寒了李權的心,即便他心裏不說,也定會不舒服。可如果不處置,鳳塵的罪已經給他下了,自己這邊無動於衷,豈非打了他的臉,以後在軍中如何立威?

  幾番思量下來,李汐令道:“王岩罪不可恕,責庭杖八十,停職調查。”

  李汐這罰的不算重,隻是庭杖是當著百官的麵執行,對一個武將來說,無疑是侮辱的。

  百官移至殿外,幻櫻已經領了執行官來,鋪開刑具,帶上王岩執刑。

  君王與朝首端坐的三人未去,李汐注意了李權的神色,沒有任何波動,暗道如今六皇叔愈發的隱忍了。

  “犬子也算是文武雙全,配的駙馬一位,不知公主擇何日大婚?”鳳銘這話對李汐說的,卻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權。

  李汐聞言扶額一歎,“三軍才剛凱旋,各地賦稅尚且未曾理清,朝中諸事有待解決,此事容後再議。”

  隻聽李汐這意思,鳳銘便知道他多是有了悔意,畢竟婚姻是女子一生的大事。“先皇留下遺詔,便是擔心公主的大事,朝中的事自有人去處理,公主實在應該早日完婚,也好告慰先皇在天之靈呐。”

  頓了一下,李權又道:“皇貴妃已有身孕,不出數月龍子降生,屆時說起公主還未大婚,實在不妥。”

  李汐一驚,鳳銘特意提出李盈盈懷孕一事,必然是猜到了自己的心思,而顯然這個心思在他眼中是不可取的。她看了看玉階下的老人,默了片刻,方才道:“就依鳳老的意思。”

  王岩受罰完畢,百官入朝,李汐仍舊在桐梧宮設宴,款待三軍。同時將先帝遺詔昭告天下,令司禮間挑個好日子,將婚事辦了。

  滿朝恭賀鳳塵,他卻隻是眯著眼打量高位上的女子,四目相對下,百感交雜。

  散朝後,蘭青言與安佑拉著鳳塵,要為他慶祝。還未走過前頭的廣殿,見三殿下身邊的童兒已經候著,見了三人,便迎了上來,一一見過後,對鳳塵道:“鳳將軍,我家主子有請。”

  鳳塵隻好與童兒來到水月別居。

  入了冬,宮裏的花草也進了匍匐期,唯有水月別居仍舊一片青翠欲滴。

  李昭擁著一襲月白錦裘袍子,仍舊臥在竹林間,四麵長了薄薄的幔帳,能擋住風,卻不影響視線。榻前燃了個火爐子,一旁熏了個紫金香爐,爐裏燃了安息香。

  鳳塵一路走來,童兒已經安了個凳子在榻邊,又搬來茶幾,上了茶與點心。

  李昭早早就起身正坐,待鳳塵見了禮,讓他就坐,“先帝果真沒有看錯你。”

  他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倒是把鳳塵弄得糊塗了,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誰知李昭一句話說完,便兀自飲茶,沒有說下去的打算。

  鳳塵向來寡言,也實在不知李昭找自己是何用意,便也安靜地坐著。

  冬日的陽光是沒有溫度的,風一來撩起了輕紗,一絲涼意鑽入,李昭不自覺地攏了攏袍子。

  用了沈清鳴的藥,他的身子比之前要好些,仍舊抵不了寒氣。

  童兒抱了張毯子過來,細心地替他捂了個嚴實,隨後又將爐子撥的旺些,又靜靜地退到一旁去了。

  “越發不中用了。”李昭似是自嘲,言語間卻很平淡,放佛這世上沒什麽事,能夠令他言語有起伏的。他放下茶杯,又將鳳塵上下看了一遍,才道:“先帝留遺詔時,我曾說安佑會比你更合適,你知道為什麽後來選了你嗎?”

  鳳塵搖頭,心中卻十分驚訝,先帝遺詔的事,連李汐這個當事人都不知情,三殿下竟然知道?他究竟還知道些什麽事?

  “鳳家世代守護炎夏已成了定律,鳳家唯你一個獨子,一旦鳳老撒手離世,鳳家便落在你身上。而你從小在邊關長大,有無人知曉陳鋒是你,回朝後必定處處受阻,所以先帝要給你安排一條大道。”李昭頓了一下,等鳳塵慢慢接受了自己的話,又繼續道:“安佑不同,安佑從小混跡京基,世人都道他是紈絝子弟,卻不知其下藏著大智慧。”

  “那道遺詔是何時立下的?”鳳塵是個聰明人,李昭話中的陰謀陽謀如何聽不出?

  “你及冠之年。”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李昭也覺的沒什麽可隱瞞的,此事可不與李汐說明,但鳳塵是個孤傲且倔強的,日後若知曉真相鬧騰起來,便宜的是旁人。

  鳳塵也料到了,涼涼一笑,“先帝計謀過人,殿下也是大智慧。”

  後麵的話他沒說,隻是眸子裏已經有了涼意,從十年前自己便被人算計,無論是誰得知真相也不會好過。

  聽他話中譏諷的意思,李昭也不惱,“鳳老之所以從未與你提及遺詔的事,就是希望你走自己的路,不要被這一道遺詔毀了。”

  “鳳塵,這條路,是你自己一步步走到這裏的。”李昭的眸子就如一灣海水,隻是這海水是漆黑的,深沉的,神秘的。

  鳳塵有些無言以對,這些人給自己安了條道兒,最後說是自己走的?他想想覺得有些好笑,就那麽笑出聲。

  他自認為一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卻沒想到到頭來被人算計的連婚姻都不能自主,或許這不能稱之為算計,又或者李昭說的本對。要拒絕這樁婚姻,他有太多方法,卻偏偏沒有拒絕。

  “殿下專程找臣來,不是為了此事吧。”婚姻一事,已經不可避免,何況鳳塵也沒想著避開。

  “皇貴妃懷孕一事,令我心中難安,或許是太了解她,覺得此事太過蹊蹺。沈清鳴我原本就不放心,這二人在一塊兒,對汐兒不利。”

  李昭的聲音仍舊平淡,鳳塵卻在其中聽出一絲擔憂,還有原本不該有的悲哀。“這些話,殿下為何不直接與公主說?”

  “汐兒太重情意。”李昭微微一歎,這是李汐的優點,卻也是她的缺點。

  鳳塵想了許久,沒有回答,也沒有拒絕,“後宮的事,臣無能為力。”

  “你與汐兒成親,自然是住在宮內,皇貴妃身在後宮,可沈清鳴一直住在乾清宮。”李昭不給鳳塵說話的機會,又說道:“皇上如今形同六歲,尚未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沈清鳴能夠救他,也能害他,皇上出事,比汐兒出事更可怕。”

  經李昭這樣一說,鳳塵也是大驚,國不可一日無君,李權等人定會另擇君王。現有的幾個皇子中,唯有三皇子堪當重任,可他眼下的身子,恐撐不過一年。

  可即便如此,鳳塵仍舊有自己的顧慮,他本不願過多的參與朝中紛爭,與李汐成親,也不過是為了拿到兵符。一旦答應了李昭,勢必要與沈清鳴糾纏。

  “此次父親受刺一事,還有待細查,臣實在沒有那個心力。”見李昭神色不動,他又道:“臣隻能盡心而為。”

  “多謝。”

  司禮間很快將吉日挑了上來,大年初一,若再它推下去,便隻有三月後。

  李汐頗為無奈,一入年下,宮裏的瑣事也多了起來,時間本就緊促,還要準備婚事?她想著要將婚事推下去,可三月後是二月,君王要祭天祈求風調雨順,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如此一想,她將折子放在案上,朱筆批下,交給新衣,“下去準備罷。”

  新衣接了折子,又道:“才剛皇上遣人來說了,每年設宴都在桐梧宮,有些乏味,恰好眼下皇城東邊的那片梅花開的正好,三日後的飲宴不若就設在那處。”

  李汐笑了笑,“難為皇兄能想到,就依他的意思。”她對宴會這些本就不大喜歡,這些事都是交給下頭人打理的,從未操過心。

  “還有一事。”新衣原本已經走到了門邊,想到了什麽,又折了回來,壓低了聲音說道:“三殿下又召見了鳳塵。”

  “遺詔的事三皇兄必定早就知情,他找鳳塵也不過是為了我,無妨的。”李汐漫不經心取了未批的折子,才攤開,眸子裏閃過一絲陰涼,至後頭翻了翻名字,臉色尤為難看。“新衣,請安佑入宮。”

  安佑匆匆而來,還未抱怨兩句,見李汐臉色蒼白地遞過一個折子,他接過一看,神色也凝重起來。

  不等他詢問,李汐已經開口說道:“折子是混在其他折子中呈上的,十年前,皇城的禁軍統領是秦傲,皇兄失蹤一事,父皇認為與秦傲有關,滅了秦家滿門。事後雖然平反,可秦家已經無一人生還。”

  提及往事,李汐情緒十分低沉,“想不到事隔十年,這件事情再被人翻出,父皇一生英明,唯獨此事,到死也在悔恨不已。”

  “人死不能複生,眼下的關鍵是,這道折子從何而來?此人發這道折子的用意何在?”安佑年少時不管朝中的事,也是近五年來才在朝中走動,自然不知十年前發生的事情。

  他皺著眉頭又將折子看了一遍,也沒有察覺什麽不妥,“折子需要通過六部,隨後有女策檢查後,方才呈上來。六部是鏈接皇城與民間的重要通道,女策更是你的貼身侍衛,這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安佑能想到的,李汐自然也能想到,隻是心裏想著那三百人口的死,思緒也沒法集中,“你怎麽看此事?女策是沒問題,若說六部有秦傲的舊部好友,倒是說的通。”

  “如今,隻能暗中徹查六部官員,看誰與秦家有關係。”見李汐心不在焉,安佑歎息一聲,將折子收入懷中,“此事我會處理,你就當沒有見過這道折子,還有一月便是你與鳳塵大婚,不要分心。”

  李汐唯有點點頭,想要道聲謝,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給了安佑一個安心的眼神。

  自李盈盈懷孕來,沈清鳴就格外的忙,在水月別居、乾清宮與甘露宮三處來回奔波。

  “如今月份大了,藥的劑量也加重,娘娘的身子比以前更為脆弱,受不得半點風寒,一定要多加注意。”

  替李盈盈診了脈,沈清鳴淡然說著,一邊又書了一個藥方,“這些藥隻是些尋常的安胎藥,擇其中這幾味,與前頭留下的藥一並煎服,能緩減痛苦。”

  李盈盈身子豐腴起來,可麵色卻有些蒼白,神情懶怠的很。旁人瞧了隻當她是孕中辛苦,殊不知是因為喝了沈清鳴開的藥的緣故。

  “眼看著已經五個月了,真的不會發現嗎?”李盈盈撫著隆起的小腹,低垂的睫毛掩飾了眸子裏淡淡的光。雖明知肚子裏什麽都沒用,可有時候總覺得,這裏麵有一個小生命正在跳動。

  “隻要娘娘平素裏小心些,不讓其他太醫檢查,便不會被發現。”沈清鳴收起自己的工具,從始自終都十分的淡然,仿佛眼前的人,不過是他診治的普通人一般。

  他起身告辭,李盈盈又叫住他,“關於你得那件事,本宮已經有了眉目,隻是,你得目的是什麽?”

  “娘娘覺的,沈某的目的是什麽?”清清淡淡的眸子中映著明滅的燭光,就似蘊藏了一團火,可不過轉瞬,那團火便熄滅在那一灣深藍的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