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3      字數:4543
  新衣吐吐舌頭不再說話。

  乾清宮後院較為僻靜,平素李錚很少來,倒是合了沈清鳴的意思。院子裏有一顆古槐樹,皇宮還未修建就在這裏,因那時已經有五人合抱粗大,便留了下來。幾近百年下來,卻不再長了,隻是枝葉茂盛,幾乎覆蓋了整個後院、

  樹下兩人靜坐其下,兩雙眼盯著桌上的棋局出神,眼中閃過精光,有棋逢對手的欣喜。

  風卷起滿樹的綠葉,地上的斑駁光影便立即改變,一道光束落在棋盤上,李汐雙眸一變,“啪”的一聲脆響,重重落下一子,正在那束光點處。

  風停樹止,沈清鳴倏爾一笑,正如拂麵的春風,看著實在舒服。

  “近日,怎不見公主身邊的那位新衣大人?”沈清鳴沉思許久,方才緩緩落下一子,無意問道。

  “左不過在何處發現了新鮮事罷了。”李汐想著如何落子,隨意應著。新衣對沈清鳴的敵意她自然清楚,每每自己來乾清宮,她必定要尋些借口找自己回去。新衣性子不似幻櫻那樣沉靜,還有點小孩子心性,愛恨喜惡表現太過明顯。

  沈清鳴輕笑一聲,“女孩子,愛玩愛鬧一些,活潑一點才好。”

  “小孩子心性,遲早吃虧的。”見沈清鳴落下一子,李汐忽的眼一亮,脫口讚道:“好棋!”

  “在這後宮,還能保留著那份純真,可見公主對新衣大人,極其寬容的。”沈清鳴道。

  李汐不搭話,隻專注棋局。

  她都明白,新衣這樣,也是為了自己。幻櫻帶領著女侍,時刻需要一個清醒的頭腦,所以她一想沉靜些。

  新衣那個孩子,隻是為了讓自己笑笑而已。

  “那是傻。”李汐落下一子,喃喃念著。她是但真傻啊,隻因為父皇救了她一命,便對自己死心塌地,用一生;來報答。

  “主子,誰傻?”

  待李汐話一落,身後便傳來一聲脆脆的女聲,李汐執棋的手一抖,有些無奈的轉過頭,卻見新衣抱著一籃子衣服,俏生生的朝自己走來,“主子,新衣已製好了,還請主子移駕試試新衣,若有不妥之處新衣還可再修改。”

  “噗。”隻聽得新衣說著“新衣新衣”的,說不出的怪異,李汐輕笑一聲,罷了罷手,“無妨,尚衣局每次做來的衣服都合身,不用試了,放回去吧。”

  “明兒個是主子生辰,若因疏忽在衣著上出了差錯,奴婢萬死不能謝罪。人有失足時,尚衣局也不是神,難免也會出現差錯的。”

  李汐聽她搖頭晃腦一大堆,也真是難為她找出這些說辭,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為難的看了沈清鳴一眼。“這棋局,今兒個隻怕又要先擱著了。”

  “不知公主明日生辰,倒是沈某的不是,公主有事自去便是,下棋隨時都可。”沈清鳴起身行禮。

  “沈公子不必相送。”李汐瞪了暗自偷笑的新衣一眼,心裏卻是惋惜,生辰一過,還不知何時再有空閑的時候,靜下來下完這局殘棋?

  出了乾清宮,李汐抬首看過半空暖陽,問道:“生辰的事,皇兄如何打理的?”

  “主子何必過問,明兒個自然揭曉了。”新衣笑道。

  李汐挑眉看了她一眼,這丫頭也學會藏著掖著了。又轉頭看一旁的幻櫻,問道:“你來,必定是有事了。”

  幻櫻少見地籌措了一番,臉上也浮現一抹紅暈,雙手不自然地揪著衣角。

  新衣打趣兒道:“幻櫻這模樣,鐵定是思春了。”

  話才落下,眼前冷風呼嘯,一抹鐵釘擦著她耳邊鑲嵌進後頭的樹幹上。她瞪大了眼,立即躲在李汐身後,委屈道:“公主,幻櫻又欺負我。”

  李汐瞪了她一眼,“姑娘家,整日說些沒正經的,收拾的好。”言罷又奇怪地看著幻櫻。

  “屬下今日想離宮外出。”幻櫻低聲說道。

  幻櫻因為身份的原因,離宮是常事,李汐也說過她離宮不必回稟。今兒個這樣不尋常,定是還有其他事,“有何難言之隱,說出來便是。”

  “屬下想請沈公子同行。”幻櫻閉了閉眼,終於說出自己的目的。

  新衣與李汐皆是一愣,幻櫻出宮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沈清鳴一同出宮?難道真如新衣所言,春心動了?

  又想到沈清鳴是幻櫻所救,莫非這二人之間,但真……

  瞧見二人狐疑的目光,幻櫻慌忙解釋道:“公主,不是……”

  “新衣,你去與沈公子說吧。”不等幻櫻說完,李汐便打斷了她的話,轉身離去。

  新衣感想揶揄幻櫻兩句,可見她一張臉又恢複了冷清的模樣,到嘴邊的話也噎了回去。

  鳳塵再次入宮見三皇子,這令鳳銘與蘭青言都十分震驚,兩人圍追堵截,勢要問出他們二人之間,究竟有什麽秘密。

  可鳳塵這個人,他不想說的話,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吐半個字。

  被他二人煩了,索性離府散心。

  黃昏,夕陽西沉,鳳塵獨自走在京基繁華的街道上。嘈雜的聲音,令他心緒有些煩躁。

  想起那日李汐的三個題目,自己給出的回答。那雙眼中,竟然會有欣喜。

  正想著,見前頭一黑一藍的身影,前後進了一家玉器店。

  那是,沈清鳴和幻櫻,他們二人怎麽會一道出來?

  鳳塵心裏還想著,人已經往玉器店門口去了。

  “偶然得知沈公子能辨識玉器,這才麻煩沈公子出來,且看看這玉石是否真的。”玉器店內,幻櫻手裏捧著一個錦盒,遞給沈清鳴。

  沈清鳴笑了笑,打開錦盒,見裏頭躺著一支雞血石雕刻百花齊放的的簪子,簪身散發著微微紅光。

  “這雞血石是真的。”沈清鳴仔細看過,疑惑問道:“沈某瞧著,公主更適合溫和的藍田玉,幻櫻大人,為何選了這雞血石?”

  幻櫻心中一驚,她並未告訴沈清鳴,這簪子是送給公主的,他是如何得知的?

  見她疑惑,沈清鳴道:“幻櫻大人從不佩戴簪子,明日又是公主的生辰,宮裏能辨識玉石的人不少,大人卻偏偏選了沈某跟隨,該是不願讓旁人知道此事。”紫琅文學

  幻櫻在那道溫和的實現中,慢慢垂首,讓老板收起錦盒包好,付了銀子,帶著東西出了門,方才輕聲說道:“藍田玉更適合以前的公主,不該由我們送出。”

  她盯著手中的盒子,朝沈清鳴微微一笑。“沈公子,多謝。”

  這是沈清鳴頭次看見幻櫻笑,很淺的笑意,在嘴角兩邊蕩開。兩個小小的酒窩裏,盛滿了少女的心事。

  他搖搖頭表示無礙,二人並肩離去。

  鳳塵從一旁轉出,由於耳力極好,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楚。想起前兩日到是聽自家老頭子提及,李汐的生辰將近,要尋個有趣的禮物送過去。

  他想著剛才幻櫻說的話,藍田玉更適合以前的公主。

  以前的李汐,是怎樣的?

  “公子要看點什麽?”店老板見有人入內,殷勤地上前打招呼,見來人器宇軒昂,衣著不凡,立即讓夥計捧上茶來。

  聞聲,鳳塵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進了玉器店。瞧著滿臉堆笑的老板,頓了頓,方才道:“給我一塊藍田玉。”

  老板默了片刻,不見他繼續說話,好聲問道:“不知公子要的什麽,咱們這裏藍田玉雕刻的東西真不少,有玉佩,耳墜子,簪子,扇墜,飾品……”

  “全部要一個,送到鳳府,找管家取……”鳳塵說著,將自己腰間一塊玉佩摸出,壓在櫃台上,“東西包好留著,我立即帶銀子來取。”

  出了玉器店,鳳塵立即打道回府,找福伯取了銀子,將東西全部帶了回去。

  他對玉器了解的少,對女子的飾品了解更少,有些東西甚至不知用來做什麽的。

  看著案上一堆小東西,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做什麽?竟然想著,要送那人生辰賀禮?這未免太荒唐了。

  正兀自想著,外頭傳來敲門聲,以及鳳銘的聲音,“塵兒,在房中嗎?”

  出於本能,鳳塵將東西一股腦全收入案下,整整衣襟,拿了一卷書在手中,這才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老人一本正經,鳳塵將身子靠在門方上,絲毫沒有請他入屋的意思,挑眉問道:“什麽事?”

  鳳銘瞧了瞧鳳塵手上的書,又往他房間裏探頭看了看,方才道:“明兒個公主在桐梧宮設宴,你與青言一同隨老夫赴宴。”

  鳳塵冷眉一挑,“有你去便行了,不過一個生辰,非要勞師動眾?”

  話音落下,鳳銘一個巴掌拍在他頭上,幸好鳳塵反應極快,手中的書揚起,格擋開去。

  鳳銘偷襲不成,一張臉漲的通紅,咳了兩聲以掩飾尷尬,最後沉聲喝道:“這是聖旨,不去也得去。”隨後負手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鳳塵手裏的書,“你這小子,在外頭做了啥壞事了?”

  鳳塵不解,垂首看書,登時滿臉黑線。一時間沒注意,竟然把書拿倒了。

  翌日天色微亮,李汐便被新衣從床上搖起,“主子,今兒個可是你的生辰,萬不可馬虎。”

  李汐昨兒睡得晚,睡意還未去,被新衣拉起,也是半睡半醒的狀態,由著幾個丫頭對自己上下其手,連眼都不曾睜開一下。

  “好美……”聽得新衣一聲輕歎,李汐才懶懶的睜開眸。

  銅鏡中的女子遠山峨眉如翠,雙眸本就奇長,再勾出眼尾,點綴兩個亮片,瞧著更出神。

  粉與紫參雜交錯的裏襟,一路拖曳在地,衣襟繡鳳凰展翅飛天圖。臂上一條同同色流蘇彩帶,從臂膀處繞到手腕,連接著一朵盛開的白色牡丹。

  如瀑的長發散在肩上,慵懶中,透著一股高貴。

  ‘脈脈眼中波,盈盈花盛處’,隻怕這一詞,也難以形容那鏡中的佳人。

  看著鏡中的人,李汐輕掀起一抹笑,但見鏡中的人也跟著淺淺一笑。自攝政以來,為了維持自己威信,便再未如此女兒家的裝扮,如今瞧著,倒是有些陌生了。

  “昨兒個,幻櫻說主子的發一定由她來梳理,到此刻都還未來。”新衣替李汐理了理袖擺,抬眼卻見李汐耳際未帶耳飾,驚叫一聲,忙在首飾盒裏尋了一遍,不曾尋著。又忙令宮女頜宮的找去。

  “一對耳飾罷了,也著急成這樣。”李汐瞧著好笑,索性坐了下來,見幾人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方才提醒道:“那熏爐上掛著的,不是嗎?”

  眾人轉頭望去,那熏爐上掛著一對粉紅,可不是新衣要找的耳墜子嗎?

  新衣拍拍自己額頭,暗道但真糊塗,取了耳墜子過來,一邊替李汐戴上,一邊道:“還是奴婢自己放在上頭的,讓茉莉花香熏熏,主子帶著走動的時候,耳畔生香,必定能迷倒一大片的。”

  “又不是嫁人。”李汐瞧著鏡中的自己,有幾分漫不經心,“這生辰,也不過是浪費罷了。”

  聞言,新衣停下了動作,直直的盯著李汐,“新衣知道對主子來說,生慶是可有可無,更是嫌麻煩的一件事。可是對皇上來說,這一天可是主子最重要的日子,也是新衣最重要的日子。”

  李汐無言,心中卻是不由感動,這丫頭,真不知該說她什麽才好,輕歎息一氣,“莫慌,時間還早。”

  新衣又替李汐整理整理衣襟,快到時辰了,幻櫻才捧著一個錦盒出現。

  見過禮,幻櫻取出錦盒中的簪子,恭敬地遞與李汐。

  雞血石雕刻的百花簇擁著一顆碩大的明珠,璀璨奪目。

  “這簪子不少銀子,幻櫻你……”李汐驚訝不已。

  幻櫻道:“是屬下們一點心意。”

  李汐一聲輕歎,看了看二人,由衷道:“本宮今生得你們如此,何其幸甚。”

  “公主,屬下替你戴上吧。”幻櫻取過木梳,輕輕攏起李汐的發絲,在腦後挽起繁複的發式,扣上發盤,簪上簪子。兩縷清秀的發從耳畔垂下,以粉白緞帶纏著,垂在耳後。額前垂下流蘇,眉心再墜上一個花片,最後扣上九鳳飛天發冠,算是完成了。

  李汐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歎口氣,著上絳紫長衫,“走吧。”

  桐梧宮宮殿寬敞,先帝擇以設宴款待,最好不過。雖名為桐梧宮,隻有宮門前佇立的兩顆十年桐梧,倒是薔薇開得更勝,放眼望去,一片粉紅的海。微風拂來,掀起一陣又一陣的海浪。

  宮門前立了兩列女侍,天色尚早,陸續有人由女侍領著,穿過薔薇小道,來到桐梧宮前。

  晨曦第一道光灑在花海,鳳銘與安國候緩步而來,身後跟著不情不願的鳳塵、滿臉堆笑的安小侯爺,以及充滿了好奇的蘭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