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2      字數:4464
  李錚還不大會隱藏自己的情緒,眼中擔憂不減,伸手刮刮李汐的鼻頭,笑道:“你向來討厭吃白粥喝藥,如今這樣乖。”

  李汐笑著撫上自己的小肚,笑開了眼,“我既然孕育了他,就不能讓他跟著我受罪。”

  輕輕的一句話,令李錚險些落淚,他僵硬地笑了笑。這樣瞞下去不是辦法,可看著李汐如此看重這個孩子,他失去了告訴她真相的勇氣。

  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李汐便犯了困,便告了個罪,又躺下去睡了。

  李錚將李依依喚出來,“來儀居的事情,你多費心了。”

  “皇上放心,公主待臣妾不薄。”李依依又擔憂道:“隻是,孩子的事情……”

  “汐兒那樣聰明的人,怎麽可能瞞的住她?能瞞一時是一時罷。”李錚深深吸了一口氣,親口將李汐的夢打碎,他實在做不到。他恨自己的無能,不能保護好她。又恨自己身在高位的身不由己,不能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李依依應下。

  李錚伸手替她理了理鬢邊一縷散亂的發,“依依,你辛苦了,待此事一過,朕便進你的位。“

  李依依心中一暖,道:“臣妾所求,並非這些。”

  “朕知道,可……”李錚話說到一半便作罷,他無法給李依依任何承諾,唯一能夠給她的,就是豐衣足食。“你也要注意身子。”

  在門口遇到鳳塵,李錚冷冷道:“汐兒不會想要見你,最好現在就離開。”

  “公主有好好吃藥嗎?”鳳塵抬首,殷切地看著李錚,希望他能告訴自己那人的情況。

  李錚卻是一聲冷笑,“你有什麽資格問?”

  鳳塵垂首苦笑,“是啊,我沒有資格問的。”頓了一下,又問:“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我?”

  “依了朕的意思,將你淩遲也不為過。”李錚咬牙切齒,幾乎恨不得現在就將鳳塵生吞活剝了。隨即,他又慢慢浮現了一抹心疼,低下了聲音,“可朕不能讓汐兒,剛失去孩子,又失去自己丈夫。”

  鳳塵垂首不語。

  李錚又道:“鳳塵,汐兒對你動了真情,朕不會殺你。是否原諒你,在她。”

  醒了幾步,李錚又轉身問他,“鳳府的事情,你最好在汐兒恨你之前,解釋清楚。”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李汐醒來的時候,新衣還在睡。李依依也靠在桌上打盹,殿中再無其他人。

  因困了兩日,身子疲軟的很,想起太醫說過,久睡對孩子不好,便悄悄披衣起身,下了床。

  才開門,殿外的值班的女侍瞧了她,正待行禮。被李汐攔住,又指了指殿裏,示意不要吵了李貴人與新衣。

  兩名女侍依言退下,目光裏卻充滿了擔憂。

  月色很淡,西風略涼。李汐披了袍子,在院子裏走了一會,聽見宮門外有聲音,就要去瞧個究竟。

  原是蘭青言深夜趕來,通知正跪在來儀居門口的鳳塵,說白芳為了那事,幾次自殺未遂。老爺子眼看著沒辦法,請他回去說說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鳳塵冷笑一聲,跪直了了腰板,“究竟怎樣,問那妖婦便知,爹寧願相信外人,又何苦再來問我?”

  蘭青言勸道:“那日究竟如何,你倒是說個清楚,老爺子就不相信你是那樣的人,否則隻憑當日衣裳不整出現在白芳房中,早就將你放逐了。”

  鳳塵又道:“回去告訴老爺子,汐兒沒了身孕,我是斷不會回去的。至於白芳的事情,是要逐出家門,還是要殺了我以正門楣,他自己看著辦。”

  蘭青言無奈,正要再勸,忽見那道朱紅的宮門緩緩開啟,女子團著一張雕裘,在月光的映照下,臉色蒼白。

  “你剛才說什麽?”李汐用盡了力氣,才能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扶著門方,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麽?”

  “汐兒……”鳳塵無法麵對那張臉上出現的任何表情。

  李汐撫著小腹,一步步後退,“我的孩子怎麽可能沒了,就在剛才,他還踢我,怎麽會沒了呢?”

  這時,驚醒的李依依與新衣趕到院子裏,正聽到李汐的自語,皆明白過來,她是知道了。一時間僵在原地,誰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李汐轉頭看見他們,忽然奔過去抓著李依依的雙手,近乎哀求道:“依依,你告訴我,鳳塵在騙我,我的孩子還在。”

  李依依撇開頭去,不忍看著李汐。

  見她不語,李汐近乎絕望,轉而又抓著新衣的手,哀求道:“你不會騙我,你告訴我,我的孩子還在,他還在我肚子裏呢。”

  “主子,你不要這樣。”淚水忍不住,新衣緊緊抓著李汐的手,安慰的話絲毫沒有說服力。

  掙開她的手,李汐忽然退後數步,仰天大笑起來。

  “汐兒……”鳳塵上前去,還未踏進來儀居的門,女子突然止住了笑聲,轉頭狠狠盯著他。

  “滾。”

  冷冷的一個字,令鳳塵邁出的腳步堪堪頓住,他看著女子瘋狂的笑意,內心的痛無法言說。

  “都給我滾。”視線落在院子裏的眾人身上,李汐一聲怒喝,終於崩潰地蹲下,抱著雙膝低低啜泣。“都滾。”

  新衣要上前,被李依依一把拉住,“讓她自己安靜一下。”

  自那後,李汐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除了新衣,誰也不見。每日也不思梳洗,飲食用的少,整個人便瘦了一圈。

  李錚想盡了一切辦法,也不能讓她釋懷,無力之餘,對鳳塵的恨意也濃了三分。

  而鳳塵一直跪在來儀居門前,幾日下來顆粒未盡,直至暈厥過去,李汐也沒有要見他的意思。

  李依依招呼著人將鳳塵帶去雙鳳宮修養,又囑咐了一些事情,便帶著采翠去太醫院拿藥。這原本不是她的事,一來怕下頭的人做的不好,眼下她們主子這樣,哪個不擔心的?二來她自己也憋悶了好幾日,要出去走動走動。

  才從太醫院折回,半道上卻碰上了李尚武。

  自李承鋒犯事被流放後,禁軍統領的位置便由李尚武填補上,不同李承鋒的有勇無謀,李尚武更適合做一個領導者。

  李尚武是李權的人,這裏雖不是內宮,可他也不該出現在這裏。

  想到這裏,李依依心下一慌,正要避開去,那頭的李尚武卻早已經發現了她,迎麵走了上來。

  “李統領辛苦。”無奈,李依依隻得硬著頭皮,含笑道。

  “這是臣的職責。”李尚武說話間,視線不斷地瞥向李依依身後的兩名丫頭。

  懂了她的臉色,李依依揮揮手,“采翠,你們先將藥帶回去,將駙馬爺的那一份送到雙鳳宮去。”

  采翠便帶著兩個丫頭離去,隻剩下李依依與李尚武。

  見無旁人,李尚武麵無表情地將一方手絹與一個藥瓶遞給李依依,“雅兒姑娘的命,全在貴人之手,王爺說了,將這個藥放進皇上的飲食中,便將雅兒姑娘還給貴人。”

  李依依直直地盯著那個藥,臉上難掩恐懼,“這是什麽藥?”

  “你放心,王爺不會害了皇上,這隻是能夠令皇上昏睡的藥罷了。”李尚武將東西塞進李依依手中,三日之後,若還沒有動靜,送來的就不會是一方手絹,而是,雅兒姑娘的人頭。”

  李依依嚇得退後數步,緊緊拽著那方絹子,心裏暗想:我若不依他,雅兒肯定沒命。我若是依了他,這藥若朕如他所言,隻是令皇上昏睡的也就罷了,可若是別的東西,豈不是害了皇上?還白白連累了李大人一家?

  如此苦思良久也無果,李依依將東西都貼身收著,魂不守舍地回了來儀居。

  才至院子門口,忽聽下頭的人說,公主適才獨自一人離開了來儀居,也不知去了哪裏。

  李依依駭然,這便將李尚武的話拋開了,令人四下尋去,又讓人去通知皇上。

  安佑找到李汐時,她坐在太妃的院子裏,正在燒抄寫的往生經。

  太妃居住的寢宮一直被保留著,李汐也不曾叫人來刻意打掃,平素除了她,再無旁人來此,因此敗落不少。

  安佑不敢上前打擾,隻令人去告知皇上,自己則靜靜地守在門邊。

  一挪經書燒完,李汐又燒折紙,轉眼瞥見了安佑在門口,“你怎麽到這裏了?”

  安佑移步進去,坐下幫她折紙,“我認識的李汐,從來不是會沉在悲痛中的人。”

  李汐將折好的金元寶扔進火盆裏,聞言手一頓,那火焰竄上來,燒得她的手滾燙。她笑著落淚,“安哥哥,這次不一樣。”

  “汐兒,失去孩子的痛,比當年還厲害嗎?”安佑將她的手拿過來,看著掌心一片血紅,幾個指甲印非常清晰。

  李汐縮回手,整個身子蜷縮起來,“我不知道。”那些痛,似乎已經變得很淡,很模糊了。

  “當年你都能挺過來,相信我,這次也一定可以的。”安佑看著女子,不是從前那樣痛到麵色慘白,盈滿了恨意。她一臉淡淡的哀傷,更能觸動人心,“李盈盈,鳳塵,你恨誰多一點?”

  他相信,隻要李汐現在一句話,這二人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李汐默了半晌,怔楞了片刻,一臉迷惘地看著安佑,“我更恨自己多一點。”

  如果不是自己沒用,怎麽會讓那個孩子出事?

  這個答案,在安佑的意料之中,他伸手揉揉她的頭,一如幼年時那般,“那就讓自己好好活下去,好好去感受這一份痛苦。”

  安佑的話,看似矛盾,卻是在鼓勵她,勇敢麵對。

  李汐慢慢將頭靠過去,不用刻意,那個肩膀已經移了過來。她安心地閉上了眼,輕聲呢喃著:“是的,我要好好感受這一份痛苦。”

  李汐仍舊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也隻見新衣,隻是每日的飲食逐漸穩定下來,也會梳洗打扮。閑來就拿著一本書在榻上打發時間。

  李錚來的時候,她也會見,也如往常那般關心著朝堂的事情。李錚卻話不多,仔細觀察著她的每一個表情動作,除了柔和一點,再沒有別的了。

  關於鳳塵與李盈盈的事情,誰也不敢在她麵前提及,可李汐卻自己提了出來。

  得知李盈盈被關進冷宮,她淡然道:“後宮不可一日無主,此事與她原沒有幹係,皇兄何必為難她?”

  李錚木然,李汐又道:“將她放出來罷,皇後嬌生貴養的,冷宮如何能適應?”

  新衣睜大了眼看著李汐,一時間忘了規矩,問道:“主子,難道你不恨皇後?”

  “恨,我自然恨她。”李汐說話的時候,陡然間握緊了手裏的杯蓋,“可即便再恨,也不能冤枉了她。十年前她已經為炎夏犧牲了一次,我不希望十年後的悲劇,再次上演。”

  她這話說的沒錯,其實眾人心中都明白,李盈盈雖是個跋扈的人,可卻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她平素裏與李汐作對,不過求個心理痛快,何況她事先本不知道此事。

  “那……駙馬爺呢?”新衣問這話的時候,鳳塵就站在院子裏,他不知道怎麽麵對李汐,因此每日隻在院子裏站著,聽聽她說話,知道她在慢慢恢複,也就滿足了。

  “他……”提到鳳塵,李汐略遲疑片刻,才問道:“他怎樣了?”

  新衣不滿道:“若不是他害的,主子怎麽會這樣,如今主子還關心他麽?”

  李錚示意新衣不必再說,柔聲道:“鳳塵在外頭跪了幾日,眼下才恢複了些,隻是身子還不利索。朕還未處置他,要怎樣做,等著汐兒說話。

  李汐笑了笑,“處置他做什麽,難道皇兄但真相信,鳳塵會對後母起不軌之心?”

  李錚啞口無言,聽李汐話中的意思,竟然是絲毫不怪鳳塵?“可若不是因為他,汐兒的孩子怎麽會掉?”

  “皇妹有些乏了,恕不能再相陪。”李汐起身,微微頷首後,便獨自一人行去裏間。

  聽得外間一聲輕歎,隨後便是腳步聲傳來,李汐臉上僵硬的表情終於鬆動,化作一絲輕輕淺淺的悲痛,迷茫在眼角眉梢。

  她如何不恨,如何不痛。可即便殺了鳳塵,殺了李盈盈,又有何用?她的孩子不會回來。

  可她也不能原諒,即便知道原本與鳳塵無關,原本李盈盈並非存心。這一切不是噩夢,睜開眼醒來就什麽都沒發生過。

  李盈盈被提出冷宮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回到鳳熙宮,而是來到了來儀居。

  一身素白的衣裳奪去了她往日的光彩與驕傲,滿腔憤懣在見到李汐波瀾不興的表情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