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2      字數:4489
  鳳塵也覺尷尬,伸手將李汐扶正,自己坐起整理衣襟,望著明滅的燈火,許久不發言。

  隔了許久,李汐輕咳一聲,以掩飾尷尬,“天晚了,早些歇息。”

  那一襲藍衣行至門邊,鳳塵忽然輕聲問道:“如今你還是那般心思嗎?”

  李汐長出一口氣,涼涼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早已經沒得選擇。”她轉頭,問鳳塵,“不是嗎?”

  鳳塵沒有回答李汐的話,看著那一襲藍色的影漸行漸遠,從袖中取出那個破舊的香囊,悠悠一歎:“終有一日,我會將它給你的。”

  一夜無話,李汐早早起身,新衣已經領著一眾丫頭進來伺候,“主子今兒個的早膳,就在來儀居用吧。”

  覺得奇怪,李汐抬首瞥了她一眼,見新衣滿臉堆笑,心裏不知又在算計著什麽,擺擺手道:“不必了,仍舊設在勤政殿。”

  新衣一著急,忙道:“今兒一早,駙馬爺就忙碌著,估計這會子,已經準備好早膳了。”

  “鳳塵?”李汐微微一驚,實在無法想象,那個鎧甲加身威風凜凜的男子,洗手作羹湯的模樣。

  微不可見的,她慢慢翹起嘴角,伸手撫了撫鬢邊的發,淡淡一笑:“罷了,今兒就在來儀居用早膳。”微微頓了片刻,她又道:“皇兄此刻想必還未用膳,請他過來一起用吧。”

  新衣翻了翻白眼,“公主,你這也太不解風情了。”

  “怎麽了?”李汐挑挑眉頭。

  新衣張了張嘴,見李汐一本正經的模樣,頓時猶如泄氣一般,認命地垂首出去,叫人去請李錚過來用膳。

  鳳塵正在小廚房裏忙碌著,切菜、作料、炒菜,做起來行雲流水一般,看的一旁的幾個丫頭驚得張大了嘴。

  新衣伺候著李汐梳洗妥當,一路小跑著進來,見鳳塵一身玄衣在廚房中格外顯眼,手裏執著湯勺,正在往鍋裏放鹽。她上前熟絡地與他見了禮,笑嘻嘻道:“駙馬爺,公主在小廳等著了。”

  鳳塵聞言露了笑臉,蓋上鍋蓋,指了指一旁擺放整齊的幾道小菜,“馬上就好。”

  新衣一一望去,頗為放心,又小跑著走了。

  每日晨起先去勤政殿看會折子,隨後用了早膳上朝,是李汐的習慣。今日她也是好奇鳳塵會做出什麽花樣,才在這裏候著,隨手拿了一本書打發時間。

  思及昨夜的事,暗想自己幼年時也曾那樣頑劣,父皇與皇兄為此著實頭疼。正想著,乾清宮那頭來人,說皇貴妃在陪皇上用膳,皇上便不過來了。

  李汐應了一聲,打發人去了,拄著頭想著李盈盈的事情。

  新衣領著傳菜的宮女魚貫而入,將菜肴放在牡丹長桌上,將蓋子揭開,一一說了菜名。

  “鳳塵呢?”李汐瞧著滿桌精致的小菜,實在很難與那個冷淡的男人聯係在一起。

  新衣小心替她夾菜,嘻嘻笑道:“駙馬爺還在準備甜湯,馬上就來。”

  正說著,鳳塵捧了一盅湯入廳。

  一抬首,李汐便見了鳳塵此刻的模樣,玄衣上一片黑一片青,煞是好看。一頭烏黑的發用一方錦帕包住,臉頰上還有一抹漆黑的灰。

  筷子上一塊糖藕滑落,李汐噗嗤一聲笑出,連筷子都握不住,最後索性扶桌大笑。

  鳳塵兀自納悶,一名機靈女侍已經端了水盆過來,道:“駙馬爺,洗一下臉吧。”

  映著清水,鳳塵瞧見了自己的臉,再看看桌邊笑的正歡的人,無言。

  李汐等著他收拾停當入座,方才重新執起筷子。

  一塊糖藕入口,她臉色僵了僵,嚼了兩下便噎了下去。隨後又試了其他的菜,鳳塵忙問道:“如何?”

  他臉色雖平淡,可語氣稍急,可見心裏也沒底。

  “不錯。”李汐一本正經地說著,夾了一塊糖藕放在他碗中,笑道:“你嚐一嚐。”

  見李汐露了笑臉,鳳塵滿懷信心,糖藕入口一瞬,他卻立即吐了出來,忙喝了一口甜湯。甜湯入口,卻又立即吐了出來。

  李汐在桌子那頭,神色怪異地看著他,“怎麽樣?”

  泄氣地放下筷子,鳳塵搖搖頭,“這是我吃過的,最難吃的東西。”言罷,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臉不理解,“味道怎麽這麽怪。”

  起身,李汐搖搖頭,“罷了,還是去勤政殿罷。”

  “可主子還沒用餐。”新衣連忙追上去。

  李汐笑道:“罷了。”

  蘭青言不知從何處得知鳳塵為李汐做早膳的事,盯著他看了半晌,道了三個字:你完了。

  鳳塵拎著長槍在院子裏耍了一通,蘭青言便在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大抵都是鳳塵這個大麵癱,終於動了凡心。

  “唰”的一聲,長槍從蘭青言眼前橫挑過去,一縷青絲飄落在地,驚得他退後兩步。

  “抱歉。”鳳塵這樣說,臉上可沒有絲毫的歉然,將長槍置入槍托放好,喚了丫頭端來熱水洗手。

  蘭青言擦擦額際的冷汗,追上前去,“鳳塵,我從不知道你是如此重色輕友的人。”

  淡淡一笑,鳳塵雲淡風輕道:“公主給了老爺子一冊名單,要為你擇妻,不去瞧瞧?”

  蘭青言將信將疑,“但真?”

  鳳塵沒有回答,徑直去了書庫,蘭青言尖叫一聲,往鳳銘的書房跑去。

  聽說,那日蘭青言與鳳銘在房間裏商談了半日,連午飯都沒用,直至黃昏時分,蘭青言才苦著一張臉出來,鳳銘則拍拍他肩膀,笑道:“老夫真不知你還有此等心思,你且放心,此事必定能成。”

  蘭青言撩撩額際的冷汗,恭敬地做了個揖,“老爺子也不必著急。”

  “你比塵兒聽話,何況此乃你終身大事,老夫一定會放在心上的。”鳳銘哈哈大笑。

  蘭青言腰又彎了彎,“此事老爺子真不用太放在心上。”

  鳳塵好奇地盯著蘭青言一會兒,他終於說了實話,“為了堵住老爺子的嘴,我說有心上人了。”

  “然後在他威逼利誘下,你坦白了?”鳳塵一臉了然,以鳳銘一張嘴,蘭青言哪裏是他對手?見他點點頭,少見的好奇心燃起,問道:“是誰?”

  “就是……”蘭青言嘴一張,話還未出口,便狠狠瞪了鳳塵一眼,“公主怎麽會突然想起這事,是不是你小子見不得我安生?”

  越說,他越覺得有理,又道:“定是這樣,枉我將你當做兄弟,就這樣出賣的。”

  李汐為何提及此事,鳳塵也不知情,不願與蘭青言多說,起身離去。臨到門邊,他回頭嚴肅地問道:“你替我查一下沈清鳴的底細。”

  不等蘭青言回話,鳳塵已經搖搖手出門去了。

  看著鳳塵遠去的身影,蘭青言眼中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望向天際悠悠地歎了口氣。

  鳳塵回宮,李汐才用過晚膳,意欲就寢,此刻窩在床頭瞧一本書打發時間。

  李汐喜靜,聽得外頭一陣騷動,微微蹙眉。見此,新衣立即出門喝止他們,卻見鳳塵手裏捧著一株金桂,施施然而來。

  她笑了笑,抿唇站在一旁。

  聽得外頭安靜下來,李汐眼皮一跳,閉眼揉弄。腳步聲傳來,她隻以為是新衣來了,輕聲道:“我這眼皮跳得很,你讓幻櫻小心些,前頭的刺客還未查清楚,我總是不放心。”

  鳳塵四下一看,見角落中有個玉淨瓶,便尋來將金桂插上,又灑了些水在上頭。聞言稍稍蹙眉,也不做聲,上前替李汐揉了揉眼。

  “今夜你就歇在裏頭。”李汐話音落下,察覺眉上這雙手雖光滑,卻不是新衣的手。赫然地睜開了眼,反手要扣,卻見鳳塵正似笑非笑看著自己,一時間尷尬不已,往後縮了縮,“你怎麽來了?”

  “公主可是晚間寂寞孤單,需要臣作陪?”鳳塵欺身坐下,慢慢靠近李汐。

  呼出的氣體落在臉上,惹得李汐一陣臉紅,她才驚覺此刻自己才穿了中衣,立即扯過被子攔在胸前,咬牙瞪著鳳塵,“流氓,無賴。”

  鳳塵無辜道:“這可是公主自己說的。”

  李汐窘迫不已,要喚新衣進來,鳳塵好笑道:“你不是吩咐她去提醒幻櫻嗎?”

  見李汐一張臉紅的能滴出血來,他不在逗弄她,輕聲安慰道:“適才我看了看,宮裏四下寧靜,不會出事的。你明兒還要上朝,早些歇息罷。”

  溫柔的話,令李汐一度懷疑眼前的人,是否但真是鳳塵?聽完他的話,又是一陣苦笑,“你不明白,皇兄和母妃出事那次,我眼皮也跳的十分厲害。”

  “隻是你太害怕了。”不由自主的,鳳塵緊緊握住那雙白皙的手,在手裏輕輕磨砂著,“你把自己逼得太緊,放輕鬆一點就好。”

  又是一聲苦笑,李汐不著痕跡地抽出手,“我要歇息了,你也早些就寢吧。”她雙手抱著膝蓋蜷在被窩裏,語氣中有了一絲不自在。

  那雙手的溫度曾經令她一度沉淪,迷失了自己。她太害怕,害怕習慣了那雙手牽引,最終看著他握住別的女子。

  見她又將自己封閉起來,鳳塵知道不能逼得太緊,至少現在她對自己的戒心,慢慢少了。他伸手,輕輕揉弄那一頭柔順的發,在李汐發飆之前,起身離開。“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鳳塵不知道,他這句話,令那個躲在被窩中的女子,濕了眼眶。

  多少年前,也有人對不肯獨自就寢的她這樣說過。母妃說過,父皇說過,皇兄也說過。

  可後來,母妃離開了,父皇也離開了,皇兄再也不能保護自己。她慢慢躺下,蜷起身子,淚水奪眶而出。

  她想,自己有點沒用,竟然會因為他一句話動搖了心思。

  甘露宮。

  李盈盈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石桌上放了一盞茶,身邊隻有連星陪著,頜宮安靜。

  晚風拂過,淡淡花香滑入鼻孔,心曠神怡。連星摸了摸有點涼的胳膊,輕聲道:“娘娘,有些涼了,我們先進去吧。”

  李盈盈恍惚著未聞,隻是看著漫天的星子,唇邊藏了一絲笑意。

  連星不好再說話,隻是進屋去拿來一張錦裘,小心翼翼地披在李盈盈身上。

  忽的,院子小門外傳來敲門聲,李盈盈的笑意終於露了出來,轉頭示意連星不必緊張,讓她去開門。

  連星疑惑著將們打開,就見門外那人一身白衣,在月色下冷冷清清,“神醫怎麽來了?”

  沈清鳴笑著頷首,晃身進了院子,見那個在月下靜坐的女子,眸中一灣沉水有了波動,輕聲問道:“娘娘這麽晚叫來沈某,不知有何要事?”

  “你看,月亮也有被眾星擋去光芒的一日。”李盈盈伸手,寬大的水袖滑落至臂彎處,露出半截白皙手臂,她指著那勾月,朝沈清鳴笑。“你喜歡月還是星?”

  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沈清鳴看見那一彎月慢慢隱在雲層後,整個院子的光便暗了下來,隻剩下李盈盈身後那一盞路燈,將她籠罩其中。

  他過去坐下,搖搖頭,“月的光太溫柔,星的光太渺小,唯有日光,照拂大地。”

  李盈盈看著沈清鳴,忽的輕輕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便僵住了。她低頭飲茶,然後慢慢轉動著茶杯,目光隨著杯子移動,“爹讓我做一件事情,一件大逆不道,足以令整個家族都滅九族的罪。”

  她聲音很低,在寂靜的夜裏卻格外的清晰,笑了笑,又道:“他說,我若是有用些,誕下的皇子也不會死,他連名字都想好了。”

  她又笑,“隻是他不知道,我肚子裏從來就沒有孩子。”

  “娘娘累了。”沈清鳴清淺道。

  “你就不問問,是做什麽事?”李盈盈抬首看他,神色有一絲落寞,還有一絲不甘。

  “娘娘想說,自然會說。”其實,不必她說,沈清鳴也猜到了大概,李權無非是要李汐交出攝政大權。

  “你總是這樣冷靜,他也是如此。”李盈盈低低地笑出聲,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歪著頭看沈清鳴,“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

  沈清鳴不答話,李盈盈正色道:“我告訴你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怕過了今夜,找不到時間與你說話了。”

  沈清鳴眸子微寒,神色也格外的認真,仍舊沒說話,放在膝蓋上的手慢慢蜷成拳頭,蒼勁的發白。

  甘露宮燈滅時,已經是子夜,星月無光,隻有昏暗的路燈,悠悠地映著冷清的宮殿。

  西角突然竄起一絲火光,剛開始還是一星半點,隨後便連綿成一片。很快,宮裏吵雜起來,所有人奔走匆忙,忙著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