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2      字數:4504
  沈清鳴則靜靜地聽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隔了許久,李汐才是一聲無奈的歎息,“六叔,此事容後再議。”

  “公主須得給個期限。”李權也退了一步。

  “待皇兄能獨自執政。”李汐道。“相信沈公子的醫術,不會太久。”

  她這樣說,心裏也是由衷這樣想著。可這樣的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此刻說出來,不過是一個借口。

  李權看了看沈清鳴,“神醫的醫技無人敢懷疑,老夫知道公主是為炎夏,可公主為皇上考慮過嗎?日後皇上想起,因自己而耽擱了公主的婚事,隻怕心裏難受。”

  李錚上前一步,拉著李汐的手,“六叔說的不錯,汐兒,你也該為你自己打算了。”言罷,他又對李權道:“六叔一片苦心,隻是朕希望這件事上,汐兒能夠自己選擇。”

  “皇上聖明,公主心裏,可有中意的?”李權問道。

  李汐歎口氣,原想拂袖而去,可想到這是皇兄特意為自己準備的,不忍負了他一番好心,唯有忍氣吞聲。

  心思一轉,朗聲說道:“皇兄既然這樣說,本宮今日就把話放在這裏,我李汐的夫君,必得是上陣能殺敵,執印能安民,卸甲能歸田之人。”

  這話音一落,滿堂寂靜。李汐的話無疑是霸氣的,卻沒有人去懷疑,仿佛這個身在高位的女子,本就隻有那般文武全才才能匹配。

  李權目光一寒,李汐這話是放出來了,可縱觀門下,誰能達到她的要求?

  “金無足赤,公主這樣,未免強人所難。”李權道。

  “六叔又何嚐不是強人所難?”李汐涼涼一笑,“婚姻大事,自然要慎之又慎。”

  “傲氣。”一直沉默的沈清鳴忽而輕笑一聲。

  沈清鳴話輕,卻夠安佑聽見,他也忍不住笑道:“她的傲,可不止這些。”

  傲,是因為她必須如此,也有傲的資本。試問古今有哪個女子,能夠挑起一個國家?

  “天下好男兒挑盡,隻怕也找不出這麽一位來。”蘭青言好笑地看著鳳塵,“上戰場也就罷了,你也算是個中佼佼者,這做官需要八麵玲瓏七巧心,更不用說卸甲下田。”

  “與我何幹?”鳳塵抬首看著李汐,這個女子,還能給自己怎樣的震撼?

  “今兒是公主生辰,王爺又何必鬧得不開心?既然公主無法抉擇,不若請先帝做主吧。”鳳銘老神在在地喝了杯茶,整襟,理袍,起身。

  “鳳老莫要玩笑了。”李汐皺皺眉頭,實在捉摸不透鳳銘臉上的笑意。

  鳳銘行至道中,清嗓正色,朗聲道:“請先帝遺詔。”

  此話一出,滿殿寂靜。

  李汐更是不明所以,先皇若有遺詔,自己怎會不知?何況鳳銘剛才的話,莫非遺詔與自己的婚姻有關?

  懷著忐忑的心情,李汐跟在李錚身後,下了玉階,率領殿中人等,盡數跪下。

  唯有沈清鳴隻是起身站在一旁,彎腰作揖。

  很快,鳳府管家一身玄黃戰甲,雙手捧著錦盒過了頂,邁著正步入殿,跟在鳳銘身後上了玉階。

  “奉天承詔,龍女李汐,得天獨厚,賢淑躬親,拜請祖廟之上,詔於四海之濱,招鳳子塵為駙馬,祈琴瑟相好,永結同心。”

  渾厚的聲音穿過寂靜的大殿,驚飛棲息在梧桐樹上的雀鳥。微風拂過薔薇花海,粉紅的浪接踵而來。

  世界仿佛靜止了一般。

  李權愣了,安佑愣了,鳳塵愣了,李汐更是愣了。

  誰也沒有料到,鳳銘手中竟然還捏著這樣一道聖旨。

  最後,是安佑一聲輕笑劃破了沉默,“先帝啊!”

  李權這才起身,不可置信地看著鳳銘手中那道聖旨,“先帝有遺詔留下,本王為何不知情?鳳銘,這聖旨,是你偽造的吧?”

  “王爺糊塗,老夫可不敢拿我鳳家滿族的性命開玩笑。”鳳銘將聖旨卷起,捧到李汐跟前,彎腰遞給她,“公主,接旨吧。”

  “鳳老,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李汐愣愣接過,沒有勇氣打開。哪怕此刻鳳銘說著隻是個玩笑,她肯定信。

  可鳳銘沒有開玩笑,一本正經地說道:“遺詔是先帝臨終親筆所書,公主可仔細辨認,上頭還有先帝的手指印。”

  李汐顫抖著手打開,熟悉的筆記,鮮豔的血手指印,一切的一切表明,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捏著聖旨起身,看著跪在大道旁的鳳塵,眉頭緊蹙。

  父皇在位時,鳳塵常年在邊關,如何會擬下這道招他為駙馬的遺詔?若說是為了拉攏鳳家,也不足為奇。

  隻是鳳家這些年來一直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二心,何況五年前鳳銘拚死護著自己兄妹二人時,不曾將遺詔昭告天下,卻在這個時候拿出來?

  這一變故來的太快,感覺太多疑點,父皇遺詔不得不尊,可鳳塵並非自己心儀之人,難道真的要遵從遺詔,招他為駙馬?

  視線一轉,鳳塵正抬首,兩廂對視,從彼此的眼中皆看到了震驚,不解,以及抗拒。

  看來,這道遺詔,二人都不願接。

  “公主若無異議,就請合了生辰八字,擇日為聘吧。”鳳銘提醒道。

  “此事……”李汐幾度張嘴,話到嘴邊,又生生噎了下去。

  上前握住李汐的手,李錚暈出一抹笑,嘴邊兩個淺淺的酒窩露了出來,看著暖心。“汐兒,鳳大哥還曾救過你,人也不錯。”

  李汐笑得苦澀,皇兄想的太過簡單。

  “都道先帝英明,卻不想,還有這樣逼婚的道理。”鳳塵斂襟起身,一聲冷笑,譏諷地看著李汐手中的聖旨。

  此言一出,氣氛又僵了下來,誰都知道,侮辱先皇,等同侮辱聖上。

  李盈盈行到李錚身邊,“炎夏律法嚴明,卻不知這侮辱先皇,該當如何?”

  李汐一愣,方才驚覺鳳塵適才的話,已是大不敬。眼下卻沒心思去追究他的責任,何況他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

  先帝這道遺詔,太突兀了。先不說鳳塵的身份,六皇叔定會百般阻撓,就是他的為人如何,也全然不曉。

  幾次接觸下來,他對自己的敵意十分明顯,這個婚姻,是個錯誤。

  轉瞬間,李汐將一切利弊考慮的清楚,卻不知該如何說話。

  她冷眼瞧了瞧鳳塵,後者同樣也看著她,二人就這樣相互望著,麵無表情。

  蘭青言好一半晌才回神過來,嘟囔一句:“這朵霸王花,但真落入鳳家。”

  “本宮累了,此事容後再議。”將聖旨放入錦盒,李汐拂袖轉身,再不顧殿中的眾人,拖著一襲絳紫的裳離去。

  新衣從震驚中回神,慌忙跟了上去,在宮門前追上了李汐,“主子,這可如何是好?”

  “回勤政殿。”不過轉念,李汐便打消了回來儀居的念頭。

  不過換了一身袍子的功夫,女侍便進來傳話,說是鳳銘與安國候求見。

  李汐嘴角勾了勾,宣了鳳銘與安國候入見。

  鳳銘入殿,沒有多餘的話,開門見山道:“還請公主依先帝遺詔,招塵兒為駙馬。”

  李汐請二人就坐,沉了臉色,“鳳老可是有何難言之隱?父皇為何立下這樣的遺詔?”

  鳳銘與安國候對視一眼,似下定了重大的決心,深吸一口氣,方才道:“原本想著,若公主尋得心儀之人,這道遺詔老夫便要帶入棺材。可這五年來,公主誌不在兒女之情,加上千牛鎮的事,廉親王顯然對公主起了殺心,這才不得不拿出。”

  鳳銘喝了口茶,在李汐殷切的目光注視下,方才繼續道:“公主也知道,先帝臨危之際,將炎夏的兵力分散,這些年來,趁著公主整頓內廷之際,廉親王不斷擴充自己手中的兵力。”

  李汐點點頭,接過鳳銘的話,“老爺子掌握著邊關二十萬將士,5萬禁軍及5萬狼營兵在本宮手中,六皇叔手中則有十萬虎、豹還獅營兵,如此相互牽製,相互忌憚。”

  先帝用心何其良苦,擔心李權對李汐不利,也不希望李汐對李權下手。

  “先帝還隱下一支彪悍至極的鐵騎軍二十萬隱藏在萬民之中。”說道這裏,鳳銘不自禁了小了聲,“調動這支鐵騎兵的虎符,就放置在祖廟皇陵中。”

  聽到這裏,李汐也忍不住呀了一聲,祖廟皇陵供放著皇室曆代君王的靈位,由專人看管,連皇帝都不得擅自入內。

  除每三年一次的大祭,便唯有皇帝迎娶皇後,方才能打開祖廟。

  “可這與遺詔又有何聯係?”李汐更加不明,若要打開祖廟,隻消讓皇兄立後便可。

  “要取出虎符,必得進去祖廟皇陵,以皇上的身子狀況,定不能去。先皇這才留下這道遺詔,要公主招選駙馬之際上告祖廟,得以進入取得虎符。”見李汐垂首沉思,鳳銘悠悠一歎,“鐵騎一出,必定生靈塗炭,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取出虎符。隻是眼下廉親王殺心已動,不得不防。”

  “此事事關重大,須得從長計議。”陡然得知如此重要的事,李汐一時間無法接受。

  她揉揉眉心,理了理頭緒。

  李汐心思急轉,李權殺心必得防備,而唯一令他忌憚的,便是那暗處的二十萬鐵騎。可要得到那二十萬鐵騎,就得與鳳塵成親。

  若是換了旁人還可,為何偏偏是他?

  “公主須得盡早拿主意,若老臣所料不差,廉親王勢必會全力阻止這樁婚事。”作為李汐的舅舅,安國候心疼這個女子,可作為一個臣子,他必得為炎夏做打算。

  銀牙緊咬,李汐久久不語,難道,沒有兩全之策嗎?

  一麵,是炎夏的安定和平,一麵,是自己的終身幸福,難以抉擇。

  她終究也是女子,也希望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狹長的鳳眼輕輕合上,嘴角有一絲苦澀的笑,深藍的孔雀開屏長袍在火光的映照下,泛了一絲涼意。

  許久,李汐猛的睜眼,精光一閃而過,所有遲疑消散,堅決道:“父皇遺詔不得不尊,老爺子,此事你和舅舅去辦吧。”

  二老聞言,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

  李汐少有飲酒,此刻酒勁上來,麵色微微泛紅,伸手支著頭,笑道:“隻要能夠替皇兄守好炎夏,本宮做什麽都是值得。”

  隨即,她想到了鳳塵,“老爺子,鳳塵未必肯答應。”

  那人性格那般孤高,不願做的事情,即便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隻怕他也未必會做。

  鳳銘卻道:“他定會應下的。”

  鳳銘既然這樣說,李汐便不擔心了。

  見李汐麵色有些疲憊,二老並未多做停留,起身告辭。

  “新衣,你說,我是不是很傻。”待二人離開,李汐俯身在案上,看著角落的燈火,苦笑著問道。

  “主子隻是太愛皇上了。”新衣將殿裏的燈火挑暗些,心疼地看著李汐。

  “父皇轟世那日,我夢見所有人都離我而去,那種感覺,但真生不如死。”酒勁上了頭,李汐雙眼有些迷離,暈染了霧氣,“我在父皇靈前發誓,定會守護好皇兄與炎夏,我隻是,不想再嚐試那種一無所有的滋味。”

  見李汐有了醉意,新衣上前扶起她,往小憩的偏殿去。肩頭一沉,卻是李汐已經靠在她身上誰去。將人放在榻上,蓋上薄被,方才喃喃道:“主子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蘭青言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可看著那張鐵青的臉,一直跟著他出了宮門,調侃的話也沒說出口。

  鳳塵一路鐵青著臉,腳下生風,急欲找鳳銘問個清楚,卻完全沒有想過,那人此刻不在府中。

  一路行至鳳府,見門下冷清,鳳塵少有的怒火燃起,轉至後院抓了一小廝問道:“人呢?”

  那小廝哆哆嗦嗦回道:“早晨老爺吩咐,今兒放眾人一日的假,隻留下值院的。”

  鳳塵心裏憋了氣,眼瞧著那小廝因懼怕而陡然睜大的瞳孔,舉起的拳頭落在一旁的梨樹上,冷冷喝道:“滾。”

  鳳塵的自製力向來很好,這是蘭青言頭次瞧他如此震怒,不同於往常冷臉一言不發,這次他連怒火都壓不下去。

  蘭青言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勸說發,鳳銘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院子裏。他並不驚訝鳳塵的反應,一麵往屋子裏去,一麵說道:“今日院子裏沒人,你正好可以發火。”

  鳳銘冷冷一句話,就像是半盆子水從鳳塵頭上倒下,將他一腔的怒火瞬間澆滅。

  深吸一口氣,鳳塵轉身跟著鳳銘進了屋,“遺詔是怎麽回事?”

  鳳銘叫人上了茶,端了一杯給鳳塵,示意他先消消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