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2      字數:4476
  “大將軍病了,小侯爺也病了,這五月可但真是個易生病的季節,侯爺可要千萬保重身子,莫要哪日這剩下的太師椅也空了,本王會覺得寂寞的。”六皇叔李權與安、鳳二老素來不睦,長琴侯爺安佑又是安國候的長子,一張嘴得了他老子的真傳,從不饒人,尤其是對他從未敬過。得到這個機會,李權自然不忘奚落。

  安國候雖覺兒子頑劣,可也不容旁人如此詆毀,眉眼一揚,反唇譏諷道:“親王大可放心,不見炎夏百年基業穩固,本候萬死不敢病倒。”

  “侯爺的意思,炎夏現在不穩固了?”六皇叔反擊道。

  安國候冷笑一聲,“那個君王敢說自己江山百年穩固?”

  李汐歎口氣,這樣的舌戰,每日早朝必要上演一次,若有鳳銘在時,更是精彩絕倫,芝麻綠豆的小事也能被三人輪番論述一番,若傳出去,隻怕要讓天下百姓笑掉大牙。

  “昨日本宮去看過鳳老,情況不容樂觀,眾卿家但凡有杏林妙人,皆可舉薦,若能醫治好鳳老,本宮重重有賞。”李汐開口,總算是阻止了二人舌戰。

  百官議論紛紛,皆瑤頭。

  李汐放眼望去,大抵是扼腕惋惜,也有恨己無能者,又有幸災樂禍之輩,一一看在眼裏。

  朝中大臣分為了三個派係,安國候為首的文官與鳳銘為首的武官,再有就是擁護六皇叔的人,這三派的人在朝中呈現三足鼎立之勢,而安國候與鳳銘又是多年至交好友,二人常與六皇叔作對。

  散去早朝,轉入後頭勤政殿,李汐臉色還來不及柔和下來,身後一聲輕呼,一雙大手已經將她抱在懷裏,額頭頂在她發間不斷蹭著,“汐兒……”

  “站好。”李汐沉聲一喝,身後的人立即站好,卻是一臉委屈的泫然欲泣。轉身看著那人,無力感傳遍全身,“皇兄,汐兒說了多少次了,你是一國之君,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李錚垂首,手指攪著衣袖,無辜道:“從前汐兒最喜歡皇兄這樣抱著你的。”

  他的智力停留在六歲,自然隻記得六歲前的事情,而那六年中,最多的記憶便是李汐。

  李汐聞言身軀一震,幼年時,確實最愛賴在皇兄懷裏,喜歡聽他說著夫子課堂上講的故事,犯了事被父皇罰,也總是被那雙大手緊緊護在懷中。

  一直到李錚十歲那年,那雙大手便再也不能保護自己,身中劇毒的李錚,雖然撿回一條命,智力卻如六歲的孩童。

  那一年,八歲的李汐看著緊緊依偎在自己懷中的人,暗暗發誓:皇兄,從今以後,汐兒保護你。

  往事被勾出,李汐紅了眼眶,卻強迫自己忍下淚水,拉住李錚的手,輕聲道:“皇兄保護好自己,便是對汐兒最好的保護。”

  李錚不懂這話,卻還是點點頭,緊緊回握李汐的手。

  送李錚回乾清宮,李汐才又回到勤政殿批閱奏章,午膳草草吃過,時間晃眼已經日漸西斜。

  見李汐伸手糅糅臂膀,一旁的新衣忙上前替她糅著,心疼道:“主子,歇息一下吧,您這樣拚命,身子可如何受得了?”

  “這些折子多積壓一日,也許就是上百條人命。”李汐糅糅生疼的雙眼,示意新衣退下,又提起朱筆批閱。

  新衣一旁瞧著,咬咬牙,若有一人能替主子分擔些,該多好。隻是主子一心守護皇家,年過二十還未談婚論嫁,先帝倒是有幾個皇子,可除了三皇子李昭和六皇子李錚,沒一個好的,可惜三皇子雖有才華,卻是個世外之人,又久病纏身。

  月上柳梢,李汐才將折子批閱完畢,喚來侍女,分先後下放六部,並細細叮囑其中細節。

  “主子,偏殿已經準備好晚膳了。”新衣見李汐還要看書,上前奪過書本,強硬說道。

  李汐眉頭舒展,笑了笑,“我還不餓,你陪我去走走吧。”

  點點星辰點綴夜空,月色朦朧,樹影斑駁,二人靜靜走在小道上。

  “主子為何直接下詔讓鳳公子回京,反而要下那樣一道告示?”這個問題在新衣腦海中盤旋許久,仍舊不解。

  李汐冷笑一聲,“那樣的頑劣子弟,也配我下詔?”隨後,眉宇又凝聚了憂愁,“這些年來,皇兄的病情沒有絲毫進展,若能借此機會尋得良醫,便是萬幸。”

  勤政殿後麵便是皇帝居住的乾清宮,一旁是李汐居住的來儀居,在乾清宮後麵,有一座鮮有人問津的別院,喚水月別居。

  李汐抬首看著飄逸的四個大字,四麵翠竹掩映,與皇宮中名花異草格格不入,卻深得她心。

  門前小童不過二八,一身短打素衣,見了二人前來,忙上前行禮,“殿下來了……”

  “童兒,三皇兄可歇下了?”比之白日,李汐聲音柔和不少。

  “三殿下還在裏頭描字,今兒個不願見客,隻怕公主殿下要白跑一趟了。”小童輕聲答道。

  李汐苦笑一聲,自攝政五年,三皇兄隻在節日方才見自己,平日裏要見上一麵,難也。

  “照顧好他。”李汐無奈,帶著新衣離去。

  “主子要見三殿下,大可進去便是。”新衣不解,自家主子每次來水月別居,十次有九次被拒在門外。可三殿下自小對主子就好,那一身的才華膽氣,皆來自於三殿下。不明白為何主子攝政之後,三殿下反而與主子疏遠了。

  李汐搖搖頭,她何嚐不想進去,可以那人的性子,即便自己進去了,也是見不到的。“罷了,三皇兄自小便淡泊名利,不願惹世俗塵埃,本宮也隻是想起了幼時的光陰,想與他說說話。”

  二人漫步小道,微風拂過兩旁人高的夾竹桃,窸窸窣窣。

  身後傳來聲音,卻是小童疾步而來,見了禮,遞上一張便條,“三殿下送與公主殿下的。”

  李汐展開,上頭隻有十六個小楷,“不忘天心,不離忠心,不棄孝心,不拋本心。”她含笑,命新衣取來紙筆,書道:“為國為民,為君為臣,為父為兄,為己為人。”

  折疊好,交還童兒,轉身離去。

  這是當年她初登攝政之位,三皇兄手把手教她的三十二個字,永生不敢忘懷。

  夕陽漸斜,黃沙漫漫,一望無垠,零星亂石之間,點點綠色嬌嬌俏俏的傲然立上頭。

  古老的卞城就立在這片沙漠的最北邊,猶如沉睡的雄獅,默默扞衛著炎夏的領土。

  眼下正是五月的天,邊關的太陽尤其毒辣,城上士兵戎裝而立,在這看似平靜的地方平添了一抹肅殺之氣。

  “噠、噠、噠……”

  黑衣人手握一紙,腳跨紅鬃烈馬,自古銅色的城門下疾馳而過,直奔後山樹林。

  後山樹林深處,一汪湖水泛著點點瑩光,湖邊有一塊幹淨平整的石頭,其上放著一襲黑色錦衫。

  湖麵微動,幾縷水泡翻滾,順著水波擴散的幅度變大,一個身影自水內竄出。

  一頭黑發濕嗒的貼在身上,俊逸的側臉滑下幾滴水珠。深邃的雙眸泛著縷縷寒意,高挺的鼻梁下的薄唇輕抿,冷然中帶著一絲邪惡的狠意,如狼如虎。小麥色的肌膚在水波的映射下泛著點點瑩白。

  飛身上岸的瞬間,一把抓住衣服迅速套在身上,不過是眨眼之間就已經穿戴整齊,將一羽扇撇在腰間,拿起石旁靠著的黑色長劍,冰冷的美眸淡淡的看著樹林一旁。

  “還不出來,要我親自來請嗎?”男子冷然的吐出一句話,低沉的嗓音夾著一絲無奈。

  一語出,黑衣男子從樹叢裏步出,一頭長發鬆鬆散散係在腦後,雙手隨意懷胸,修長的身體懶懶地靠在樹幹上。“還想著能趕上美人出浴,你動作可真快。”

  “蘭青言,你最好給我個來這裏的理由。”鳳塵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他知道這人一來,準沒好事。

  “老爺子貴體欠安,隻怕是…….”蘭青言收起平時老不正經的樣子,微有些擔憂。

  “這把戲老頭子玩了五年,他精力旺盛你也想陪著胡鬧嗎?”不等蘭青言把話說完,鳳塵便出言打斷他,語氣中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這次可能是真的,你看看這個。”蘭青言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待鳳塵看過後,才繼續說道:“老爺子雖然胡鬧,不可能公主也是跟著胡鬧吧,皇榜豈能兒戲?”

  鳳塵拽緊信,雙眉凝起,久久不語。

  “這麽多年來,你一直待在邊關,甚至在軍中都是用的冒名,到底是為了什麽?”蘭青言好笑地看著好友,世人都傳鳳家世代忠烈,鳳老爺子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偏偏得了個二世祖的兒子,鳳家氣數也算是盡了。

  可誰又知道這位不成器的二世祖,要是一跺腳,整個邊關都要顫三顫。

  鳳塵眸子陰了一下,沒有說話,蘭青言又道:“你不說我也知道,無非就是不滿咱們公主監國,這原本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不過是你該死的自尊心在作祟。鳳塵,你就承認罷,你不過是不甘心在一個女子的手下做事罷了。”

  見他還不開口,蘭青言又道:“平心而論,這護國公主是但真了得,僅僅五年的時間,挫敗了大皇子的陰謀,更以雷霆之勢軟禁了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

  “今天話這麽多,想做我的陪練嗎?”鳳塵瞥了眼蘭青言。

  脖子一縮,蘭青言誇張地躲到樹後去。邊關誰不知道,做鳳塵的陪練,得提前請好大夫,若遇到他心情不好之時,要直接預訂棺材。

  “你待在這裏。”

  這一句沒頭沒尾的的話,蘭青言自是明白,眼下雖是休戰期,可北狄多年來對炎夏虎視眈眈,不容小覷。

  雖明其中道理,蘭青言卻把嘴一扁,桃花眼微挑,一臉委屈,“都說京基美女如雲,你莫是見色忘義,把我這個多年舊交拋在這裏??”

  一語出,鳳塵自是一如既往,隻留給他一個修長的背影。

  “冰塊。”嘟囔一句,蘭青言雙手環在腦後,跟上鳳塵,心中想著自己怎麽會與這個家夥成為生死之交?

  皇宮,勤政殿。

  李汐正襟危坐,三千青絲挽成髻,用一鳳凰花冠扣起,水藍色長袍逶迤落地,一手執奏折,一手執筆,不時批閱三兩字。

  “公主,安國侯求見。”新衣推門而進,恭敬的立於一旁。

  “宣。”

  新衣領了安國候入內,看座上茶,

  李汐仍舊埋首看著奏折,直到批閱完畢,將奏折放於桌上,揉了揉腦袋。

  安國候這才放下茶盅,起身行禮,“老臣參見公主……”

  “舅舅無需多禮,坐罷。”李汐看著眼前這位一身儒雅之氣的老人,萬分糾結的心竟慢慢平複下來,待安國侯落座,才又問道,“舅舅這個時候來,可有要事?”

  “那老頑童胡鬧之舉,公主怎和他一起胡鬧?”捋了捋胡須,安國侯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

  “此番做法目的有二:其一為鳳老爺子思念其子,順水推舟而已;其二便是借此機會看看能不能找到民間所傳言的清蓮公子。畢竟皇兄的病……”李汐看了看窗外,無言的歎息一聲,兄長的病一直是她心裏的一個結,一有點機會都不能放棄。

  安國候聞言,話到了嘴邊也噎了下去,打小就瞧著這兄妹二人長大的,自然清楚二人之間的情誼。

  自李錚中毒的十年間,朝廷遍尋名醫,皆不得治,幾乎都放棄了,卻隻有李汐還堅持著。

  這清蓮公子不過是民間傳說,究竟是否有這人還是未知,李汐如此做,無異於大海撈針。

  “皇上的病,雖說七分人為,可也要看三分天意,炎夏國如今正值太平,公主也不必如此著急。”雖知這安慰的話沒甚用處,可除了這個,安國候實在不知說什麽。

  “汐兒到底還年輕,又是女兒身,這五年來,若沒有舅舅和老爺子鼎力相助,隻怕早已死於非命。”李汐由衷道。

  二人正說著,有人推門而入,卻是一黑衣女子,披散長發,麵容隱在一片輕紗中,一雙眸子半點波動沒有。

  見到女子出現,李汐眉宇皺起,“幻櫻,何事?”

  名喚幻櫻的女子微微欠身,“皇貴妃在禦花園戲弄皇上。”

  李汐眉頭一皺,咬牙怒道:“李盈盈……”

  安國候臉色也沉了下來,這李盈盈是李權親生女兒,當初為了穩住他,才會勸李汐迎她入宮。

  李汐起身,見安國候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安慰道:“舅舅不必自責,我且去看看究竟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