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小丫丫因      更新:2020-12-24 00:51      字數:5437
  李汐但真仔細看過,搖搖頭,“紙上談兵,未見虛實。”

  安佑道:“若說紙上談兵,這三百生員,哪個不是?”

  李汐想著也是,又是一聲歎息,眼下朝中大臣,多是前朝遺留下來的。一個個都是冥頑不化之人,自己一些新政本是為國為民之策,隻因他們的阻攔而擱了下來。早該換血了,好不易朝中局勢穩定下來,三年一次的選賢大試,說什麽也不能錯過了。

  “公主是在等著誰嗎?”

  安佑揶揄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李汐一時間沒反映過來,本能問道:“等誰?”

  安佑搖頭不語,新衣眼珠子幾下轉動,笑道:“新衣瞧著,那鳳公子,倒是很對主子的意思。”

  李汐挑眉,瞪眼,冷哼,“不過一個頑劣子弟。”

  時間轉瞬,三場選賢大試下來,各地生員紛紛離去,幾京基仍舊繁華而熱鬧。

  李汐可是忙壞了,整日呆在勤政殿,仔細斟酌著考卷。而安佑也被他拉來了作陪,每每遇到不決之處,便與他商討決意。

  “安佑,你看看這篇文。”李汐將手中的考卷遞給安佑,“此次大試中,選擇‘民聲’這個考題的人不少,大多是歌功頌德。”

  安佑接過細細一看,撫掌歎道:“妙哉,文中談的是官員起居出行,道出的卻是‘民聲’。好一個官字兩個口,好一個州官放火。”

  李汐笑著眯了眼,又從其中挑選了幾張她認可的文,“若有這批學子的支持,本宮的新政,或許可以一試。”

  安佑一一看過,將考卷放下,隨後撐著頭看李汐,“其中最出彩的三篇,出自同一人之手,從‘民聲’‘官聲’‘將聲’三個題入手,一語道破百姓、朝廷和軍隊的利弊,可見此人對天下形勢了解十分透徹,也是個極其聰明的人。這樣的人放在朝堂之上,用得好是利國利民,用的不好,是整個炎夏的禍。”

  李汐又複將他列出的三篇文看過,蹙眉沉思良久,“無論如何,有這樣的良才,不用實在可惜。”

  說著,她朱筆禦批,在上頭提了個‘甲’字,又將幾篇較好的文也下了批閱,對其中的見解進行批注。

  新衣站在一旁靜靜地瞧著,公主在麵對安小侯爺時,臉上總是掛著笑。她心裏想著,若是安小侯爺能成為駙馬,也能為公主分憂,如此最好。

  考卷整理完畢,已經是日落黃昏。

  安佑告辭離去,李汐揉揉疲倦的眉心,喚住添茶的新衣,“讓新衣去檔案室瞧瞧,頭甲的文,是誰的?”

  聽她語氣中有期待,新衣笑道:“不用說,鐵定是鳳公子的。”

  “如何就是他的。”李汐嘴上喃喃說著,起身出門去散步。

  新衣忙跟了上去,小跑著跟在李汐後頭,“主子去乾清宮嗎?”

  李汐點點頭,新衣又道:“主子這兩日從乾清宮出來,心情大悅,那沈公子不僅醫術了得,見識也廣的很……”

  李汐嘴角不自覺上翹,“沈公子接觸的都是貧民百姓,不似我身在深宮,了解的隻是表麵。”

  二人說話間已經到了乾清宮,卻聽得魏子良說,皇上已經服藥睡下了。“沈公子倒是還在看書,公主要不要……”

  李汐正要答應,見幻櫻來了,便隔著,問道:“怎麽樣?”

  “那三篇文出自陳鋒之手。”幻櫻道。

  “不是鳳塵嗎?”李汐本能脫口而出,陡然反應過來,覺得自己反應太大,立即補充道:“我就知道,他不過一個頑劣子弟,那日在酒樓,也不過信口狂言罷了。”

  新衣與幻櫻皆不知那日的事情,相互看了一眼,幻櫻又道:“鳳公子與蘭公子並列第三甲。”

  “第三甲?”李汐眯著眼想了片刻,第三甲的文她有印象,若依著她的性子,未必會取用那兩人。隻是安佑說立意不錯,又敢於取的旁偏的工商之道,若稍加引導,必定能成大器,這才取了二人。

  也不知是失落,還是高興,李汐神情懨懨,對魏子良道:“本宮就不擾沈公子休息,不必和皇兄說我來過。”

  八月末,皇榜放,有人欣喜有人愁。

  蘭青言去打了個轉,隨後一臉欣喜地告訴鳳銘,他和鳳塵都入榜了。

  鳳銘正在書房看兵策,聞言直接總案後跳了出來,“是不是頭甲?”

  蘭青言道:“第三甲。”

  鳳銘立即變臉,扔了兵策取了寶劍就衝了出去,揚言要將那個不學無術的劣子給就地正法。

  蘭青言愣了一下,慌忙跟著跳了出去,“老爺子,你先別衝動啊。”

  鳳塵正在前院吩咐管家,聽得身後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不用回頭,身子斜裏避開。還未站穩,寒光閃來,貼著他臉頰擦過。

  鳳銘一擊不中,手腕翻轉,左手劍鞘直擊鳳塵麵門,右手從右邊遊走過去,直插鳳塵腰眼。

  鳳塵將這兩個殺招看在眼裏,涼涼一笑,身子後仰避開前招,腳尖點過劍鞘,一個翻轉已經奪了過來,貼在腰眼處,正好擋住了劍鋒。

  鳳銘瞧著不好,正要回撤,手腕冰涼一片,卻是被三尺軟劍纏上。隻好鬆手棄劍,退後數仗。

  蘭青言趕來時,正看到鳳塵收劍入鞘,軟劍貼在裏襯的腰間,一臉風淡雲輕。

  鳳銘依著院子的小樹喘氣,指著他的手指在打顫,話都說不出。

  “老了也該有個老人的樣子,還以為是小時候,傷筋動骨一百天,我可不會照顧你。”鳳塵說著,將劍扔還給鳳銘,原本關心的話,從他嘴裏出來,變了個樣,氣的鳳銘臉色通紅。

  不等蘭青言上前打圓場,鳳塵又道:“選賢大試我已經參加了,京基無我什麽事,再過兩日我便趕回邊關去。”

  “站住。”鳳銘終於是緩過氣來,喝住正要出門的鳳塵,“你既然中了三甲,就得留在朝廷聽用,公主未曾下令讓你回邊關,你便不能回去。”

  鳳銘一臉奸計得逞的模樣,轉到鳳塵跟前,得意道:“你自負甚高,必定不曾細看此次選賢大試的規則。”

  鳳塵轉頭看眸子便沉了下來。

  “我不是你親生的,這一點我懷疑了二十三年,今天終於證實了。”鳳塵悠悠地上說完,出門去了。

  鳳銘大笑出聲,“和老子鬥,你還嫩了點。”

  蘭青言也是愣了愣,自己不該為這兩父子擔心的,可隨後一想,驚得一身冷汗,忙追上鳳塵。

  “那件事情,你打算怎麽辦?”

  “不怎麽辦。”鳳塵仍舊平淡。

  “那可是欺君大罪,是要滿門抄斬的,眼下鳳家雖得皇恩,可廉親王那老匹夫,可是時時刻刻盯著鳳家的。”見鳳塵一臉不在乎,蘭青言著急說道。

  “你不是鳳家人,要斬也斬不到你頭上。”鳳塵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頭盯著蘭青,“我去皇宮。”

  蘭青言驚得睜大了眼,“你不是向來討厭皇宮的嗎?”

  鳳塵留給他的,隻剩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水月別居,正廳。

  鳳塵躬身行禮,便道:“恕草民愚鈍,無法答應三殿下的請托。”

  “原因呢?”李昭窩在榻上,手上的書慢慢垂下。

  “沒有。”鳳塵答道。

  李昭沒料到他如此幹脆,隻是拒絕遲了一個月,未免也太晚了些。頭次鳳塵未曾應話,他還以為,他是應了的,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是拒絕了。

  “殿下若無他事,草民先行告辭。”鳳塵說著,轉身要離去,李昭又喚住他。

  “聽說,鳳公子與朋友中了第三甲,不知有何期待的官職?”李昭看著那抹冷清的背影,他自認閱人無數,任何人到了他麵前,都能看透三分。可鳳塵這個人,冷冷清清,讓你自認為看透了,卻又覺得並未看透。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殿下能給嗎?”鳳塵轉頭看著李昭,一臉認真不似玩笑。

  李昭愣了片刻,忽然大笑起來,他笑鳳塵的狂,笑他的妄,更是覺得有意思。“我給不了你。”

  鳳塵又要離開,李昭又道:“但你可以自己爭取。”

  “沒必要。”鳳塵人已經在門外,頭也不回,“至少現在,沒什麽東西值得我去爭取的。”

  李昭起身到窗前,童兒取了披風給他披上,“殿下,你看鳳塵這人,會不會成為公主的阻礙?”

  李昭搖搖頭,他也看不透鳳塵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此次選賢大試第一名,陳鋒,可查到什麽資料?”

  “確有陳鋒此人,可她細細查下去時,除了一個名字,什麽都沒有。邊關將士甚至連他樣貌都不曾瞧過。”童兒恭敬回道。

  李昭咧咧嘴角,笑了,“看來,我猜測的不假。”見童兒不解,他笑道:“行了,你去替我把木雕的工具取來。”

  “殿下身子大不如前,太醫的意思,雕刻這些事情,殿下也不要做了。”童兒勸道。

  李昭道:“再過七日,便是汐兒的生辰,我也沒什麽好送的,也就隻能雕刻個小玩意兒了。”

  童兒便不再多話,在公主的事情上,殿下總是格外的執著且認真,哪怕是拚著自己的性命,也定要去做的。有時,童兒也會大膽的揣測,殿下在乎的,是這天下蒼生,還是公主李汐?

  李汐本不太願意過生辰,可李錚不依,“汐兒為了炎夏辛勞一年,你的生辰如何能冷冷清清?每年你替朕操辦,朕也要替你辦。”

  李汐還要拒絕,李錚義正言辭道:“汐兒就聽皇兄這次吧,這次你什麽都不用做。”

  李汐無奈,瞧著那雙滿含希冀的眼,不忍拒絕,隻好點頭。“簡簡單單就好,眼下國庫雖然充裕,可也不能鋪張。”

  “皇上才說了主子不必操心,這音兒還未落下呢,又念叨上了。”新衣一旁掩嘴直笑,捧了茶給李汐,“依著奴婢的意思,主子這七日時間,就什麽也不用過問罷。”

  李汐睨了她一眼,李錚又在一旁附和,無奈地歎氣。

  雖然李汐已有發話,此次生宴就簡單一些就好,可李錚卻相當上心,整日與魏子良商議生宴的細節,事事親自處理。新衣更是早在半月之前,就開始為李汐的生宴準備著,近日更是忙碌,按照李錚的意思,在桐梧宮布置下。

  而李汐這個正主,趁著這段時間無多少事,倒是經常去乾清宮問問沈清鳴李錚病情一事,間或擺上棋局對弈幾盤。

  李汐生辰的前一天,新衣捧著新製的新衣興致衝衝的朝勤政殿跑去,一推開門卻未見自家主子身影。

  暗道奇怪,主子一天有事無事都在這勤政殿批閱奏折,或是看看書打發時間,剛才還看見自家主子在這裏,怎麽一眨眼便不見了。一跺腳,朝來儀居趕去。

  才到來儀居門口,碰上幻櫻從裏頭出來,冷冷道:“公主不在。”

  不在勤政殿,也不在來儀居,便隻能在乾清宮。新衣與幻櫻一頭往乾清宮去,一頭說道:“皇上這幾日都在桐梧宮,主子去乾清宮做什麽。”隨即想到在乾清宮的沈清鳴,皺了皺眉頭。“沈公子雖是好,可我卻不怎麽喜歡,真不知公主是怎麽想的,即便他為皇上看病,也未必太看重了些。”

  想著想著,新衣又驚訝地叫了一聲,“公主該不會,看上那個沈清鳴了吧。”

  沈清鳴雖然一幅溫和如玉的模樣,新衣卻不怎麽喜歡,或許因沈清鳴不懂朝堂上的事情,更不希望李汐嫁給他。她心裏想著,安小侯爺就不錯,平素又知道心疼主子。

  “公主的心思,你我哪能猜到。你跟在公主身邊這麽多年,也該改改急急躁躁的毛病,哪日給公主惹了麻煩,死也不夠你賠罪的。”幻櫻一次說了這樣多的話,雖然仍舊冷清,可語氣中難掩關心。

  新衣吐吐舌頭不再說話。

  乾清宮後院較為僻靜,平素李錚很少來,倒是合了沈清鳴的意思。院子裏有一顆古槐樹,皇宮還未修建就在這裏,因那時已經有五人合抱粗大,便留了下來。幾近百年下來,卻不再長了,隻是枝葉茂盛,幾乎覆蓋了整個後院、

  樹下兩人靜坐其下,兩雙眼盯著桌上的棋局出神,眼中閃過精光,有棋逢對手的欣喜。

  風卷起滿樹的綠葉,地上的斑駁光影便立即改變,一道光束落在棋盤上,李汐雙眸一變,“啪”的一聲脆響,重重落下一子,正在那束光點處。

  風停樹止,沈清鳴倏爾一笑,正如拂麵的春風,看著實在舒服。

  “近日,怎不見公主身邊的那位新衣大人?”沈清鳴沉思許久,方才緩緩落下一子,無意問道。

  “左不過在何處發現了新鮮事罷了。”李汐想著如何落子,隨意應著。新衣對沈清鳴的敵意她自然清楚,每每自己來乾清宮,她必定要尋些借口找自己回去。新衣性子不似幻櫻那樣沉靜,還有點小孩子心性,愛恨喜惡表現太過明顯。

  沈清鳴輕笑一聲,“女孩子,愛玩愛鬧一些,活潑一點才好。”

  “小孩子心性,遲早吃虧的。”見沈清鳴落下一子,李汐忽的眼一亮,脫口讚道:“好棋!”

  “在這後宮,還能保留著那份純真,可見公主對新衣大人,極其寬容的。”沈清鳴道。

  李汐不搭話,隻專注棋局。

  她都明白,新衣這樣,也是為了自己。幻櫻帶領著女侍,時刻需要一個清醒的頭腦,所以她一想沉靜些。

  新衣那個孩子,隻是為了讓自己笑笑而已。

  “那是傻。”李汐落下一子,喃喃念著。她是但真傻啊,隻因為父皇救了她一命,便對自己死心塌地,用一生;來報答。

  “主子,誰傻?”

  待李汐話一落,身後便傳來一聲脆脆的女聲,李汐執棋的手一抖,有些無奈的轉過頭,卻見新衣抱著一籃子衣服,俏生生的朝自己走來,“主子,新衣已製好了,還請主子移駕試試新衣,若有不妥之處新衣還可再修改。”

  “噗。”隻聽得新衣說著“新衣新衣”的,說不出的怪異,李汐輕笑一聲,罷了罷手,“無妨,尚衣局每次做來的衣服都合身,不用試了,放回去吧。”

  “明兒個是主子生辰,若因疏忽在衣著上出了差錯,奴婢萬死不能謝罪。人有失足時,尚衣局也不是神,難免也會出現差錯的。”

  李汐聽她搖頭晃腦一大堆,也真是難為她找出這些說辭,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為難的看了沈清鳴一眼。“這棋局,今兒個隻怕又要先擱著了。”

  “不知公主明日生辰,倒是沈某的不是,公主有事自去便是,下棋隨時都可。”沈清鳴起身行禮。

  “沈公子不必相送。”李汐瞪了暗自偷笑的新衣一眼,心裏卻是惋惜,生辰一過,還不知何時再有空閑的時候,靜下來下完這局殘棋?

  出了乾清宮,李汐抬首看過半空暖陽,問道:“生辰的事,皇兄如何打理的?”

  “主子何必過問,明兒個自然揭曉了。”新衣笑道。

  李汐挑眉看了她一眼,這丫頭也學會藏著掖著了。又轉頭看一旁的幻櫻,問道:“你來,必定是有事了。”

  幻櫻少見地籌措了一番,臉上也浮現一抹紅暈,雙手不自然地揪著衣角。

  新衣打趣兒道:“幻櫻這模樣,鐵定是思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