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吾妻歸寧2
作者:兔子的刀      更新:2021-12-29 10:44      字數:2245
  在城陽和李咎的竊竊私語,以及後來和秦王夫婦、小蓮的閑聊中,這列專車緩緩地動起來,沿著一條平滑的鐵軌運行。

  他們將車廂的窗戶打開,外麵的風很熱,不過因為車廂裏擺了很多冰盆的緣故,人身上倒是不覺得難受。

  運河渡口的人群漸漸遠去了,風景從林立的建築物變成了京畿的農田。

  盛夏的麥田已經一片金黃,金黃的麥田裏,聳立著一些玻璃大棚,裏麵鬱鬱蔥蔥地長著瓜果和罕見的花木,竹子、月季是最常見的,青碧的羅漢竹、紫竹,火紅的月季、薔薇熱熱鬧鬧地,擠在玻璃後麵,一眼就能看到興旺的景象。

  秦王婚後略微有些發福,不論政務再怎麽煩心,回到王府後他總是舒服又快樂的。也就是三九懷孕後,淑妃賜下的幾個人比較喜歡找事情。不過被三九收拾了一通之後,現在是乖得多了。

  三九是多聰明一個人,這兩年她嫁妝、家產兩手抓,上奉三位公婆,中間把著秦王,愣是滴水不漏,把所有的關係和事情都擺得幹幹淨淨。

  皇室裏幾個兄弟姊妹,除了城陽,莫不羨慕他們夫妻倆。也就是皇帝陛下近來放了權力給兒子後有個偷懶的時間,精神養得更好些了,竟有了些越活越年輕的意思,這樣的皇帝陛下當然不會羨慕在政務上處於水深火熱狀態的秦王。

  秦王的內侍給他取來一份以瓜果蔬菜和幹果仁兒為主的碟子,秦王看看碟子又看看李咎和城陽碗裏的炙肉、鴿子粥,眼巴巴地瞅著媳婦。

  三九捏一把他腰間的軟肉,到底是給他遞了一小塊兔肉脯子:“大哥說,兔肉啊是最好的,又養人又不容易胖,你就吃這個吧。”

  秦王嘟嘟噥噥,到底沒堅持再要點甜的肉的, 就著這塊兔肉脯子,把一碟子瓜果和幹果仁都消去了,一邊慢悠悠地數果仁兒粒,一邊秦王就和李咎夫妻講京畿的變化。

  今年又多起了幾個大棚。

  又多選了幾種什麽花卉、果子。說起來如今逢年過節也能有些夏天才得見的瓜果菜肴,貴是真的貴,卻也不是吃不起,種它的農戶一年能多打百來兩銀。去年多了好些富戶,真是多虧了大棚。

  京畿也準備要行新稅了,皇帝陛下親自督戰,各處都夾著尾巴做人,不敢觸黴頭,所以前期準備裏的清丈土地和人口的工作,至少到目前為止都進行得很順利。

  這就是帝王折騰和皇子折騰的區別,帝王的意誌一往無前,皇子的意誌……總會有人覺得自己能和秦王掰掰手腕。

  秦王本來不打算在這個場合聊公事,不過氣氛到了也就管不住話題,很自然而然的話頭就會聚焦到這兩年最轟動朝野的兩件事,一個是鐵路,一個是新稅法。

  反而技術站這種會從實際上改變大雍的官吏結構的“政治製度”層麵的東西,在掀起一些話題之後,被朝野上下有意無意地忽略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技術站對於地方來說是純收益,裏麵可操作、可牟利的空間太大,而帶來的危機和風險又太遙遠,於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窗外的農田倏忽間變成了小塊,開始伴隨著更為密集的民居,以及很明顯是廠房和畜牧場、養殖場的建築。這些農田更稀疏的地方,按照李咎的地理環境圖書科普的理論,種了許多防風防沙的行道樹。

  李咎注意到,田間不僅有收獲的農民,也有許多忙忙碌碌的差役。

  秦王也看到了那些人影,他估算了一下地點,說道:“是清丈土地的差役。”

  小蓮說道:“京畿一帶清丈土地的鵝速度比別處快,因為隱瞞的情況少,反抗的情況的也少。我想淮南道也會很快的。”

  淮南道行商和讀書的風氣太盛了,對於人頭稅改田畝稅的抵觸沒有那麽強烈。

  話又說回來,也就是趁著現在商人地位低下,他們才敢把商稅一步到位提得很高。那些商人還會感恩戴德,高商稅意味著更高的地位和話語權——稅可是對國家、朝廷的貢獻的象征。而且高商稅意味著更好的保護。

  未來如果時代變了,想從稅收和製度上再改一次傾向平民,恐怕受到的阻撓就不是現在這些小打小鬧。

  從這個層麵來說,皇帝的權威能貫徹他的意誌,若是遇見明君,在製度落後於時代時厲行改革,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將來的時代變局,真的能寄希望於一個凡人嗎?特別是這個人周圍圍繞的臣子、師父,全是代表統治階級和剝削階級利益的人的情況下,未來的皇帝他真的能看到最低的塵土嗎?

  在城陽的好奇的詢問和小蓮的回答中,李咎的思路已經走到了百年以後。

  那時候的大雍應該已經有了相當發達的生產力,代表著大商人大zb家利益的新興階級崛起。

  一般曆史規律,新階級一定有新的利益追求,所以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通過建立新的統治秩序以維護、鞏固自己的利益。

  那時候應該沒有殖民一說,李咎早在十年前就在部署地理大發現了。如果沒有意外,他還能再活三十年,在他的控製下,結合大雍本來的傳統文化思想特點,大雍不會輸出殖民主義。既然這四十年沒有輸出殖民主義,以後再有人想輸出,也晚了。

  沒有殖民地,市場和原材料就得有其他的來源,新階級還要怎樣滿足自己的貪婪?

  他們會想方設法去掉加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鎖,君主立憲,或者索性資產階級革命……

  這不是李咎想要的。

  他保留了一些思考的火種,可不是為了在百年後,讓大雍重複平行地球的曆史發展軌跡。

  如果他老死前,大雍的情況還不錯,李咎覺得自己可能會留下土地政策的新法思路給後來人。

  這是李咎能想到的辦法之一。

  列車駛入了近郊,能看到一些齊齊整整的莊園,假山池塘、仙鶴麋鹿的,多是大戶人家的別院。

  依靠大戶人家討生活的商販和農戶圍繞著莊園起屋舍,小商品經濟和副食品經濟十分發達。

  街道上乃至鐵路邊,都有忙著刨食的孩童和老人,而他們的父母一定在某個廠房或商鋪裏勞作。

  秦王說道:“到了這裏的人……幾乎都脫離了土地。改稅法還得給他們想個章程,這幾日我正和戶部幾個堂官說這事。恰好姐夫就來了,少不得勞煩姐夫,一起給參詳參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