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老人一巴掌狠狠地甩了上去，有些憤怒地瞪著她，“給我閉嘴！”

  誰說他沒有真的親情？再說，他這輩子根本就不需要親情！

  隻要有權利有勢力有錢就好！他的兒子也不需要那些東西。

  “季老先生，你有沒有想過季紹風他的內心到底是怎麽想的？你有沒有考慮過，你在世上身份尊貴無比，但有可能死後無一人上香。”

  這女人還越說越離譜了！

  季老陰沉著臉，一隻蒼老的手微微攥緊，他好歹是經曆過商場風雲的大人物，又豈會被別人一席話蠱動，但許芊芊的話的確是觸及到了他的傷處。

  人至老年，有些事情以前從來不會考慮的，現在卻必須得考慮得很清楚。阿風的脾氣比他還要倔強，尤其在關係許芊芊的事情上。

  斂了斂眉頭，季老爺子的語氣突然更加凝重起來，“小丫頭，別指望能夠說動我，你死了以後阿風會有更加美滿的生活，我會讓阿風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他會成為季家的繼承人，風光無限，你覺得他怎麽可能不會善待我！”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說什麽了，你殺了我，我倒是想看看季紹風會有什麽樣的反應。”許芊芊閉上了眼睛，她在賭，賭這個老人還是很在乎季紹風的，賭這個老人已經被她的話說動。

  “你在用激將法？你以為我不會殺了你！”老人眼神淩厲如刃。

  “我並不覺得你不會殺了我，相反，我知道以你現在的狀態你肯定會殺了我，然後等待季紹風繼承你的一切。”許芊芊盯著他的眼睛，“我很清楚我沒有權利阻止這一切的發生，我隻是想說，我愛季紹風，季紹風也愛我，即使我死了，他也會依舊愛我！”

  “找死！”老人的語氣更加陰狠，“在我的地盤上，你竟然敢提愛！小丫頭，就是因為阿風愛你，所以你們更不能在一起！動手！”

  果然！

  許芊芊閉上了眼睛，子彈進入腦袋也隻是轉瞬間的事情。

  她和季紹風真的結束了吧！

  她心裏很清楚，不管她說什麽不管她怎麽做這個老人都不會放過她的，與其這樣，她還不如乖乖地受傷。

  “你這麽想死？”老人的眼底突然混濁起來，他一開口，扣動著扳機的保鏢們又停下了動作。

  似乎，死亡真的隻在那一瞬之間。

  許芊芊平靜地呼吸著，眼睫微微顫抖，“我不想死，但是我明知死亡必不可然，所以我不打算反抗，反正這輩子我是真的愛過，死亡對我來說應該算是一種解脫。”

  不能跟季紹風在一起，她的後半生也許會更痛苦。

  所以，如果讓她選擇的話，她寧願以現在這樣的方式解決了自己，或者，用自己的死能夠喚醒這個男人的覺悟。

  雖然，機率小得可憐。

  “嗬，像你這樣的膽大不怕死的女人我還真是頭一回看到。”老人盯著許芊芊眼睛，“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讓你選擇，如果你現在選擇離開阿風，我可以饒你一條命不死。”

  如果能選擇，她早就選擇了不是麽？

  如果能放得開，現在又何必用生命來做賭注。

  “季老？”許芊芊抬起眼，柳眉微蹙。

  “還有什麽遺言，你大可以說！”老人一點都沒有鬆口。

  她真是必死無疑了麽？

  許芊芊微笑，“老先生，你這輩子有真的愛過嗎？”

  隻有真正愛過的人才會那麽排斥別人的真愛，他的愛情應該很不完美吧。

  季老厚重沙啞蒼老的嗓音傳來，“我不需要愛人。”說話時眼神卻多了一層陰鬱。

  他肯定愛過人的，隻是那樣一段感情是不是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其實愛一個人真的很簡單，思想也很單純，想要的隻是對方能夠好好的，其實季紹風現在這個樣子，我也很難過，為了跟我在一起，他犧牲了太多太多。”這是她欠他的！

  她前不久甚至還跟他鬧別扭。

  直到真的快要結束生命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當初的行為是多麽的幼稚可憐。

  她真希望自己沒有做那些愚蠢至極的事情，這樣至少自己和他可以再多一段親密的光陰。

  “小丫頭，你現在有這樣的覺悟不晚。”季老沉著臉，字字清晰地吐出，“你現在死亡，阿風的後半生會很逍遙。”

  “真的會逍遙麽？季紹風的性格你比我懂，他當初寧願被打死也要去中國找我，他那麽倔強的人，怎麽可能會逍遙得起來？”當初蘇涯跟她講這件事情的時候她聽得淚如滿麵。

  要是她知道自己結婚的舉止會讓他那麽衝動的話，她絕對不會那樣選擇的。

  她更沒有想到，那一晚上他的聲音之所以那麽虛弱竟然是因為——

  “阿風的性格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現在的確是喜歡你，但是等你死了以後，他知道強求無望，自然不會再犯傻。他的性格跟我一樣，不到被人逼上絕路絕不回頭！”

  他怎麽可能跟季紹風的性格一樣？

  許芊芊低聲笑了一下，“在我的眼裏，季紹風是一個很有人情味的男人。”

  “你是說我沒有人情味了？”老人眯眼睛，一臉威脅。

  他有麽？

  他渾身上下哪裏透視著他有人情味？

  “他會在我受傷的時候給我無微不至的關懷，他會為了朋友擔心焦慮，他有情有義，但請問季老先生，你又做了什麽？也許年輕時候的你的確有情有義過，甚至還有過一段很美好的愛情，我在想，你這麽排斥我跟季紹風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不是年輕的時候留下了什麽陰影！”

  “你閉嘴！”季老沙啞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戾氣，“小丫頭，你真的不怕死？你就不怕我現在在這裏滅了你！”

  他一開始不就打算在這裏把她滅了麽？

  她反正就是一個快要死的人了，她幹嘛不隨心所欲說幾句自己想要說的話？

  許芊芊抬起頭，目光直視著他的眼睛，很久後才從喉間吐出幾個字，“老人家，人之將死，其言亦善，你就不能聽我幾句話麽？人就短短數幾十年，活過就沒有了，你選擇冷漠無情，那是你的選擇，但是你不可以替季紹風做出選擇，他是你的兒子，他不是一個機器，你生他養育他不是隻為了讓他繼承你的一切，把他鍛造成跟你一樣的能人，你應該讓他愛你尊敬你。”

  許芊芊竟然一口氣說了那麽多話。

  季老臉色陰沉，厚而蒼白的唇動了一下，很久後才抬起眼來瞪著她，“你以為阿風他以後不會尊敬我不會愛我？”

  “不是我以為，而是大家都這麽認為的。其實老先生，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愛阿風，我能夠看得出來，你因為極愛，所以你想要讓他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但是真正的男人不是無情就好，他也需要自己的生活，他也需要一個疼愛他的女人！”

  “他的確需要一個疼愛他的女人，但是那個女人卻絕對不是你！”老人冷笑，“小丫頭，阿風是有妻子的男人，你應該沒有忘記吧！他們兩個已經有了孩子，或許阿風會告訴你，那個孩子不是他的，甚至會告訴你，他從來沒有碰過凱特……你不會真的相信了！”

  許芊芊心上微微一滯。

  她的確相信了。

  但是她有什麽不相信的理由？季紹風說的話遠比這個老人說的話可信。

  “是我親手將他們兩個送入的洞房，也是我看著監控器看到他們兩個合二為一，你覺得我可能會看假？小丫頭，你到現在是不是還以為自己不是無恥的第三者？可是我告訴你，你就是個第三者，一個到現在還企圖上位的第三者！”

  血淋淋的幾個字眼狠狠地敲擊在許芊芊的心上，她身子微顫，有些狼狽地退後。

  怎麽可能？

  季紹風明明說過那個孩子不是他的！

  他也說過他從來沒有碰過溫凱特。

  如果他們兩個是有名無實的話，那自己的堅持是對的，可是——他們有了孩子，他們原本就是一家人，而自己真的是一個無恥的第三者。

  那麽久以來的追逐在別的眼裏竟然隻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無恥小三？

  許芊芊雙手緊緊地攥著拳頭，強忍著不讓自己滑下淚。她要相信季紹風，她不要自己在死前還在懷疑他！

  “你是一個善良的姑娘，你真的打算讓凱特母子無依無靠？”老人歎氣，“如果你不信，我可以馬上帶孩子去做親子鑒定。”

  許芊芊有些踉蹌地再次往後退步，怎麽可能？明明季紹風說過——

  “阿風為了留下你，肯定說了很多好聽的話，這個孩子，他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我怎麽會不知道他的性格。”

  這個男人到底想說什麽？

  一會兒說要殺她，一會兒再告訴她溫凱特的孩子是季紹風的。

  “要殺就殺，老先生何必說那麽多話？”許芊芊轉過頭。

  “這麽急著求死，你就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小丫頭，剛才你還說人的生命隻有短短的幾十年——”

  夠了！

  許芊芊終於知道為什麽就連蘇涯那樣的心理醫生都猜不透這個老人的心裏想法，他出的棋太奇特，她完全猜不到他下一步要怎麽走！

  “我現在突然不想殺你。”老人淡淡地一笑，“我帶你去看一個好東西。”

  “不要！”許芊芊拒絕離開這個病房，她不要去看到讓她不快樂的東西，她舍不得再讓季紹風為難，就算孩子真的是他和溫凱特的又能怎麽樣？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是他們錯過了，是老天爺待他們很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