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因為我怕死

  李長奇一直在等著四海那位林大掌櫃的邀請，而他老大高軒，也沒有放下手中的事情，擺明了就是一副磨刀不誤砍柴工的樣子。

  可是世上的事情，哪裏有那麽兩全其美的事情，林大掌櫃的邀請還沒有，那邊卻是來了消息了。

  貨到了，富源商行得離開大同府，去接貨。

  這個時候將那些“貨”接到大同府來，無疑就是自殺的行為，幾兄弟心裏清楚的很，但是，若是收了定金卻不去接貨，那些貨主敢將這些東西運到這邊鎮來，自然也就敢對付富源商行。

  別看高軒在自己麵前嘴硬，但是真正計較起厲害關係來，他還是沒那個單子吞下人家的定金然後不做事前了的。

  “你就說句實話吧，老大！”幾兄弟圍在高軒麵前：“這些年咱們都栽過跟鬥，這個節骨眼上為了這點錢，咱們得考慮下值當不值當！？”

  “不知道那邊的人誰，黃豹子做的中人，接下這買賣，先給了五十兩金子，若是能送過去到指定的地方，再給兩百兩！”

  “嘶！”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並不是這金子多，而是幾個都知道那個黃豹子是個什麽德行，他做中人還能給出二百五十兩黃金的話，那對方給的金子，絕對不止五百兩了。

  “知道我為難什麽了吧！”高軒歎了口氣：“黃豹子咱們倒是不怕他，但是，能隨便拿出幾百兩金子的主兒，可不好打發，尤其是人家一點都不掩飾，告訴咱們這一批貨就是箭頭……”

  他低聲的說道：“這玩意不是官府的人，誰搞的出來，這事情若是一月以前，咱們裝作不知道做了也就做了，無非就是送批貨出去，但是，如今這局勢……”

  “這些年咱們也沒少給黃豹子他們銷贓過，這家夥這哪裏是關照咱們，這分明是坑咱們啊！”

  李長奇在幾兄弟裏，算是腦子活泛的：“要不，咱們拖一拖，萬一四海那邊的買賣，咱們能僥幸得到，倒是這邊就回絕了吧，幾十兩金子咱們賠的起，黃豹子要是翻臉，那以後大家就不要合作了！”

  “我怕他個鳥人！”高軒搖搖頭：“我怕他身後的人，在大同這邊有人，真要是被針對的話，這大同做買賣的，誰家查不出點貓膩出來！”

  “拖一拖唄！”李長奇說道：“就算真做這生意，這貨接到了，咱們放哪裏？運到大同府來，別說路上現在到處都是關卡，就是到了大同府，這守著這些貨，也是隨時都提心吊膽的！”

  “也隻能這樣了？”高軒點了點頭；“我去親自見一見他們，四海那邊，老四你盯緊點，真能和他們合作，就算不賺錢也得先做上幾筆買賣，到時候代王府和四海的名頭，咱們換著用，這買賣就好做多了！”

  其實從上一次從林家莊回來，到現在也沒幾天，隻不過李長奇老是掛記著這事情，這時間就覺得過的太慢了，就在高軒離開的第三天，林家莊那邊終於來了消息。

  他有幾分忐忑的隨著來人，朝著林家莊而去。

  林家莊外的小集市依然存在，並且似乎更加火紅了，除了那些簡易的屋棚以外，竟然還有幾間正在修建的屋子，雖然在這道邊，這幾間屋子顯得格外的突兀，但是，顯然修建屋子的人可是非常看好這裏的。

  依然是在林家莊那略略有些簡陋的大堂，李長奇到的時候，除了那位林大掌櫃，大堂裏已經坐了幾人了，他暗自數了數，如果後麵沒有人繼續來的話，大概此刻在大堂裏的，就是五家了。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諸位的商行，是我四海在最近和諸位的接觸中甄選出來的，各自有著各自的優勢，而這些優勢，可能是我四海在這大同稍微差一點的！”

  等到李長奇坐定，林大掌櫃的開口，李長奇終於確定，後麵不會有人再來了。

  “所以，我四海非常願意能和諸位有著比較深入的合作，但是，在合作之前，四海總得看看諸位商行的實力和誠意！”林大掌櫃臉上一直保持著笑容：“諸位想必也發現了，諸位的商行在最近來拜訪咱們四海的同道中，個頭不算太大，經營的種類也不是太多，若是諸位對四海的做法，有那麽一絲不滿意的話，現在就可以退出，我相信隻要四海出聲，還是有不少人願意補上你的缺的！”

  “為什麽是我們？”李長奇突然發問道：“四海也是大商行，山西境內甚至這大同府，大商號也不少，我們在座的這幾家，隻怕合在一起也未必比得上一家大商號！”

  “尾大不掉！”林大掌櫃歪頭看著他，嘴裏吐出了四個字：“我四海在這裏做買賣，不可能和他們所有人的人合作，那麽對其他沒有合作的大商號來，我四海就是來搶他們飯碗的了！”

  “這就逼得我要做出選擇，我四海做生意，從來不會做到被逼的做選擇的地步！”林大掌櫃微微笑道：“更重要的是，為什麽是大同，因為我林家在這裏，四海這裏的買賣，林家是要參與的，和大商號合作，林家如今的樣子，會和他們能平起平坐麽？”

  李長奇點了點頭，這林大掌櫃直接承認自己有私心，那就可以理解了，如果這樣的話，林家在一眾小的商號的聯合中，還能有話語權，但是，真要和大家族大商號合作，這事情就難說了。

  利字當頭，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的。

  他看看在做的諸人，也是臉上露出了恍然之色，似乎對林大掌櫃的這個解釋，還算滿意。

  “這裏咱們這次買賣的具體內容！”

  有人從外麵走來，給在做的這些人，每人分發了一個紙袋：“買賣完成之後，你們的酬勞清清楚楚的寫在其中，諸位打開看一看，若是不願意做的，現在就可以提出異議！”

  林大掌櫃說道：“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無論你們願意不願意，你們看到的內容，不可互相打聽，不可外泄，若是事後發現泄露，又被追查到是在座的哪一位泄露的，到時候買賣做不成，還禍及家人，那也別怪我四海！”

  有人皺起了眉頭，這林大掌櫃的話，可是有些霸道了一些。

  李長奇卻是不管旁人的反應，直接打開了紙袋，拿出了裏麵的紙張掃了一眼，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白布兩千疋！”

  除此之外，紙袋裏還有一張兩千兩的銀票，然後是一個日期一個地點，也就是說，這筆買賣，他富源商行隻需要將這兩千疋白布在這個日期前送到這個地方，這兩千兩就落袋了。

  當然，這兩千疋白布，肯定是要他們富源商行采買的，不過，又不是什麽綾羅綢緞，哪怕在大同，這也是一兩銀子買好幾疋的玩意，這還是邊鎮的價錢，若是在內地，就更便宜了。

  他看了一眼那地點，是在距離口子堡附近的一百多裏的草原上，偏是有點偏，但是不從大同走的話，繞一繞還是可以出去的，無非就是花點打點的錢，但是和收益比起來，這點錢還真不算什麽。

  尤其是這運的不過是白布，算不得什麽違禁的物品，除了提防外麵流竄的盜賊，還真沒多大的危險。

  “這買賣，咱們富源接了！”李長奇站了起來，對著林大掌櫃的拱拱手。

  “送李掌櫃的出去！”林大掌櫃笑著點點頭：“那麽，就拜托李掌櫃，拜托富源商行了！”

  在林家莊的大堂裏其他人，做出什麽樣的決斷，李長奇不清楚，不過，在他想來，如果他富源接到的是這樣的買賣，那麽，其他人應該是差不多的，那些人如何抉擇就可想而知了。

  眼下看來，這四海還真是打算在這裏做點正經買賣的，反正隻要不少朝廷違禁的物事，哪怕和草原上的那些蠻子交易，李長奇也能理解。

  若是用點零碎就能換回草原上的金銀牛羊什麽的，這對大明來說，絕對是好事，四海可是有著皇商的牌子的，他們不可能不懂這一點。

  隨著眾人的一個個離去，林家的大堂裏，逐漸變得空無一人，等到所有外人都離開，林七筠咬咬嘴唇，離開大堂朝著許白所在的屋子而去。

  “大人，咱們有錢，也不是這麽花的，這什麽都沒看到，就扔出去一萬多兩銀子，這些事情，林家上下也可以做的！”

  林七筠是知道那些紙袋裏的內容的，但是明明這些好處，都是可以便宜林家的，許白這麽揮手撒出去，她真覺得有些遺憾了。

  “挑的這幾家，都是大致查過的，不敢說家家都可用嘛，總歸是一兩家還是可用的，真要是他們做到這些事情，那麽，日後在這裏，就是你林家的合作夥伴了，這點銀子算什麽，你總不能讓人家一點錢都不賺！”

  “道理我是知道的，就是覺得有些便宜他們了！”

  “不便宜！”許白笑吟吟的說道：“蛇有蛇路，龜有龜路，他們有的自己的門路，給咱們來未必能行，眼下的局勢，哪怕就是這樣的買賣，也足夠他們亮出底牌拚命的去做了，若是一點好處都沒有，人家憑什麽貼上來，這幾家，隻要這次做成了，那麽，就有下次，除了紕漏的話，換一家就是了！”

  “為什麽是口子堡那邊，大人您又沒去過那邊，怎麽知道這地方的！”

  “沒有那麽多為什麽，你照做就行了！”許白搖搖頭：“林家挑出來的人，陸陸續續的去那邊吧，到了那邊做什麽，聽他的吩咐就是了！”

  林七筠一直以為在許白身邊的這個男人，是許白的隨從，雖然這男人年紀看起來大了一些，但是對許白身邊的人，她從來是不發問的。

  但他沒想到，這人是許白要留下來做他林家的頭領的。

  “唐叔，林家的這些人，我不知道能用不能用，想來應該比外麵的那些人可靠的，有了這個名義，其他那些隨著你到這邊的來的人，也順利應當的可以用林家的名號了！”

  “反正，你看著用吧！”許白說道：“該怎麽用，他應該有分數的！”

  “你都在這裏等了這麽久了，不去看看他麽？”唐刀看了林七筠一眼：“我給他說這裏的事情的時候，他可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一出！”

  “不去了！”許白擺擺手：“這裏的事情安置好，讓那邊和林家這邊搭上線，我就該走了，按照時間算起來，這個時候我應該在南京，老是窩在這裏不動，怕是這大同府的那幾位，都要疑神疑鬼了！”

  “那我如實回報？”唐刀咂咂嘴：“我還以為你會趁著這個機會去草原上轉一轉呢！”

  “我怕死！”許白嘿嘿笑了一笑：“我怕我去了就回不來了，所以還是不去的好，若是哪天真要去的話，我也得帶著千軍萬馬，要不然，被一群草原土鱉給懟死了，我得多憋屈！”

  “草原土鱉……”唐刀笑了起來：“這個詞兒不錯，又長見識了！”

  許白看了一眼林七筠：“你說你要去南京接船，這事情我替你去辦了，你就安心呆在這裏，把這裏的事情都成處置好，確認一切都沒了手尾之後，再回天津吧！”

  “那得多久？”林七筠試探的問道。

  “需要多久就多久！”許白看了她一眼：“你不會覺得四海沒了你林大掌櫃，就一切都停下來了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七筠有些慌亂，她剛剛其實想說倭國那邊等船到了，就可以再次出航了，眼下被許白這麽一噎，倒是說不出話來了。

  “那就安心在這裏做好你的事情，林家現在還鎮不住場子，那些考驗合作的商行，也未必服服帖帖，總得你花些時間，什麽時候你覺得這裏離開了你，也一樣可以運轉的時候，那你就可以離開了！”

  “知道了！”

  林七筠點了點頭，退到一邊，再也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