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真是一幫作死的家夥啊
作者:半包軟白沙      更新:2021-05-24 17:50      字數:4230
  樂安城的這一夜,注定很多人是徹夜無眠。

  天亮的時候,終於有消息在縣城裏開始四散開來,說是有朝廷的欽差大臣微服私訪到了這裏,昨天夜裏,已經抓了好些當官的進去了。

  消息的來源是哪裏,自然是不言而喻,劉深的巡檢司的鹽丁,大都是本地人,這樣的消息怎麽可能封鎖得住,更別說鹽丁們全程參與了昨夜的行動,劉深倒是知道事情的大致情況,擔心下麵的人哪裏知道那麽多,他們隻是看到一個個他們平日裏看起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被他們拎到了縣城的某個大宅子裏,然後就仿佛是泥牛入海,再也沒動靜了。

  消息以訛傳訛,加上一大早,成隊成隊的鹽丁風風火火的出城去,到了中午的時候,又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帶回來一些官員,其中甚至還有本地官員的熟識,這些,整個樂安縣城的上上下下都有些坐不住了。

  百姓們議論的,自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而但凡身上有點官職的,卻是在嘀咕,這事情會不會找到自己頭上來,畢竟仔細想一想,在這青州做官多年,好像自己的屁股也不是怎麽特別幹淨。

  當然,不管是百姓還是官員,想的最多的還是:“臥槽,咱們在小地方,怎麽會有欽差來?”

  從中午過後,本地的官員們,也開始回過神來了,一個個陸續的往著沙千裏的宅子這邊跑,能不能見到欽差大人沒關係,反正不能讓欽差大人去找自己了,最重要的是,他們得將自己的態度表現出來,小小的樂安縣,屁大點地方,真有有麻煩找上門,裝聾作啞是過不去的。

  這些人,無一例外被劉深給攔在門外了,他們連進門喝口茶的資格都沒有,許白根本沒打算和地方上有什麽來往,自然就不想多生枝節,倒是本地的知縣,許白還是讓沙千裏去應付了一下,再怎麽說是一個百裏侯,他如果不是查人家的話,最好還是給人家一個說法,好歹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文官係統的一員。

  聽到所謂的“欽差大臣”其實是錦衣衛的人來本地查案子的時候,那個四十多歲的知縣,明顯是鬆了口大氣,雖然沒問是什麽案子,但是沙千裏明確的告訴他,這事情主要和運司衙門有關係,倒是和地方關係不大,這知縣訕訕笑著,問了幾句“需不需要本縣協助”之類的官麵話,就唯恐避之不及的躲開了去了,一副明哲保身的派頭做的十足十足的。

  這個時代,消息有時候傳的很慢,但是,有的時候,卻是傳的很快的,山東是有錦衣衛千戶所的,在青州,也駐紮著錦衣衛的一個百戶所,關於樂安這邊發生的事情,其實還不到中午的時候,就傳到了青州這邊。

  支進是青州百戶所的百戶,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立馬往濟南那邊報了,而與此同時,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顯然,樂安這邊出現的錦衣衛,可沒有按著流程來山東,更沒有知會山東千戶所,別的衙門的事情他不清楚,但是,在錦衣衛內,如果偵緝,抓捕這些事情,沒按照衙門裏固有的流程來,那就意味著出了大事情,甚至包括當地的錦衣衛,可能都是在防範的對象當中。

  可是他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他一邊派人去打聽詳細的情況,一邊焦急的等待著千戶大人的回音,而這個時候,運司那邊,派人來請他了。

  “支百戶,你錦衣衛是什麽意思,什麽招呼都不打,就請我青州運司的諸多同僚去問話,我青州運司還要不要做事情了?”

  見到支進的齊武,臉上沒什麽好顏色:“若是錦衣衛覺得今年運司這邊鹽敬少了,打個招呼不行嗎,非得鬧這麽一出,讓外人看笑話……”

  “齊大人您息怒,息怒!”支進苦笑著說道:“您是說的樂安的事情吧,我已經派人去查問了,所謂的錦衣衛樂安辦案的傳言,還有待證實,還有待證實!”

  “不是你們搞的鬼麽?”齊武等著支進,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也不知道在運司這邊拿了多少好處,他嗬斥起對方來像嗬斥自己的屬下一樣,一點壓力都沒有。

  “至少不是我青州百戶所做的事情!”支進信誓旦旦的說道:“而且,如果是千戶所那邊下來的人,沒道理不會知會我一聲的,我都懷疑是不是有人假冒我們錦衣衛的名號行事了……”

  “哼!”齊武瞥了對方一眼:“你是覺得我好糊弄的麽,當今天下,假冒官兵的蟊賊或許有,有膽敢假冒錦衣衛的蟊賊嗎?誰這麽行不開,和自己是三親六族過不去,沒事找個自滅滿門的罪名消遣麽?”

  支進訕訕的笑了笑。

  “莫非,真的是從京裏下來的,繞過了你們?”齊武喃喃自語道,若是真是從京裏下來的,那對方的意思就很明顯了,直接是劍指他青州運司,這讓他有些凝重了起來。

  “齊大人不要著急,我已經派人去了樂安,快的話,下午就應該有確切消息了!”支進說道。

  “你們千戶所那邊呢?”齊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也送消息過去詢問了,大人稍安勿躁,這事情今日肯定能弄清楚的!”

  “稍安勿躁?”齊武狠狠的一拍桌子:“我剛剛得到的消息,我青州運司兩個提舉,都被請到樂安去了,還是我運司巡檢司的人去請的,你告訴我要我稍安勿躁?”

  大堂了安靜了下來,足足夠了半響,支進才開口:“齊大人,我先告退了,一有消息,我即可來知會大人!”

  “哼!”齊武氣哼哼的一揮手,連搭理對方都懶得搭理了。

  齊武今天見的人,可不僅僅隻有這區區一個錦衣衛的百戶,實際上,從他知道這件事情開始,他已經動用了他在青州官場上能動用的人脈,打聽這事情的來龍去脈。

  畢竟這事情中蘊含的惡意太明顯了,他沒辦法不小心,如果是青州的錦衣衛是他運司養熟了的狗的話,那麽,那一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錦衣衛,就是一隻從外麵跑到他地盤來的野狗,若是來搶食也就罷了,幾根骨頭就可以打發了對方,實在不夠,還可以給幾塊肉,但是這隻野狗現在已經露出了獠牙,這是要咬人啊!

  找支進來,其實他不過是最後確認一下,本地的錦衣衛和這件事情有關係沒有,如今看來,隻怕事情的發展,是最糟糕的走向了。

  一個人從外麵被叫了進來,齊武麵無表情:“事情已經確定了,不是山東的,你告訴本官的沒有假話!”

  “小人一知道那劉深做了這些事情,立馬就來給大人稟報了,不敢有半點虛言!”說話的人一臉的諂媚,正是劉深的副手,巡校羅元一,如今劉深在樂安,壽光幾地奔走,按理來說,他作為劉深的副手,此刻應該是在南堡巡檢司裏坐鎮駐守。

  他此刻出現在青州,在自己頂頭上司的上司的這裏,這意味自然不言而喻了。

  巡檢是官,哪怕是從九品,依然是朝廷在冊的命官,但那是巡校是個什麽玩意,那就不好說了,看著南堡巡檢司從幾十百來人,到如今數百上千人,劉深實力大漲,羅元一心裏自然而然就有了想法。

  這個想法從想法變成實質的行動,還是從他和劉深一起去了小楊村之後開始的,段小家是什麽玩意,當初不過跟著楊立那個酸秀才身後的一個小屁孩子,如今楊立成了錦衣衛的千戶不說,連段小家也成了錦衣衛的官兒了,看到這一幕之後,羅元一心裏那一直以來的不平衡,終於被打破了。

  劉深從巡檢司裏調人,去做什麽,他自然會過問一下,發現劉深是幫著錦衣衛的人來對付運司上下,他心裏斟酌了一番,然後毫不猶豫就往青州跑了。

  若是他要出頭,這一次就是最好的機會了,鹽判大人早就覺得南堡巡檢司有些尾大不掉,不聽吩咐了,趁著這個機會將劉深取而代之,對他來說也不是不可能,隻要鹽判大人覺得他忠心好用,他羅元一就可以出人頭地了。

  至於那幫錦衣衛,運司的大人們會不會對付不了,他根本沒有考慮這樣的事情,錦衣衛又怎麽了,鹽判大人可是從南京那邊來的,身後靠山硬的很,而且,區區二三十個錦衣衛,難道還能杵翻整個運司不成。

  “給我說說你見到那些人的情況……”

  齊武閉著眼,聽著羅元一給他稟報,羅元一能說的其實並不多,他和許白等人接觸其實也不過是那麽一會兒的事情,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添油加醋,甚至時候很多劉深分析出來的東西,此刻也變成了他的見解,一一稟報給了齊武。

  這些話,在劉深的嘴裏分析來,不過是猜測,但是在青州運司最大的官員齊武耳朵裏,那就不是猜測了,而是毫不掩飾的威脅了,青州的鹽政是怎麽回事,沒人比他更清楚,他自問自己做的沒錯,無論是上司,下屬,還是自己的靠山,甚至對於朝廷,他都沒有虧欠。

  但是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拿不到台麵上來說的,單單每年從他手裏不見的你那幾十萬兩銀子,不查則可,一查的話,必定是人頭滾滾。

  “真是一幫作死的家夥啊!”聽完羅元一的稟報,齊武半響沒有出聲,過了好久,才悠悠長歎了一句。

  羅元一眨眨眼睛,不明白齊武話中所指。

  “樂安一帶,是不是最近鹽梟橫行啊?”齊武轉過頭,看著羅元一:“你剛剛好像說,南堡巡檢劉深和鹽梟勾結,大肆倒賣鹽場所出,是不是這樣?”

  羅元一一怔,繼而大喜:“沒錯,大人明察秋毫,的確如此!”

  “看來,這南堡巡檢司也是壞到根子上了,得派個有力之人去整飭一番!”齊武冷冷的看著羅元一:“羅巡校,你可有信心幫運司整飭南堡巡檢司?”

  “屬下一定盡心盡責,不會讓大人失望!”羅元一擲地有聲的回答道。

  “那你還在等什麽,等我在這裏留飯嗎?”齊武哼道:“若是整飭不好,這南堡巡檢司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運司每年花這麽多銀子,可不是養一幫吃裏扒外的廢物的!”

  “明白,屬下這就去!”羅元一興衝衝的抱拳,就要轉身離去。

  “滾回來!”齊武喝住他:“若是遇見冒充朝廷官兵的鹽梟們,你巡檢司應該怎麽做,不用我教你吧!”

  羅元一看到齊武眼中閃過的凶厲之色,心裏陡然一驚,頓時明白了齊武的意思,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上劉深的位置,就看自己在齊大人麵前,這事情做的好不好了。ènuè1Θ

  “屬下明白,鹽梟狡詐多變,劉巡檢就是這麽被對方拉下水的,屬下一定不會犯同樣的錯誤,若是遇見這種大奸大惡之輩,屬下一定是先殺了再說!”

  齊武揮揮手,羅元一退了出去,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走出青州府運司衙門,羅元一抬頭看了看天空,眼光刺眼,但是卻是照的他渾身暖洋洋的,衙門外麵的長街上,人潮洶湧,每個人似乎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

  他很想大聲的喊叫幾句,從身後的衙門出來,好像壓在他胸口多年的塊壘一下盡去了,所謂念頭通達不過如此,他壓抑住喊叫的衝動,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運司衙門,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今日從這裏走出來的,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巡校羅元一,下一次他從這裏走出來的時候,必定是巡檢羅元一了,大丈夫快意江湖,怎能長久屈居人下。

  今後的南堡巡檢司,得換個主人了!

  “回南堡!”他接過心腹遞過來的馬鞭,翻身上馬,意氣風發的指著南堡的方向:“跟著羅哥,回家吃肉!”

  “回家吃肉……哈哈,好!”

  “回家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