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作者:半包軟白沙      更新:2021-04-27 23:39      字數:4405
  輕輕的放下帷簾,六月輕手輕腳的從房間裏走了出來,門口侍候的宮女看了她一眼,微微的彎了彎腰。

  “太後睡著了,別讓人打攪她老人家!”

  低低的吩咐了一聲,六月走了出去,春困秋乏夏打盹,這個時候若是不幫著太後處理這些政事,美美的睡上一覺,那可就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六月並沒有朝著自己的住處而去,而順著長長的走廊屋簷,朝著宮苑的深處而去,一路上,偶爾有幾個宦官宮女,見到她走過,都是紛紛躬立低頭,不敢直視她一眼。

  六月對這些宮人的恭謹,熟視無睹,哪怕那些路邊的那些宮人中,不僅有身著灰色和青色的,偶爾還有身著紅色和茶色的宮人,那是宮裏有著品階職司的了,不過,宮裏的人這麽多,她也認不全,倒是不在乎這些人到底是誰了。

  他們認得自己就好。

  幾個曲折之後,她的步伐停留在了一排不起眼的屋子麵前,大概是有人早就將她朝著這個方向來的消息傳遞給了屋子的主人,此刻,屋子的主人已經站在門口,一臉慈祥的看著她了。

  “蕭公公!”

  “公主殿下!”

  六月抿嘴笑了一笑:“天氣有些熱了,正好上午壽康宮那邊去冰窖取了點冰,做了點酸梅湯,算著這個時候蕭公公應該是在休息,我就給你送來了!”

  “吩咐個人送來就是了,還親自跑這麽一趟,都出汗了不是!”

  蕭乾一副老懷大慰的樣子,引著六月朝著屋子裏走:“我叫人去給公主盛上一碗來,去去暑氣再說!”

  “我可是喝過了!”六月笑吟吟的說道:“想著好久沒來看蕭公公了,索性就趁著這個機會來坐坐,你可別攆我走啊,壽康宮那邊走過來,可走了好一陣呢!”

  “現在這宮裏,誰敢攆公主您啊!”蕭乾樂嗬嗬的說道:“就是曹公公,見到公主了,還不是也得客客氣氣的,更別說他手下那幫小兔崽子了,這些家夥,一個個猴精猴精的,哪裏會這麽沒眼力勁兒!”

  六月笑了笑,卻是不接他這個話茬,她也知道,自己因為最近隨侍在太後身邊,所以宮裏的人對她態度變了許多,不過,她更清楚,這些人的態度改變是因為太後,而不是因為她自己。

  要說真一直對她照拂有加的,除了她貼身的幾個宮女,手上稍微有些權力的,也就是眼前的這位蕭公公了,不過,她能為蕭乾做的事情也不多。

  就好像前幾天,她隱隱聽說如今蕭乾在司禮監做個秉筆,做的十分的不開心,司禮監是曹吉祥的地盤,蕭乾在司禮監裏,隻是排名最末的一個秉筆太監,處處遭到排擠那是必然的,甚至有消息說,曹吉祥有心將蕭乾打發到內書房那邊去。

  她這可就有些不大能忍了。

  好在最近隨著太後處理政事,跟著太後也學到了很多的東西,她知道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若是追究的話,到最後十有是什麽都追究不到,反而會讓蕭乾在司禮監的日子更加不好過,於是,她稍稍了琢磨了一下,就有了今天這堂而皇之的為蕭乾送酸梅湯的舉動。

  反正她不說,也沒人敢向太後求證,誰知道是自己要來看望蕭乾,還是自己奉著太後的懿旨來賜給蕭乾這酸梅湯的呢,她不知道這舉動會不會徹底改善蕭乾的處境,但是在她想來,司禮監的那些家夥,包括曹吉祥本人,知道了自己今天過來了,應該會稍稍收斂一些了吧!

  這些家夥,不是整天都愛瞎琢磨的麽,那就讓他們琢磨好了!

  “南宮那邊,最近怎麽樣了?” ̄︶︺ènuè12

  蕭乾在慢條斯理的吃著酸梅湯,冰鎮過的酸梅湯的確是清涼解渴,不過,蕭乾吃的可並不是這味道,而是眼前這位嘉善公主對他的一番照拂。

  他四五十歲的人了,又是自幼在宮裏長大,這其中的意味,還有什麽不懂的。

  “懷恩在伺候著呢!”蕭乾慢慢的啜著手中的酸梅湯:“那家夥六親不認的,司禮監這邊想知道那邊的消息也不大容易,加上徐承祖那家夥也是死心眼,有他的撐腰,懷恩現在說話可比我這個老東西硬氣多了!”

  “呃!”六月輕輕的嗯了一聲,沉默了下來,這是太後的手段,如今就是她也不大確定陛下的病情如何了,就更別說宮裏其他的人了,這方麵的事情,在太後麵前也是一個忌諱,太後什麽事情都不瞞他,唯獨關於陛下的事情,從來不會和他說。

  “我聽說,懷恩上個月出了宮,去了天津那邊?”

  “這事情公主你也知道了?”蕭乾放下手中的碗,韻味了一下:“不過,知道不知道,曹公公的侄子曹欽,也悄悄的去了一趟天津,不過回來之後,我聽說曹公子有些失望,畢竟那小子倒是有些福氣,都在閻羅殿上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曹欽?”六月微微一愣:“我不知道這個人啊!”

  “那公主閑暇的時候,最好知道一下,我可是聽說這曹公子,很是仰慕公主,不過,以他的出身,怕是給公主提鞋都不配,他也敢有這樣荒唐的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曹公公給他的勇氣!”

  “啐!”六月臉色一沉,沒好氣的啐了一口:“曹欽是吧,我記住這個名字了!”

  兩人之間突如其來的沉默了一下,蕭乾看六月沒有起身告辭的意思,心情更愉快了,他可是清楚的很,在宮裏不知道多少隻眼睛看著嘉善公主來自己這裏,那麽,公主在自己這裏停留的時間越久,對他的好處,自然是更多。

  不過,要想公主逗留的時間長一點,可不能都讓公主找話題了。

  “公主是想知道許僉事的消息吧!”蕭乾看著六月,六月沒有一點羞澀,坦然的點了點頭:“他的消息,都是傳到太子那邊,我在宮裏想知道也不容易,蕭公公要是知道一些,不妨說給我聽聽……”

  “那小子沒事!”蕭乾樂嗬嗬的說道:“活蹦亂跳呢,這小子,裝個病都不地道,在天津折騰了一大通,等到大家都看著天津那邊了,這家夥又撂挑子什麽都不幹了!”

  “真沒事就好!”六月微微笑了笑,有些好奇:“他既然好了,為什麽裝病,在天津那地方要什麽沒什麽,為什麽不回京城來?太子要用他的地方也不少呢!”

  “這個我可就真不知道了!”蕭乾一擺手:“這家夥心眼多,手下又有一幫不怕惹事的家夥,反正也不是個消停的主兒,我想,太子不會是怕他在京城裏惹禍,特意將他放在天津那邊去的吧,反正天津也不遠,要用他的時候,隨時召喚都可以!”

  “他膽子的確很大!”六月點了點頭,倒是認同蕭乾說的這一點,不過,對於蕭乾推測的是太子故意將許白安置在天津的事情,她卻是有些狐疑了。

  “京城最近很是平靜啊,也沒有什麽大事情……”她歪頭想了想,臉色突然微微一滯,心情突然就不好了起來。

  他不是躲在天津不回京城,就是怕見自己吧!

  “具體的情況,公主若是有機會見到錦衣衛的逯杲,可以問問他,我覺得這個世上,除了太子和公主以外,最關心那小子的,應該就是逯杲了!”

  蕭乾見到六月發怔,以為她是擔心許白的處境,忍不住提醒她道。畢竟六月雖然是公主,但是終究是在宮裏長大的,對人心這種東西,隻怕還是認識不夠,她覺得的“沒什麽大事”,在許多人眼裏,隻怕早就已經天翻地覆了。

  就好像錦衣衛那個想上位的逯杲,在他心裏,隻怕恨不得這許白一輩子就呆在天津不回來的好,這還僅僅隻是錦衣衛一個衙門,表麵上風平浪靜,但是暗地裏也是殺機四起。

  更別說朝堂之上,如今內廷外廷,幾乎都已經成了水火不容之勢,互相不買賬。

  而有能力調和這內廷外廷矛盾的兩個人人,一個在南宮病重不起,一個卻是冷眼旁觀,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樣子,整個朝局看似平靜,但是這平靜卻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內廷和外廷之間,就有一場大的爭鬥,到時候,隻怕不僅僅是朝堂上下,就是遠在天津的許白,也躲不開這一場爭鬥。

  這些事情,太後一定是看的明白、心裏清楚,但是,眼前的這位小公主,卻是未必清楚了。

  蕭乾也隻能這樣隱晦的提醒一下她,在宮裏,他蕭乾如今可是四六不靠,唯一靠得上的,也就是這位公主了,他可不想這位公主懵懵懂懂的攙和進這場爭鬥當中去。

  “若是見到了那逯杲,我會問他的!”

  六月起身告辭,蕭乾站起來相送,逗留的時間不長也不短,這其中的分寸,不是身在其中,還真的一般人很難體會到。

  一直看到六月的身影,遠遠消失在宮牆盡頭,蕭乾才緩緩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這丫頭,她就怎麽惦記上了許白那小子了呢,隻怕這事情對這兩個小家夥,都不是什麽好事情啊!

  身邊的貼身小宦官看著突然歎氣的蕭乾,一副正要發問的樣子,蕭乾指了指桌上的酸梅湯:“什麽都別說,都賞你了,知道別人問起來公主的事情,你該怎麽說了吧!”

  “當然知道!”小官宦機靈的點了點頭,滿心歡喜:“壽康宮賞賜的酸梅湯,公公還賞了我一碗呢,這說出去,小的臉上也是光彩的的很啊!”

  ……

  曹欽!

  逯杲!

  回壽康宮的路上,六月一直在咀嚼著這兩個名字,逯杲她有印象,錦衣衛的人,看起來挺和氣的,嗯?錦衣衛的人!

  她突然笑了起來,許白也是錦衣衛的人,若是自己讓他去教訓教訓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他一定會很樂意的,這逯杲聽起來,好像和許白有些不大對付,自己讓逯杲去教訓教訓那個曹欽,不管這事情成還是不成,似乎結果都不錯?

  自己幫不上他的大忙,給他的對頭添點堵總可以吧!

  她心情突然之間,又有幾分沮喪,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在天津和他的那位青梅竹馬開開心心吧,自己為他做的這些事情,隻怕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更不會因此感激自己。

  “去哪裏轉了轉啊,天氣這麽熱,呆在屋子裏納涼不好嗎?”

  回到壽康宮的時候,太後已經醒了,見到她回來,隨口問了一句。

  “去司禮監蕭乾那邊坐了坐,給他送了點酸梅湯過去!”六月如實回答道,在太後麵前,她沒什麽值得撒謊的,而且,她也知道,就算她撒謊,在這宮裏發生的事情她也未必瞞得過太後。

  “哦!”太後微微點了點頭:“我倒是忘記他在南京的時候照拂過你了!不過以你的身份,以後就算見他,派人請他過來就是,主子去見奴婢,不合適!”

  “嗯,我知道了!”六月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繼續吧!”太後指指桌上的折子:“下午就別念了,你撿些重要的說給我聽,不重要的,直接然司禮監那邊批紅吧!”

  與此同時,蕭乾結束了他的午休,慢條斯理的回到了司禮監,在司禮監裏,永遠都有處理不完的政事,而作為排名最末的秉筆太監,顯然,他要做的事情,是最多的。

  “蕭公公來了!”

  在司禮監裏,兩個正在聊天的秉筆太監,見到他走進門,笑著和他打著招呼,他笑吟吟的回禮,做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剛剛我和老戴在說,在南京那邊做鎮守太監,哪裏有在宮裏舒坦,突然想起來,蕭公公是做過一任南京鎮守太監的,內官監那邊,有人想去南京,蕭公公這邊有什麽建議沒有?”

  “哦,內官監的誰啊!”蕭乾笑眯眯的回答道:“有徐統領在宮裏,你們問我的建議,還不如問徐統領呢,在南京,區區鎮守太監說話的聲音,還真沒徐家大!”

  “那不盡然!”一個秉筆太監一本正經的說道:“萬一內官監的那家夥,有蕭公公的機緣,那說話的聲音可未必比徐家小,咱們內廷說話的聲音一直都不大,好不容易有人為咱們做主了,當然是要好好的說一說了,蕭公公你說是不是啊!”

  “那是,那是!”蕭乾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不過那可是一個苦差事,哪裏有咱們在宮裏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