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篇 第四個癡狂夜——張宇
作者:
QM問號君 更新:2020-03-15 12:16 字數:3326
我是一個警察。
準確來說,是一個混的不怎麽好的警察。
刑警的生活其實很無聊的,除某些治安不好的地方之外,華國大多數城市沒有電視劇裏演的那種幾天一宗殺人案,除了天天跑基層的警員之外,像他這種死守在二線城市的警察,天天要處理的除了丟東西就是民事糾紛,稍微有點大的案子,也無外乎搶劫或者是詐騙。
但是他絲毫不感覺無聊,反而對於這種平淡無奇的生活抱有一種感激的情緒——每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年輕人都渴望著戰爭,每一個經曆過煉獄的老兵都祈禱著和平。
而他,便是曾經見過煉獄之人。
依稀記得那時候自己還是二十歲左右,隻是一個協警,某次在雲鄉跑基層時,曾經有幸經曆過那起震驚整個警界——雲鄉殺人碎屍案。
當時,他是以一名從全國各地臨時抽調的警員的身份,來到了雲鄉,參加了那一次可以所得上是華國近代最大的一次封城行動。
全城封鎖,隻為逮捕一人。
雖說並非如同嚴鋒那般親臨現場,可做為挨家挨戶調查的警員之一,他還是經過開會與學習之後,逐步了解了這起案件的種種細節,隨著對於案情的了解越深,深埋在案件之中那鋪天蓋地的恐怖也隨之浮現。
連環碎屍,人肉喂豬,毫無痕跡,凶手甚至精心地將器官整齊排列……
種種細節,加之現場流露出來的照片,以及最終案件無法告破,這一切的一切,在當時,都像是在熱血且正義的張宇頭上狠狠地澆下了一盆冷冰冰的涼水,澆滅了熱情,隻剩下了深深的寒意,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期待著惡魔落網的那一天,而且他相信,隻要是當時參與過該活動的警員,都會牢牢地記住這個人的名字,等待著抓捕它的那一刻。
這無關乎善惡是非,僅僅是某種深埋於“人類”二字之下,對於同種族被殘忍殺害後所流露出的感情。
許桓英,如若惡魔有名字,那麽這就是它們之中最純粹最恐怖的名字。
盡管時至今日,專案組依舊沒有解散,可他卻不得不正視一個事實——“雲鄉殺人魔”,很可能抓不到了。
且不論十年的變化有多大,單單是在當年封城嚴打之時,那個惡魔便能夠完完全全的避開了警方的一切偵查手法,在如此嚴密的天羅地網中硬生生的鑽出一個漏洞,消失於人海之中,如今十年過去了,除非能夠掌握什麽決定性的證據,使得這個案件再一次引起轟動,否則就以現如今專案組能夠掌握的資源,單憑著一腔熱血,想要抓到“雲鄉殺人魔”,顯然是癡人說夢。
而在經曆了那次事件之後,他也看開了。
每一次未偵破的殺人案都是警方心中的痛,很顯然,牽扯了至少43個受害者的特大殺人案,已然具備了在這位年輕警員的心中撕開一條巨大的破洞的力量了。
而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一件事。
一件足以為將這破洞化作深淵的事情。
那是一天深夜,與惡魔戰鬥後的年輕的警員拖著疲憊的身軀在深夜回到家
中,卻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窗戶大開著,仿佛是一個擇人而噬的大嘴,屋內一片狼藉,年老的父母早已倒在血泊之中。
而他那美麗的未婚妻,此刻也早已死去多時,更令他崩潰的是,她那裸露的身軀和臉上掛著的淚痕,如同無聲的訴說著,她生前遭受過的暴行。
在之後的檢查中,三人的死亡時間,僅僅是一個半小時前。
明明隻要早下班一會兒,明明隻要不這麽拚命地想要抓住那個惡魔,自己完全可以趕在他們被殺害之前回到家中的!
一切明明可以挽回!
未成年作案,三個少年那冷漠的目光仿佛是一把冰冷的尖刀狠狠地捅向他那心中的破口,在聽到並非死刑的判決後,他在法庭之上好像發瘋了一般,卻最終得到的,僅僅是幾句無關痛癢的安慰。
為了光明與黑暗搏鬥,光明卻無法庇護自己的親人,那麽與黑暗搏鬥又有什麽意義?
在那之後的張宇,開始逐漸變得偏激,一切都按照自己的主觀臆斷來判斷,甚至多次出現暴力逼供的行為。
而在一次有關一次強奸案中,隱藏在他心中的某個通向深淵的大門徹底地開啟,或許是同樣的性質刺激到了他,或許是對方律師想通過肮髒的手段來另嫌疑人以“未成年”的身份逃脫製裁,隱藏在他心中的深淵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打開,為了能夠另那幾人受到最為嚴厲的製裁,他不惜動用了許許多多早已超出他的責任範圍之外的手段迫使其認罪,甚至包括作偽證。
當然,最終事情敗露,法院參考到了他的這種行為,不僅沒有重判,反而最終叛處的懲罰,甚至比嫌疑人律師所要求的還要輕。
在那受害人的家屬麵前,他下跪了,他哭著磕頭道歉,卻是不知道是在請求受害人的父母的原諒,還是在請求自己僅剩的唯一一點良知的諒解?
最終,受害者因為受不了壓力選擇了解脫,而他也因為自己的行為,被遠調至沂川,離開了這座城市,在那一刻,他的心已經涼了。
熱血蛻變成了寒冷,最後的救命稻草折斷,這一起案件,直接令其變成了曾經他的眼中最看不慣的那種,天天“拿著工資混到退休,案件能破就破,不能破也就是挨幾句罵”的同事。
心如死灰,再也點不起一絲火焰。
而恰恰是這種心態,才導致了在那之後,原本前途無量的年輕警員,在某次事件中,迫於某種方麵的壓力,選擇了無視那個孩子的求救。
“警察叔叔,你為什麽不相信我!他們……他們打我……虐待我!他們都是壞人!”
曾經那男孩的哭喊如今回想起來依舊宛如尖刀一般狠狠地紮進他的心中,除了另曾經的傷口鮮血淋漓之外,卻給那時的他帶來了些許清醒,仿佛落水之人回光返照般的最後掙紮。
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衛生間的鏡子碎成一地,汩汩鮮血從他那緊握著玻璃的手中流出——他赫然發現,如今的自己,早已正在向著怪物蛻變!
“你逃不掉的!”
昔
日的獵物與獵手的身份在這一刻互換,鏡中的自己化作了那個惡魔的模樣,他張大著布滿獠牙的大嘴,裹挾著黑暗,獰笑著要將他吞噬!
反抗,快反抗!做一個警察該做的!掏出你那名為“正義”的配槍,逮捕它!
不可以!無論前方又多大的壓力,那個小男孩身上也確確實實被虐待的痕跡,做為一個警察,不正是應當追求正義嗎?!
但是……他累了。
與邪惡和黑暗戰鬥的日子裏,時間無情地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醜惡的疤痕,這些疤痕使得他變成了常人眼中的怪物。
“渾身布滿醜陋的疤痕的人,在他人眼中就是可怕的怪物,而在我們布滿疤痕之人的眼中,那些有著光滑皮膚的人們,又何嚐不是怪物呢?”
許桓英那歇斯底裏的吼叫聲逐漸歸於平靜,另一種極其平靜的話語傳入他的耳中。
癱坐在洗手間中的警員,隻是癡癡地笑了。
如果是幾年前,我的確有著一往無前的決心與勇氣,遇到不公正的事情,我一定有著絕對的勇氣與信心站出來,哪怕我知道敵我力量的懸殊。
少年時的我,有著熱血與對於正義的絕對信仰,雖然幼稚,雖然可笑,但是那個時候,我的心髒的確曾經有跳動過。
它曾經跳的是那麽的有力。
可是現在……為什麽完完全全停止跳動了呢?
為什麽我再也感覺不到快樂了呢?為什麽再也沒有了太多的情緒,隻是日複一日重複地活著了呢?
再也沒有為犯人犯下的罪行而感到憤怒,再也沒有為了受害者的遭遇而感到悲傷,以一名旁觀者的目光冷漠地注視著一切,不再有任何情感波動。
說起來,那個惡魔一般的身影,也好久沒有入夢了吧……
這究竟是代表,自己終於從那個陰影中走了出來,還是代表……自己那早已不再跳動的心髒,早已不再在意這一起案件了呢?
男孩被抱走前,那無助和質問的目光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記憶之中,就好像警察那雙另犯人不敢直視的目光一般,深深地穿透他的靈魂,直逼他的內心,不斷地發出一遍又一遍的質問:
為什麽!!!
淚水緩緩地流出眼眶,張宇看著鮮血淋漓的雙手,抱頭痛哭。
我已經喪失了握住受害者雙手的勇氣……
我真的累了……抱歉。
手指緩緩地碰觸到了鏡子的邊緣,臆想中的許桓英在一瞬之間便與他的意識完成了融合,他最終還是接納了黑暗。
在這一刻,他向著這個世界伸出代表著和好的右手,麵對黑暗的同化,他不再掙紮,隻是微笑著接受了這一切。
曾經那個年輕的警員,早已在消失不見。
其實……沐浴在黑暗中的安靜和放鬆,感覺也不賴啊……
思維回到了現在,張宇隻是靜靜地看著圍坐在一起的七個人,隨後……看向了坐在一號位的張子傑,點了點頭。
計劃……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