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內。

  王佐坐在主位上，一手握著杯蓋，一手拿著茶杯，摩擦茶葉，驀然許久，“程鏢頭為西楚賦稅做出諸多便利，

  然此次清水縣竟鏢一事，非本官能左右局麵。”

  程路心頭一涼，果然，想了想才道：“王大人言重了，此事重大，我自然懂的，請大人，不過是喝茶而已，隻是有些問題，還請大人為我解惑。”

  王佐心中歎口氣，“本官酌情而答。”

  話沒有說滿，能混到司錄主事人，人情世故自然明白。

  程路在信娘的提醒下很快明了，原來如此，是這個亞子啊。

  “王大人，狂刀鏢局，各家占股如何？”

  王佐眉頭微皺，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滿了，他得罪人，說錯了，也是得罪人，看了眼程路，

  跟清水縣賦稅押運一事，這都算是小問題。

  想推脫，他也落不下這個情麵。

  “狂刀鏢局，比不得天涯鏢局，不過其後站著乾豐城趙、王、黃三家，關係複雜，牽扯之大。”

  程路眉頭微皺，趙家，多從軍伍，交好的祿豐關隘守將武鬆，便是趙家女婿，王便是大人本家。

  至於黃家，則是郡尊的重要幕僚，屬於外來豪強。

  一番談話，避重就輕，令程路對西楚郡的格局有了清晰的認識，目前西楚郡是雙足鼎立，太守與郡尊二家爭鋒。

  太守趙家屬於西楚地方豪強，外來的黃家也是豪強，擁立郡尊且雙方都想把對方弄死，獨自掌握西楚軍政。

  五縣之中，兩家是郡尊一脈，三家是太守一脈，而清水縣尊，便是郡尊的遠方侄子，屬於郡尊一係。

  “還請王大人用膳，晚些，我再派人護送大人去清水縣。”程路客氣著。

  王佐頷首，心情不錯，既還了人情，也沒透漏這次的關鍵，都是些圈內消息，知道的人都知道，不知道的人確實不知道。

  即使出問題上頭要查，也查不到他頭上。

  程路帶著蒙武離開會客廳，留下信娘陪著，往書房而去，所謂消息代差便是如此。

  什麽都不知道，才是事情最難辦的。

  雖沒有得到實質性的答案，隻是給了諸多選擇題，告知了西楚郡的格局，這就好辦多了。

  書房。

  “說說，趙、黃兩係，我們站那邊？”

  程路看著蔡苟跟蒙武，站隊問題，事關生存問題，不由得不慎重。

  “我不懂這些，總鏢站那我便去那。”蔡苟哼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蒙武緊皺眉頭，“總鏢，太守麾下擁有近萬人馬，楚州雖地處南方，少有戰事，卻也是維護一郡的力量，

  與之交好，更有利於鏢局發展。”

  “不錯，我也是這麽想的。”程路頷首，總算是有一個跟自己的想法相同，天下將亂未亂之際，選擇力量強盛的一方，自是穩妥的站隊。

  但選擇也不能說的太滿，又問詢了一些上回走鏢上的問題，讓蒙武多注意一些。

  蔡苟近段時間一直充當鏢局副管家的位置，不是去采買田地，就是跟著信娘管理鏢局內的大小事務。

  開始從預備役鏢頭，轉到幕後行政人員。

  “田地采買的如何？”

  程路拿起書桌上的賬冊問道，轉而愁眉，預算二千兩，怎麽還剩下一半多？

  “總鏢，三家對於出售田地一事，頗為推諉，那怕我們以高價購買，出售一些之後，三家便不再願意繼續出售。”

  “罷了，不願買便如此，蒙總鏢，人來之後，先登記造冊，先用著，之後再確定要不要錄用。”

  “是。”

  處理完鏢局內事務，信娘疲憊走來，“如何？”

  “站隊問題，清水縣一家獨大的局麵，不符合趙太守的意見，想借此機會，引入其餘鏢局進入。”

  “王大人怎麽說？”

  程路凝眉，始終繞不開這個問題，站隊的話，便是要選擇靠山，雖然對鏢局的發展有益處，卻不利於進軍其餘郡縣。

  “太守的意思，西楚郡，隻需要兩家鏢局即可，其餘的，都可擯棄。”

  信娘含笑，程路躁動的心放了下去，如此就好，“事不宜遲，立刻趕往竟鏢，此次，交托信娘了。”

  “唉，妾身怎麽就成勞碌命了？”

  信娘眨了眨眼睛，媚眼如絲看著程路，“似乎小郎君賣給妾身夜明珠開始，妾身便成了小郎君的人了？”

  “對了，你從那找到的王大人？”程路岔開話題。

  果真扭轉了信娘的注意力，“郭北縣外，他被妖魔襲擊，護衛拚死護衛其逃命，恰好撞上妾身，

  倒是那邪物，有些奇怪。”

  “哈哈，邪物那有不奇怪的？”程路笑道，將籌集到的銀兩全擺在小木箱裏。

  信娘輕點之後，小臉錯愕看著程路：“一萬一千兩？”

  “不錯，此次竟鏢，我們勢在必得。”

  “明日的事情明日說。”

  信娘說著撲向程路。

  “哇，就在這嗎？”

  “不然呢？”

  “好吧好吧，能否等我出去上個茅廁？”

  “小郎君莫非要食言？”

  “好吧，君子言而有信。”

  ……

  天微亮，程路將鏢局暫時交托給苦海，帶著小隊人馬，騎乘快馬往清水縣而去，二月十九，正是竟鏢的日子。

  蒙武則繼續趕赴下一趟鏢車，如今有馬德勝馬寶加入，遠途由蒙武跑之外，各縣之間的往來，皆由二人負責。

  砍柴不忘磨刀。

  兩個小時後，天涯鏢局抵達清水縣，以往日不同，今日街上行人寥寥，不見那些麵黃肌瘦的乞丐與婦孺。

  也不知被清水縣安置在那處去了。

  空中有劍光掠過，抬頭看去，赫然是一隊踩在飛劍上的道人，從遠處而來，衣衫飛舞，行人跪拜直呼仙人。

  程路羨慕無比的看著三人飛往縣衙方向，信娘在旁介紹道：“雙劍鏢局，皆為蜀中劍修組建的鏢局，

  財力不如我等，但實力，卻要強上許多。”

  再行片刻，程路見路旁停靠的馬車，車身皆是貴重木材打扮，足足三輛，鏢旗則是齊魯二字，頗為醒目。

  程路回頭看看自己人，好在不駕車，都是騎馬，一時也看不出差距來。

  “哼。”

  戴刀冷哼一聲，從幾人身旁走過，滿臉不屑。

  “真是風雲際會，怎麽不見楚裳鏢局？”程路看著孤苦伶仃的戴刀，唉，可惜當日沒能斬殺，扭頭看向信娘問道。

  “昨日便到了，楚裳鏢局的來人，可是你的老熟人。”

  “誰？”

  “進去便知曉。”

  竟鏢所在縣衙會客廳內，縣尊、太守、庫長吏三人皆在列，陪同著王佐跟另一老人，程路眉頭抽搐。

  李總鏢定然是故意的，楚裳鏢局來人，赫然是自己那位便宜師傅。

  程路麵無表情，拱手道：“見過師傅。”

  “哼！”

  回應的不是謝景，而是他身旁的黃來生，滿臉怒容，程路就當看不見，招呼信娘落座，也不管他。

  謝景看了眼這個弟子，坐在前排，劍光掠過，三名道人落地，為首之人中年，頗有富貴相，道袍的料子也不俗。

  “雙劍鏢局空山道人，見過諸位了。”空山道人對著四方稽首一禮，帶著兩個道人落座。

  程路適才站起，“天涯鏢局程路，見過諸位。”

  杵著拐杖的老者對著四方拱手：“齊魯鏢局，張讓，見過諸位。”

  “有禮了。”xN

  眾人見禮，黃來生滿臉倨傲起身，“楚裳鏢局，我乃謝景之徒，代師見過諸位了。”

  眾人沒回複，搞得黃來生憤憤坐下，滿臉不悅。

  這傻子吧？

  程路心裏嘀咕，這麽多大佬，你丫的代師見過？

  這麽沒牌麵？

  自是不招人待見。

  “這種人，如果在蜀地，早就被我斬了，坐井觀天之輩，程道友，你說貧道說的對不對？”

  空山道人湊頭來嘀咕著。

  程路頷首，“不錯，不知禮數。”

  二人交談的聲音不大，但黃來生是八品，這點聲音怎麽可能聽不見？

  坐在位上咬牙切齒，謝景瞪眼，低聲警告：“此地多豪傑，別丟人現眼。”

  “是，師傅。”

  黃來生不服輸，卻又蹦不出話來，隻得暗自用眼神瞪著程路，後者對他微笑了下，繼續跟空山道人交談。

  謝景對著張讓拱手，“貴方遠道而來，定要看看我西楚景色，必不輸於東州之地。”

  “自是如此，路過乾豐，呈上拜帖，不知爾等總鏢在忙碌什麽？”

  張讓也是好談之人，對餘下鏢局沒啥顏色，但對同樣四大家之一的楚裳鏢局，卻是想要了解更多的消息。

  戴刀一人坐在位上，沉默不語，方才他介紹自己，竟無一人注意自己，氣煞人也。

  然而他卻頗為無奈。

  各家鏢局，那怕是遠道而來的雙劍鏢局，都是禦劍而來，實力有目共睹，天涯鏢局，一行人七人。

  兩個七品帶頭，充分展現自家實力。

  握緊拳頭，心裏默默發誓，定要將那個在蠍子尾襲擊自家的賊子找出來！

  而那賊子既然是有目標的出手，想來，必然是為清水縣竟鏢而來。

  左右環顧，其餘四家，皆有可能是幕後下黑手之人。

  不管是天涯鏢局，還是雙劍鏢局，嫌疑最大，特別是那泥潭，顯然是會法術之流施展的，目光鎖定在空山道人三人身上。

  這道士，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