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雲豹，母獸為群狼所噬，也是個小可憐，老夫便隨身帶著。”

  老翁看著程路笑道。

  程路微微點頭，小豹嗷嗷叫著，糯糯的。

  “前輩。”將小豹放回桌上，程路才看向老翁，對方儼然是一位醫道高手。

  然而，這跟他程路有半毛錢關係嗎？

  沒有！

  頂多跟自家妹子有關係。

  “我這傷勢，什麽時候能好？”

  程路問道。

  “兩日後便痊愈，氣息差了些許。”

  老翁聲音平淡，古井無波。

  相對無言，程路跟老頭沒什麽好說的，該說的都說完了，別人不問，老翁也不會主動說什麽。

  片刻後，木門被推開，靈秀領著程韻走了進來，昏黃的燈火下，倆人各自捧著一個雪人。

  “師傅師傅，你看，我們做的雪人。”

  靈秀笑著舉起手中的雪人，老翁頷首，“不錯，活靈活現的。”

  程路起身，卻看到程韻捧著雪人，特別是那五官刻的，有點眼熟，“大哥，你看，像你不？”

  看著妹子的充滿期許的笑容。

  “母親懷我的時候，小妹你是不是偷偷給我畫臉了？”

  程韻愣了下，轉而笑著低頭，“大哥你真會說笑。”

  “前輩，我住那？”

  程路問出了他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睡在哪？

  靈秀聞言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將雪人放在桌上，“師傅，我跟小韻有好多話還沒說。”

  小豹用鼻尖觸碰著雪人，又覺得冷便縮回腦袋，然後又好奇湊上前，想知道是什麽讓它感到寒冷。

  程路最後回到了茅屋裏，靜靜看著六尺多的小木床，這跟自己八尺身軀來比，實在是為難。

  從柴房拿了諸多木炭，放進壁爐裏，關上大門，牆高處有通風孔。

  坐在床榻上，閉目，感應丹田氣機，遊走經脈，行運了一個內周天，沒什麽異樣，轉而行運外周天，略微阻塞。

  不如內周天那般順暢，但卻比以前更好。

  應該是鏢徒身份帶來的增幅，氣機的渾厚程度，比以前更強了許多，遊走半個外周天，最終在左肋處感到疼痛，氣機消散，前功盡棄。

  “呼。”

  程路深深呼出一口氣，一手抵在左邊肋上。

  這裏應該就是靈秀所說的，經脈有傷的地方吧。

  武夫，九品煉精，這個層次隻是打磨氣血，要求是童子身不能破，再之後入八品煉神，八品之後為七品銅皮。

  內外周天暢通，膚如銅皮，不懼刀劍水火，便是七品。

  這樣算起來，自己距離七品，隻差最後半步。

  “誒，不知道是福是禍，弄來個內傷。”

  程路搖頭，明天問問老翁有沒有法子治，沒法子的話，隻能溫養了。

  屋子裏溫暖如春，小木床終究是小，怎麽躺都不舒服，最後無奈隻能側著睡。

  不知睡了多久，直至聽到笛聲，清脆悠揚，程路睜開眼，精神百倍，八品煉神武夫，十幾天不睡都沒問題。

  拉開屋門，青色的天，入眼的是坐在院子裏的幾人，小工蔡狗都在。

  老翁站在梅花樹上，手中握著一杆黑色的笛子，雪地上四人五心朝天，迎著東方打坐。

  程路看不明白，但不妨礙他坐下，直至那一抹破曉照耀在這片大地上，四人同一時間輕吐出熱氣，後者也跟著吐出一口熱息。

  原來如此，這個時候氣機行運內周天，壯大的比平日還多的多。

  “小友醒了。”

  “是。”

  程路仰頭看著老翁點頭，前者頷首，看向四人，“小蔡二人，氣息不穩，平日更需打磨氣血，打好基礎，

  秀兒氣機行運外周天出了差錯，為師說過多少次，修行要屏息靜氣，

  韻兒氣息不錯，已經形成氣感…。”

  聽著老翁訓話幾人，程路有種回到當年，那鏢師可從不管自己修煉的怎麽樣，如果當年能遇到這種先生，羨慕的看了蔡狗跟小工們一眼。

  “還有你！”

  “我？”

  程路念頭剛放下，老翁拿著黑笛指著程路，後者一臉茫然，“作為年長者，行氣隻走內周天，空了這一身渾厚氣機！

  為何不走外周天？”

  程路皺眉，老翁語氣很嚴厲，但話裏話外都是關心的意味，“經脈有傷，不能行。”

  “嗯。”老翁背負雙手，那黑笛卻是不知被他藏那去了，看向東方，迎著陽光，“老夫欲要去木王泉，一同去罷。”

  一同？

  程路略微皺眉，這世上，還有好人不成？

  “木王泉，小韻，這就是我跟你說的，

  那個泡著就能增長氣機的神泉，嘿嘿。”

  程路聽著靈姑娘跟妹子的悄悄話，看著老翁的神色更加深邃，不太明白這老頭的作風。

  在場的，除了妹子跟靈姑娘，自己三人對他而言，就是外人，又是指導修行，又是給資源？

  天底下會有這般好事？

  他程某人是不信的。

  幾人踩在雪地上，往穀內行進，程路走在最後，看著一路玩鬧嬉戲的四人。

  四人打著雪仗，時不時有幾發會飛向程路，待程路再去看時，幾人嬉笑著跑遠。

  倒也不好去追。

  本來應該走在最前頭的老翁不知何時跟程路並肩而行，前者摸著胡須感慨，“少年好風光。”

  “你有所慮？”

  程路聽著老翁的話，點了點頭，沒說話。

  “為何？”

  老翁又問。

  “天下將亂，這世道沒有白吃的午餐。”

  程路倒是開口了，眼神看著老翁，他很想明白，妹子的師傅，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他看不透。

  “哈哈。”老翁兀自笑了起來，“這天下，確實又要亂了。”

  “前輩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程路追問道，他想弄明白。

  “好人？壞人？

  在你眼裏很重要嗎？”

  老翁別過頭來，深邃眼神中充滿別樣的意思。

  “如果是過客，我不會去在意，

  但前輩是妹子的師傅，不論好壞，總得讓我這個做兄長的，有幾分明白。”

  程路當然懶得去管老翁是什麽人，反正跟他沒關係，但跟自家小妹有關係，他就不能不管。

  那怕對方比他強。

  “倒也不錯，好壞，不過是人的分類罷了。”老翁搖頭晃腦，拿起腰間的葫蘆，仰頭一口，“在老夫眼中，好人壞人都不足為道，不過都是可憐人。”

  “可憐人？”

  “苦苦掙脫天地囚籠的可憐人罷了。”

  程路聽著老翁的話，接不下這句，掙脫天地囚籠，說的是，腳下這顆星球嗎。他現在也不知道，腳下的，到底還是不是一顆球。

  如果是天圓地方，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天無橫財，天下也沒有白吃的午餐，對於人而言，自是如此，

  老夫，好人壞人？對於你們而言，老夫是好人，對天下人而言，老夫是好是壞，並不重要。”

  聽著老翁打謎語一樣的話，程路費了一會腦筋才聽明白。

  天下是沒有白吃的午餐，但他對於程路等人而言是好人，這午餐，自是免費白吃的。

  “如此，晚輩當稱呼前輩為一聲先生，卻是不知前輩名號？”

  “先生？”

  老翁呢喃了一句，似是有些喜歡這個稱呼，“名號不過是代號而已，老夫現在喜歡先生這個稱呼。”

  程路好累，這老頭就不能說句正常話？

  “老先生，不知這木王泉，對晚輩的內傷，有幫助嗎？”

  程路看著老先生的步伐，沒有要超過自己的意思，他也不想走快，還想欣賞一下雪景，索性問道。

  “有，不知是幫助，對銅皮武夫都有幫助，妙不可言。”

  老先生哼了一下，變戲法似的拿出黑笛，自顧自的吹了起來，笛音中，夾雜著喜悅。

  所謂木王泉，等程路看到的時候，才打消了這是什麽神泉之類的念頭。

  雪中冒著氤氳熱氣的泉水，嗯，溫泉。

  麵積倒是夠大，從溫泉邊有些紛亂的腳印看，這裏時常有走獸造訪。

  也不知是不是老先生師徒常來泡澡，溫泉一隅倒是用屏風隔開，想來應該是靈秀泡澡的專用場地。

  大麵積自然歸四人，老翁衣衫不褪，泡在溫泉裏，程路也是這樣，倒是蔡狗跟小工，隻穿著單衣。

  溫暖宜人。

  程路閉著眼睛，這種感覺，很舒服，泉水無孔不入，那蒸騰的感覺，仿佛體內的氣血都跟著一起翻騰不止。

  “現在就差再拿酒喝了。”

  看著一旁一眼望去的雪景，程路有些唏噓，聽著拋物聲，下意識伸出手接住，是那葫蘆，看了眼老先生，得到許可後。

  “咕嚕咕嚕…咳咳咳。”

  酒剛入喉，程路就咳嗽不已，辣的，這酒太辣嗓子！

  “浪費老夫酒水，哼！”

  一股氣機而來，葫蘆飛起，老先生一臉不忿表情，瞪著程路。

  好久，辛辣感才散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渾身的暖意，也不知道是溫泉導致的，還是這酒。

  從溫泉裏出來後，程路迫不及待的解下了自己的外袍，仍不滿足的脫下單衣，光著膀子，還是很難受。

  “哇，鏢頭你身上怎麽這麽紅！”

  小工無意抬頭看了眼，瞬間吃驚。

  幾人泡溫泉的關係，氣血潮紅本是正常，但是程鏢頭，活脫脫的如那關公一樣了，渾身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