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飛星進宮後便和秦劭分開, 他先是對皇後行禮送禮拜壽，又跟著後妃公主命婦們陪皇後聽了戲。男女差異加上古今差異，讓原飛星這大半天過的是尤其煎熬，聽戲的時候總算能鬆快鬆快。

  一邊往嘴裏扔著各式糕餅零食, 一邊看著台上的戲曲表演, 曲目多以皇後偏愛的家國戰事為主, 中間還摻雜了兩折與眾不同的劇目。

  先是一出《白兔記·出獵》講的是某開國皇帝夫妻母子分別十五載, 兒子回鄉尋母, 因追白兔到井邊與母相遇，一眼認出親娘的一小段。

  隨後又是一出《狸貓換太子》, 原飛星一看這劇情，他不發揮一二都對不起秦劭的安排。抻頭抻腦湊到皇後麵前，一臉納罕地問道：“母後你說這親生母子若是相別多年，真能一眼便認出來？”

  皇後憂心康王的病症月餘現下總算暫時緩解, 加之今日是她的千秋壽宴, 貴妃稱病未到讓她心裏多爽了幾分。

  現下見到一嘴糕餅渣滓的原飛星, 倒是笑了出來，看向他說道：“方才沒細看，在溫泉別院將養一陣子你倒是胖了不少，人都圓潤了。”

  原飛星彎唇一笑，心道我這不都是你的好兒子一碗一碗喂出來的嗎, 他覺得自己這一天五頓的吃法已經很可怕了, 秦劭閑下來更是換著花樣投喂他。

  剃骨剝蝦親曆親為, 好在他運動量也上來了, 臉上看著圓潤, 其實衣衫之下卻不臃腫, 隱隱練出些許流暢的肌肉線條, 讓他很是滿意。

  聞言便低眉順目地笑著說道：“王爺調養身子，肉卻都長到兒臣這裏來了。”

  說到瑞王，皇後倒是難得來了興致，“聽聞瑞王身子已經大好了？”

  原飛星心道剛才拜壽的時候一看你就溜號了，秦劭最近在假扮服用華光散月餘後紅光滿麵的模樣，狀態比受傷前有過之而無不及，表麵諾道：“多虧了禦醫的良方。”

  皇後笑了笑，心裏對康王的身體又多了一重安心，心中放鬆便緩緩同他聊起之前的問題，“想必母子血緣，應是不難認出。”

  原飛星又繼續問道：“那若親生母子未分別，卻不知對方為母為子，又會如何？”

  皇後皺眉看他，十分不解：“未分別怎會不知對方？天下還有如此荒唐事？”

  原飛星微微一笑，直言是在溫泉莊子看多了話本所致，“兒臣多思，胡思亂想罷了，想必是不會有這等詭事。”

  隨即不等皇後多想，便將一旁皇後最愛的如意糕往前推了推，柔聲稱讚順便繼續引出話頭，“今日這如意糕做的極好吃，母後多吃些，兒臣見您近日消瘦不少。”

  看皇後被他勸著吃了兩口，又繼續說道：“不知這是哪位禦廚的手藝？何夕齋的大師傅竟也完全比不了。”

  何夕齋是京城做糕點的老字號，皇後出閣前也愛吃，難得遇上同好來了興趣。聽她一問原飛星倒是說他原是不喜，府中王爺甚愛食甜食，尤其是這如意糕，與皇後娘娘同好。而他則是一起吃久了，倒是吃出幾分好味道來。

  討論完糕點，原飛星又向皇後說起王爺病愈後，兩人一起練拳的事情，還提到了秦劭新教他的劍法。

  可惜他底子太差，實在舞不出半分精髓，兩人一來一往談了好半晌。坐的稍遠些的命婦們遙遙一看心下納罕，這皇後和瑞王妃倒是投了緣。

  皇後心裏雖是沒把狸貓換太子往自己身上套，隻是隱約覺得這秦劭的飲食和勇武，卻是比康王更像自己……

  原飛星作為一個循循善誘的好老師，東拉西扯大半天，看著邊鼓敲的差不離了，便停下來給皇後消化思考的空間，又繼續低頭猛吃起來。

  他剛剛對禦廚的讚賞其實是出於真心的，今日這糕點好吃到，原飛星甚至想拿個食盒給秦劭打包一些。

  皇後的思緒在腦中轉悠了幾個來回，側頭便看到原飛星還在那裏風卷殘雲，在闔宮宴飲的時候是真少見這麽能吃的貴女，想到從前這丫頭在自己跟前也並非如此。

  卻是如何都想不到眼前的兒媳婦是男媳婦，男女食量本就懸殊，從前是被當女兒養久了，成了小鳥胃，嫁入瑞王府又養回男兒的好胃口。

  皇後近期本就惦記著給康王娶妃的事情，見原飛星珠圓玉潤胃口又如此之好，不由得眉頭一蹙，沉聲問道：“你這般食欲大增，該不會是有了吧？”

  原飛星愣住，心道您這是哪裏來的靈感！

  能吃就是有了？他可還是黃花大小子呢！要張口否認，奈何口中實在塞了太多，被皇後的語出驚人一嚇，又有些噎到了。剛拿起茶盞準備順一順，就聽一旁的陳妃也加了進來。

  後妃們的娛樂就那幾樣，誰過生日都要看看戲聽聽曲。好看的經典曲目是有限的，喜歡的自是百聽不厭，不喜歡的聽一遍兩遍也就差不離了。因而一個兩個都閑著無聊，正豎著耳朵聽著皇後和原飛星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離皇後比較近的陳妃同皇後一樣身出將門，一向與皇後交好，一聽到自己能插上話便立即接茬道：“瑞王妃這副模樣，倒是和妾身當年懷三公主時一模一樣，腹中仿佛裝了乾坤袋，怎麽吃都吃不夠一般。”

  原飛星直接被噎到幹嘔，但宮中侍茶的宮人實在嚴格，見茶水稍稍放涼便取走換了熱茶，原飛星想喝都喝不得，一邊強忍著吹涼，心道等我喝完咽下去再同你掰扯！

  卻不料原飛星那頭沒搞定，後方的楚嬪聽了隻言片語便強行插話：“還真是恭喜瑞王和王妃了。”

  原飛星頓時也顧不上熱氣騰騰，立即忍燙喝下，心道他若再不分辯幾句，一會兒坐的遠些的命婦都要聽去了！他還要臉不要啊！

  結果他真是小瞧這幫娛樂生活及其匱乏的嬪妃們，由楚嬪牽頭，很快一眾妃嬪齊聲向他道賀，原飛星當即就被熱茶燙的嗆了起來。

  一時間又咳嗽又幹嘔險些背過氣去，眾人卻是信了歪傳都兀自以為他是害喜。見他這副模樣俱是會心一笑，掩著唇低聲討論起來，一時間都沒什麽心思聽戲了。

  等原飛星感覺總算順過來後，一抬頭便對上一群滿臉喜氣笑吟吟的女人們。原飛星又咳又嘔臉都憋紅了，顧不上太多啞著嗓子便開始解釋，“娘娘們誤會了，沒有……”

  一向性子爽利的陳妃，立即笑著擺手說道：“瑞王妃這是害羞了，好好好，我們都懂都懂。”隨即略微降低聲音，但卻依是人人都能聽清的音量，同皇後說著“私話”：“看來是還未出三個月呢。”

  原飛星：“……”懂你個溜溜球啊！

  原飛星立即轉向皇後解釋，皇後目光落在他吃到微微凸起的胃部上，麵色一沉，心思裏全是瑞王都有了孩兒，她可憐的譽兒如今卻連個王妃都沒有。

  原飛星馬上收腹，落到眾人眼中卻成了欲蓋彌彰，等他再想解釋卻被皇後嚴聲叱住，“好了，都聽戲吧。”

  原飛星心裏差點嘔血，緩了片刻便有了主意，心道後日就是十五，反正他每天都要進宮晨昏定省，十五那日後妃齊聚長春宮，他定要好好解釋一番，他肚子裏都是糕餅糊糊，可沒有什麽皇家血脈！

  ……

  千秋宴是皇上對皇後最是溫和的時候，皇後愁了小半日，本就不是能存住心事的人，便借著誕辰由頭像皇上提了提康王的婚事。

  “皇上，譽兒本就到了選妃的年歲，現下身體微恙正需要一賢內助為他料理府內諸事。”

  這話倒是說到皇帝心坎裏去了，這對表麵夫妻難得有想到一塊的時候，隻不過皇後是想安排自家侄女，而皇帝則是早就知曉康王心念衛懿兒。

  想到他和衛貴妃明明兩情相悅，但為了大業隻能讓心愛之人作妾。而他們的寶貝兒子即使不知真相，卻也同他一樣深深戀慕上衛家表妹，皇帝越想越覺得秦譽和衛懿兒就是他同貴妃愛的延續。

  是以在康王向皇帝表明心意後，便立即為瑞王改換婚約。既然康王要娶衛家嫡女，那瑞王便不能越過他去，絕不可幫他選一得力嶽家，不然以後局勢隻會更加焦灼。

  這樣一來，衛懿兒稱重病避開，衛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庶女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皇上還在沉思如何將皇後的侄女搪塞過去，皇後卻沒能和皇上想到一處，以為皇上還不想康王成婚。一想到她同衛貴妃同日產子，偏偏讓對方搶了個長子已經夠惡心的了，難不成她的孫兒也要居於人後？

  啟唇追加道：“皇上，瑞王都要有嫡子了，譽兒的府中卻連個理事的主母都沒有。”

  皇上聞言有些詫異，放下酒杯看了眼宴席中吃正嗨的原飛星，嗯，似是比從前胖了不少，又轉向皇後，笑道：“是不能讓譽兒落下哥哥太多。”

  皇後聞言心頭一喜，立即向皇上推薦了自己嫡親的侄女，想立即討一道口諭將事情敲定，以免她夜長夢多，皇上這時卻擺了擺手，“婚事也要問詢一下譽兒的喜好……”

  原飛星不知道帝後在大殿之上嘀咕些什麽，他卻吃的不亦樂乎。

  一是這皇後的千秋宴除去春節端午中秋和萬壽節，便是頭等重要的大宴。宴席之間清一色高水準美味佳肴，饒是他這個自認為見識過美食的現代人，也不得不說一句真香。

  二是隻要他吃的夠忙，就沒有人來打擾他，虛與委蛇的事情如非必要還是算了，並且他更是怕有人來恭喜他，然後懷孕謠言甚囂塵上。殊不知皇後這上嘴皮碰下嘴皮，已經將他肚皮裏的糕餅糊糊捅到皇上麵前了。

  等宮宴結束，夫夫二人在馬車上才相見。

  看著周成費力將秦劭扶進馬車，原飛星立即伸手娶拉人，撲鼻而來的酒氣讓他皺了眉，看著男人一臉醉意，轉頭看向周成問道：“王爺這是喝了多少？”

  周成聞言抹了抹鼻尖，怕滅到自家王爺的威風，小聲說道：“王爺今日高興，多喝了些。”平日三杯倒的酒量，今日喝了足有六杯可不就是多喝了些麽。

  原飛星應聲，便將人費力的拉到馬車之內的軟榻上，秦劭昏睡了一路，等馬車再度停下時才堪堪轉醒，看向原飛星的眼神迷離，揉了揉額頭似乎還有些頭暈，“沅兒……”

  原飛星湊近應聲，“怎麽了王爺？哪裏不適？”

  秦劭擺了擺手，又緩了片刻才再度開口，“回府了？”

  原飛星伸手要去拉他，“是的，王爺咱們已經到府門口了，若是王爺酒醒了些，便跟隨妾身一同下車吧。”

  秦劭握住他遞過來的手，右手扶著車廂內壁坐起身，隨後晃晃悠悠隨著人下了車。周成想要來扶著，卻被秦劭一下揮開，旋即一把擁住原飛星，吹著他的耳朵低聲說道：“沅兒扶我。”

  原飛星扶著那壯如牛的身子，人也跟著晃了起來，扶著吃力不免就要抱怨幾句，“王爺今日怎地喝了這麽多？”

  秦劭聞言想起什麽，哧的笑出聲，大掌包住原飛星的下頜湊到頰邊“啵”的一聲落下響亮一吻，原飛星翻了個白眼心道不能和這醉鬼計較！忍住！

  便聽秦劭語出驚人道：“大家都恭喜我要有嫡子了，我怎能不多喝幾杯？”

  原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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