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入門
作者:夫子笑      更新:2020-12-13 14:55      字數:3174
  瓊林居,夜寒楓看到三個人,不禁露出訝異以及擔憂的神色。

  離天明還有半個時辰,唯獨不見賀雲觴。

  正在夜寒楓終於按耐不住地打算去後山尋賀雲觴時,不遠處一個滿身狼狽的少年一瘸一拐地往瓊林居趕。

  少年是賀雲觴,他手裏緊緊捏著一朵被淤泥汙染的曇花。

  如同他一身的泥漿,頭上,臉上,手上,以及手掌上道道擦破的血痕。

  刺目,斑駁,又是那麽純淨,純碎的傷。

  看得人心頭一緊。

  而在少年展露出真摯又燦爛的笑容時,夜寒楓的心尖猛地一滯,強行壓抑住某種噴薄而出的情緒。

  賀雲觴恨不得立即衝向夜寒楓,可無奈剛才下山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才導致他現在窘迫的狀態。

  跑是跑不了了,不過就算一步一步挪過去,他也要親手把曇花交到夜寒楓的手上。

  “師尊……”賀雲觴小狗似的夾著尾巴,獻寶似的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充滿期待和熱忱。

  夜寒楓冷著臉,“傷是怎麽弄的?”

  賀雲觴如實回答,“見師尊心切,跑下山時……摔了。”

  夜寒楓想責備一句愚蠢,可瞧見人家灰頭土臉,實在不忍心罵出口。

  賀雲觴捕捉到賀雲觴眼中的不忍,得寸進尺道:“我差點從山上摔下來,差點再也見不到師尊,差點……”

  夜寒楓不想再聽下去,甩袖往屋裏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不溫不火地道:“你去換身幹淨的衣服,然後進我屋裏來。”

  “好的!師尊!等我!師尊!”賀雲觴厚顏無恥的樣子看得墨哲哪怕顧昭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太狗腿了。”顧昭心讚,但從賀雲觴的身上學到了一招——死纏爛打。

  賀雲觴的傷是夜寒楓親自包紮的,水輕舟病了一天,退燒後人也精神奕奕,三個小家夥正式成為了夜寒楓的徒弟。

  自然搬到了瓊林居,與夜寒楓住在一起。

  瓊林居屋舍的構造,後院除了溫泉水池隱匿在假山石堆下,還有三間別院,平時閑置著做雜物房,現在夜寒楓特意清掃出來,給墨哲他們住。

  三人跟著夜寒楓修煉,夜寒楓根據三人所長,避開所短,將畢生所學,分門別類地傾囊相授,師徒四人偶爾在淩雲閣修行,偶爾會下山曆練,顧昭時常來瓊林居,與夜寒楓喝茶聊天,更多時候則是詢問墨哲的事,或與墨哲討教幾招。

  贏了,顧昭請客,輸了,顧昭做東,怎麽算都是墨哲占了大便宜。

  墨哲習慣了顧昭的存在,三天不見猶如三秋,心裏癢得發毛。

  轉眼三年,三年短暫且匆匆。

  今年,是年紀最小的水輕舟及冠,墨哲和賀雲觴依次成年,不過加冠禮時,出於自身家族的原因,他們都會告假幾日,回家走完這道程序。

  而水輕舟則隻字不提,墨哲和賀雲觴知道他心裏的苦,也不逼他,夜寒楓詢問了墨哲,才得知其中原委。

  夜寒楓心疼這個孩子,水輕舟是三人裏最文靜,最懂事,最聰慧的人,學習上勤懇奮進,一點即通,就是那孩子心事藏得深,眼裏明明是一片光明,卻在深不見底處,隱藏著黑暗深淵。

  成人禮意義重大,夜寒楓不想讓水輕舟留有遺憾,便自發地為他張羅操辦起來,顧昭湊了熱鬧,送了份微不足道的小禮物給水輕舟,一把做工精細的匕首,據說無堅不摧,別說世間堅硬物體,量他大羅神仙金鍾罩護體,也能一刀捅個透心涼。

  水輕舟拿著匕首反複觀看掂量,連墨哲和賀雲觴何時走近都未察覺。

  賀雲觴一把搶過匕首,醋味地道:“師尊和師兄可真偏心,我和墨哲及冠時,啥都沒有。”

  墨哲推了把賀雲觴,“少來了,你回來那天,師尊可是親自下廚,給你做了一桌好菜。”

  “顧師兄就沒送我禮物。”賀雲觴撅嘴,拿胳膊肘戳墨哲,“你二十歲時,顧昭送你啥了?”

  水輕舟不自覺地豎起了耳朵。

  墨哲揮開賀雲觴的手臂,臉卻不自覺得羞紅起來,嘴裏卻說:“啥都沒有。”

  賀雲觴不信,打死不信,他心裏明鏡似的,“鬼都看得出來,顧師兄對你的上心程度近乎……誒,不對……”

  說著,賀雲觴要去扒墨哲前襟,因為他平時都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夜寒楓身上,都沒發現墨哲脖子上的新項鏈。

  “給我看看,啥時買的?”

  墨哲避開,如珍寶似的護住項鏈,“關你屁事。”

  於是兩人不依不饒地打鬧起來,水輕舟輕輕歎口氣,對墨哲脖子上的項鏈有了幾分猜想和惦記。

  他記得墨哲從來不戴首飾,而這條項鏈貌似……確實是在墨哲及冠禮回來後,才戴上的。

  而且墨哲對它珍愛有加,可想而知,它是顧昭送的。

  而水輕舟哪怕墨哲都不知道的是,這條項鏈對於顧昭的意義,那顆小小的墜子裏麵,藏著顧昭成神之前的凡間金身,金身是每個神仙的命,比金丹還重要的存在,類似與鬼魂未入輪回前的骨灰,人類的三魂七魄,一旦損失消殞,等同送命,永遠消失在天地間。

  顧昭把自己的命,交在了墨哲手上。

  他卻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戴好它,我的命是你的,別把我弄丟了。”

  於是墨哲便貼身戴著,洗澡睡覺都不離身。

  顧昭也想過是不是操之過急,他以前把金身藏在那隻平安符裏,由同歸守護,萬無一失,現在交給墨哲,會不會給人家帶去壓力?

  不過想歸想,第一世薛燃的命攥在自己手裏,這一世自己的命攥在墨哲手裏,想來又是一件異常刺激又欣慰的事。

  金身而已,就算墨哲真把項鏈弄丟了,顧昭的金身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破的。

  更何況他和金身之間有感應,每次墨哲拿起項鏈撫摸金身,顧昭都能感同身受,這滋味……癢得撓心,熱得燒肺,好幾次都能把他點著了,不管不顧地自我發泄一通,酣暢淋漓後則是無盡的空虛。

  觸手可及的人,卻不能碰,這對顧昭來說無疑的身心的折磨和煎熬。

  入夜,第二日無早課。

  賀雲觴鬼主意多,他想到好不容易三個人都成年了,成年人就該幹成年該幹的事,比如去勾欄之地,撩賞風月。

  “我過去聽京城裏的公子哥說,妓院下流,南風館風流……”

  墨哲打住,截口道:“南風館是什麽?”

  賀雲觴略微嫌棄地白了眼墨哲,“養兔兒爺的地方,那些男人,個頂個盤靚條順,模樣可人,而且能歌善舞,小曲兒唱得能酥了人骨頭,比起女人,好看好玩多了。我打聽過了,咱山下的雲琊鎮上,就有家清倌館,今日慶祝水娘娘成年,明日又沒早課,哥帶你們去見見世麵?”

  墨哲起了一身雞皮,搖頭道:“不去不去,喝酒哪裏不好喝,便要去那種……那種煙花之地。”

  “切,這個點,普通酒肆都關門了,明天之後,我們要隨著師尊下山曆練,哪還有時間去肆意玩樂,一句話,去不去?”

  墨哲無奈,詢問水輕舟道:“你怎麽看?”

  水輕舟溫婉地笑道:“難得瘋狂一次,我們就隨了他的願,不然他有十天半個月能和你掰扯呢。”

  賀雲觴也就那脾氣,想到什麽非要玩過癮了才罷休,不隨他意,他能和人鬧得雞飛狗跳,有時候主意大,特別靠譜,有時候則像個小孩,讓人不得不哄著。

  三人乘著夜色,偷摸著下了山。

  三更半夜的鎮子,平地起風,帶著幾分涼爽,沒有白日裏的喧鬧,隻剩下幾家客棧門口點著的燈籠。

  一路安安靜靜,偶爾經過打更人和巡查隊,倒不讓空蕩蕩的街道顯得空曠陰森。

  賀雲觴領著墨哲他們直奔目的地,與東街的冷清寂靜形成鮮明對比,雲琊鎮的西街,一排紅燈高台,熱鬧非凡。

  一個個衣著暴露的女子俏生生地站著,搖曳著腰肢風情萬種地揮著繡帕。

  “客官,進來坐坐。”

  “哎呦,邵公子,許久未來了,想死奴家了。”

  ……

  其中還參雜著部分難以啟齒的汙言穢語,墨哲他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沒啥經驗,眼看著差點被一群胭脂味特別濃重的女人拐進院子,嚇得三人逃也似的掙脫開。

  躲過了女子們熱情洋溢的癡纏,三個人總算到了傳說中的清倌館,這家南風館,裏麵的小館皆是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從不出賣身體。

  換句話說,此地類似與詩閣,雅舍,隻收文人墨客和正人君子做恩客。

  “到了。”賀雲觴的眼睛特別亮,整了整衣服,拉著墨哲和水輕舟往裏邊走。

  可一到院子,裏麵一位穿著碎花粉衫的男人急得團團轉,他一眼瞅到了墨哲,像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哭嚎道:“公子,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