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墨哲聽得雲裏霧裏時，屋內走出一人，裸著玉足，衣衫略顯不整，咬著嘴角努力裝出一副凶悍的模樣，他的眼尾天生抹紅，此時配著半泉濕潤，凶惡感銳減，反而添了十分的禁欲和性感。

  “畜生。”連罵起人來，都像在撒嬌。

  此人，正是風清長老，夜寒楓。

  “喂，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墨哲責備地問，“怎麽把人家氣成那樣？”

  賀雲觴努努嘴，躲在墨哲身後，“不就……不就趁他睡著了，偷偷抱了他一下嘛。”

  “孽畜！”夜寒楓揚起手上的鞭子又要打，礙於無辜的墨哲在場，道：“你讓開，我要教訓下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賀雲觴不服氣地道：“你爽快的承認你是神仙哥哥，我也就不會出此下策了。”

  “我不是！”夜寒楓氣得臉色鐵青，“你讓開，不然我連你一塊兒打。”

  墨哲心道這次是賀雲觴自作虐不可活，連忙閃開，順便把賀雲觴推到夜寒楓跟前，“他皮癢，多挨幾頓揍死不了。”

  賀雲觴哭訴道：“墨哲，你胳膊肘往外拐。”

  墨哲吐吐舌頭，“我是幫理不幫親。”

  於是鞭子劈裏啪啦揮下來，直打得賀雲觴鬼哭狼嚎，抱頭鼠竄，這一頓打得不輕，打得賀雲觴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墨哲背著賀雲觴離開瓊林居，賀雲觴一路上抱怨墨哲見死不救。

  墨哲壞心眼地拍了拍賀雲觴開了花的屁股，“說實話，你除了抱了風清道長，還對他做了什麽？”

  “哎呦，疼。”賀雲觴疼得齜牙咧嘴，“我還親了他，不就親一口嘛，他至於把我往死裏打嘛，小心眼，哼！”

  墨哲搖頭，“你知足吧，憑人家的修為，真要你命，你早在黃泉路上了輪回了。”

  賀雲觴哼哼唧唧道：“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打死我，反而是你，不幫我，哼！”

  墨哲好言道：“咱這叫苦肉計，你下次見到他收斂點，別跟隻發情的公孔雀似的，開屏弄姿。”

  在經過了沉痛的思考和反複的糾結後，賀雲觴得出的結論是：“他打不死我，我下次還敢。”

  難得尋到的人，惦記了十三年的人，近在眼前，垂手可得，這叫賀雲觴早忘了何為收斂，何為廉恥，從見到夜寒楓起，無論是十三年前的那一眼，還是十三年後的這一眼，都是一見鍾情，讓賀雲觴喜歡到忘乎所以！

  入夜，墨哲坐在台階上，托著腮若有所思。

  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連疼痛都是甜蜜的。

  鞭子上是抹了蜂蜜嗎？

  墨哲輕笑，賀雲觴何等的嬌貴，在京城裏，擦破點皮都能矯情個半天，前呼後擁的一大群人哄著，安慰著，現在倒好，被打得皮開肉綻，他倒老老實實一聲不吭，硬是扛著痛敷了藥，趴在床上傻傻的笑著。

  “你坐在這裏等人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像雷鳴般抨擊著墨哲的心髒。

  墨哲有那麽一瞬間，狂喜到窒息，他來了！

  “我……我在數星星。”墨哲撒謊了，他總不能說他找了顧昭一天，找不到人獨自一人在這幽怨吧。

  顧昭抿嘴一笑，夜裏的他，看上去愈發迷人，身線輪廓被月色勾勒的恰到好處，宛如一副立體的壁畫。

  “我陪你一起數。”顧昭挨著墨哲而坐，無意識地摸到了墨哲的手，還好，墨哲沒躲，“恭喜你。”

  墨哲訝異地抬頭，差點貼上顧昭靠近的臉，嚇得他趕忙垂首，兩人間的距離，永遠曖昧不清，隔著一層薄紗，卻又沒有捅破，“謝謝。”

  “我本來想第一時間親口告訴你的。”墨哲抽回了手，兩根大拇指繞著打轉，“可我找不到你，每次，都是你找到的我。”

  顧昭把手撐到了身後，愜意地半躺在台階上，歪著頭笑嘻嘻地道：“以後，我們不分開，你就不用找我了。”

  墨哲再次避開顧昭熱忱的眼神，顧左言他地道：“對啊，今後我們就是同門師兄弟了，一起修行，哪裏還會分開呢。”

  “師兄，到時請多指教。”墨哲起身，腳不合時宜地拐了下，撲通一下，整個人跌到了顧昭身上。

  顧昭被墨哲突如其來的猛撲壓倒在地，墨哲的鼻子恰好磕在了顧昭的額頭上，鼻子出血，滴答掉在顧昭的臉上。

  墨哲手忙腳亂地坐起，捂著鼻子頭仰天，殊不知自己此時正坐在顧昭的兩腿間，屁股下壓著的恰是人家蠢蠢欲動的擎天柱。

  顧昭猛吸一口氣，心中火花四濺，爆竹般炸裂，思緒片刻的停滯，他都忍不住想將人抱入懷中，肆意地搓捏。

  這一世的思欲果然比前世更猛。

  墨哲終於挪開了屁股，轉了個身坐到了一旁，顧昭咬破了舌尖才換回了理智，起身關懷道：“我看看。”

  墨哲捏著鼻子，“沒事，一會兒就好。”

  顧昭柔聲道：“你仰著頭很累，還是靠在我腿上吧，等鼻血沒了，再進屋。”

  說著，顧昭坐好，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別客氣，保證舒軟，童叟無欺。”

  墨哲內心想拒絕，可身體的行動再次快於思想的左右，他慢悠悠地躺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把頭枕在顧昭的腿上。

  群星閃耀，帶著盛時的驕傲，地麵不那麽冰涼，空氣中散發著甜膩的芬芳，是院中的瓊花，短暫一現，撲鼻而來的香氣，稍縱即逝，而困倦之意，綿延襲卷，將墨哲一口吞噬。

  墨哲在完全卸下防備的狀態下，昏昏沉沉地睡去。

  顧昭貼心地設了結界，他不忍心打擾到墨哲的好夢，隻能力所能及地守護他溫馨的夢境。

  “真好，這輩子睡覺的樣子，總算不再是痛苦的表情。”顧昭欣慰，手指輕拂過墨哲的臉，從眉梢到唇角，捏起對方的下巴，稍微抬起，顧昭吻下，觸手可及的一吻，如蜻蜓點水般柔和，但對顧昭來說，卻是千斤壓頂的鄭重。

  墨哲睡得很香，睡得迷迷糊糊，醒來時意識混沌，他覺得耳邊有人的呼吸，腹部有人的手臂壓著，兩條腿上，還壓著第二條腿！

  “什麽人！”墨哲驟然睜眼，映入眼簾的一幕讓他驚得呆若木雞。

  瞳孔內放大的那張睡顏是顧昭，顧昭的半個身子近乎壓在了墨哲身上，他像抱著玩具一般抱著墨哲，時不時地還往墨哲頸窩蹭，一條腿磨蹭著墨哲的兩條腿，蹭著蹭著，那條腿便不安分地拿膝蓋頂在了墨哲的胯間。

  “唔……”墨哲的臉紅白相間，心裏疾風驟雨的變天，他竟然被顧昭頂得起了反應。

  何等下流！

  何等齷齪！

  “不行，不能被他發現。”墨哲欲神不知鬼不覺地轉身離開，卻被顧昭一手臂攬住，箍得更緊。

  顧昭眯開了一隻眼，將墨哲往他身邊攏，順勢用鼻尖嗅吻墨哲的脖子，含混地道：“還早呢，再睡會兒。”

  墨哲僵直了背脊，看對方的姿勢，怎麽也算是抱得輕車熟路，抱成了習慣。

  “呃……那個……我去小解。”墨哲尋著借口道。

  顧昭不鬆開，他難得睡得安穩，不想這麽早醒，更不願這麽早起，他帶著鼻腔不滿地道：“尿在床上無妨，讓我抱著你，再睡一會兒。”

  “可是……”

  “別惹我生氣，阿燃……”顧昭說完，頓了頓，瞬間清醒，他方才說了什麽？他睡糊塗了。

  也不知道墨哲聽清了多少話。

  “阿哲，我……”顧昭驚弓之鳥般放開了墨哲。

  而墨哲從容地起身，對剛才的一切置若未聞，隻道：“我去小解，你再睡會兒吧。”

  說完，自認為瀟灑地離開。

  整個早晨，他們兩人間的氣氛怪怪的，等墨哲梳洗完畢，水輕舟在門外叫到：“阿哲，起了嗎？”

  墨哲看了眼顧昭，心道雖然他們兩人清白，可被他人看到，總是一件不好的事，便示意顧昭不要出聲，他自己披上外袍，走到門口，開門出去後順手關好門。

  水輕舟問：“屋裏有人？”

  墨哲咯噔一下，水輕舟的直覺敏銳度絕非常人能比。

  “沒有，怎麽會有人呢？我屋裏養了隻兔子。”墨哲打算蒙混過關。

  好在水輕舟不是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他對墨哲的話也不抱任何懷疑的態度，“阿哲，雲觴讓我們去他屋子集合，他有事與我們商量。”

  墨哲心裏慚愧，默默說了三聲抱歉，道：“他傷勢如何？還敢折騰呀。”

  水輕舟道：“淩雲閣的傷藥極好，昨日抹了，今日便見效。”

  “看來是不疼了，誒？傷藥是誰送來的？”墨哲抓著重點問。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到了賀雲觴的住處。

  水輕舟推門而入，回眸笑答：“是風清長老托人送來的，說是昨日自己打得狠了，叫賀雲觴別來纏他，否則下次送的不是傷藥，是……祭品。”

  “哈哈哈哈……”墨哲笑出眼淚，看到賀雲觴仍然趴在床上，血倒不再滲出，可身上裹滿了繃帶，又可笑又可憐。

  “雲觴，看什麽呢？”墨哲坐在床沿，故意賤賤地問。

  賀雲觴手裏把玩著一瓶藥，愛不釋手，“這是神仙哥哥送給我的，哎，別碰，碰壞了你賠不起。”

  “好好好，瞧你把得瑟的，你怎麽就確定他就是你的神仙哥哥了？”墨哲問。

  賀雲觴拿出錦布把藥瓶一層一層的包好，然後再放進一隻錦盒裏，最後上了三把鎖，才心安理得地把盒子藏進了枕頭下麵，做完這一係列“複雜”的工作，才得意洋洋地道：“直覺，觸覺，我小時候和他一起生活過一年，確切來說是二百九十八天，別說一個大活人，就算化成灰，我都能認得出來。”

  “你厲害。”水輕舟不忍壞了人家興致。

  賀雲觴信誓旦旦地道：“等著吧，終有一天，我會讓他承認我，接受我，心甘情願地回到我的身邊。”

  墨哲潑冷水道：“希望你能活到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