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飯
作者:夫子笑      更新:2020-12-13 14:55      字數:3129
  田野間,墨哲卷了褲腳和袖子,手腳不算麻利地割著稻子,平時拿慣刀槍劍棒,墨哲以為拿鐮刀不在話下,沒想到沒割幾排稻穀,他的手上全磨出了水泡。

  顧昭也好不到哪裏去,這半畝田是他們今天要做完的事。

  水輕舟極受村裏孩子的喜歡,被姐姐,姐姐的叫著追著圍著,吵鬧著要水輕舟陪他們玩。

  農忙時,村婦們無人顧及孩子,又怕孩子們玩得凶了出了事故,便求了村長讓水仙君去照看孩子們。

  墨哲不知抱怨,勤勤懇懇地割稻子,割完一排,再割一排,他見顧昭半彎著腰手裏不知道再搗鼓什麽,叫到:“顧公子。”

  “叫我阿昭好了。”顧昭起身,額頭的汗水滴落在稻田。

  墨哲不客氣地改了口,踩著泥濘靠近,“阿昭,你若累了先去歇息會兒,等我割完這兩排,再幫你割剩下的。”

  顧昭抹了把汗,手上的淤泥粘在了額頭和鬢發。

  “別擦。”墨哲阻止,“你手髒,越擦越髒。”

  顧昭苦惱地道:“那你幫我擦。”

  墨哲笑了,攤開一雙手,髒兮兮的手上竟有許多紅紅的水泡,顧昭的臉頓時陰沉下來,正要去抓,隻聽墨哲說到:“來,去那邊,我用清水洗了手,再幫你扯掉這些泥巴,不然凝固了,很難摘下來。”

  顧昭隨著墨哲來到田邊,墨哲忍痛用涼水洗完手,再拿幹布擦淨,他扒拉了幾下,泥土沒掉,他自己倒送進了顧昭懷裏。

  “不是,是鞋子。”墨哲紅透了臉,他脫掉鞋子,短靴裏蹦出一隻青蛙,鼓著腮幫子似在嘲笑墨哲。

  “呱呱,呱呱。”

  恰好田墾上來了位送水的姑娘,年方十八,長得清秀水靈,是村裏少見的美人,她瞧見顧昭和墨哲抱在一起,捂嘴偷笑,調侃道:“兩位仙君感情真好。”

  墨哲快速挪開步子,招那位姑娘過來,“林姑娘,你有手帕嗎?”

  林沫沫邁著步子走進,“有啊。”

  “那……”

  墨哲話說到一半,林沫沫已經取出了一方帕子,倩笑著親自為顧昭擦額頭,“墨仙君有所不知,泥土粘臉上不能直接用濕布擦。”

  墨哲受教一般的點頭。

  等林沫沫擦完了,他準備討碗水喝,熟料姑娘家心思靈活,早給顧昭倒了一碗呈上,“顧仙君,解個渴。墨仙君,碗在邊上,你自個兒倒吧。”

  墨哲不在意,接連倒了兩大碗,喝了個爽快。

  下半場,顧昭用盡了借口和理由,打死不讓墨哲下地,他是看到墨哲滿手的水泡,心疼壞了,自己承包了全部的活,顧昭勝在力氣大,精力足,三下五除二,不出半個下午,就把整畝田的水稻全割了。

  傍晚,村長組織了農家樂,全村的人歡聚一堂,享受一日來最豐盛的一餐。

  墨哲在飯桌上,難得瞧見賀雲觴,道:“你小子一整天去哪裏了?”

  賀雲觴扒了兩口飯,就著青菜吃,原來勞動過後的米飯比山珍海味還要美味,“我把村子裏破舊的房頂都修葺了一番。”

  “哎呦,不錯嘛。”墨哲讚賞,他不自然地拿起筷子,筷子擱在皸裂的虎口處,疼得墨哲皺眉。

  水輕舟和顧昭端了飯菜過來,顧昭身後還跟了林沫沫。

  林沫沫有野心,她第一眼看到顧昭,便喜歡得緊,心想如果能委身給這位仙君,哪怕做妾做婢女,都比呆在這座村子裏沒有出息得好。

  一張桌子,瞬間坐滿了五個人。

  林沫沫殷勤地給顧昭夾菜,連桌上唯一一隻大雞腿都放到了人家碗裏。

  賀雲觴不高興了,道:“我們也很辛苦,憑什麽雞腿給他吃?”

  林沫沫眉飛色舞道:“就憑人家是淩雲閣的仙君。”

  “哼……我還是當朝的太子殿下呢。”賀雲觴嘀咕,搶了一隻雞翅膀,夾到墨哲碗裏,“吃。”

  墨哲換著夾筷子的姿勢,不小心磨破了水泡,筷子上都沾滿了血和膿水。

  “糟糕。”墨哲趕緊放下筷子,把手藏在桌下,現在大家都在吃飯,他血淋淋的一手,誰還吃得下,不能被發現,不能掃了大家興致。

  水輕舟關心地問:“怎麽了?你不吃?”

  墨哲笑到:“我不餓,我一會兒吃。”

  顧昭就坐在墨哲對麵,他把雞腿上的肉撕成了方便入口的條塊狀,轉頭對林沫沫道:“林姑娘,這兒有勺子嘛?”

  林沫沫歡快地道:“我去給你拿。”

  誰知拿來勺子,顧昭端起飯碗擠開了賀雲觴,一屁股挨著墨哲坐下,墨哲起身想逃,卻被顧昭抓住手腕,“吃飯。”

  語氣不帶命令式,眼神也算得上溫和,可單就這兩個字,仿佛千斤墜子,壓得墨哲無法起身,無處可逃。

  墨哲對顧昭,有著與生俱來,天性般的信任,懼怕,傾心和困惑。

  “張嘴。”顧昭用勺子將飯菜送到墨哲嘴邊,“我喂你。”

  墨哲看了圈周圍,尷尬地道:“不好吧,我一會兒……”

  “張嘴。”顧昭平靜地道,語氣完全不容拒絕,“還是說,你不想讓我用勺子喂?那用什麽呢?”

  顧昭犯難,暗示性地看著墨哲,看得墨哲頭皮發麻。

  不用勺子,難道用嘴嗎?

  對方的眼神分明是這麽威脅他的!

  “好啦,我吃。”墨哲乖乖張嘴。

  顧昭的臉上總算見了陽光,一勺一勺,無微不至地把飯喂給墨哲。

  林沫沫懷恨在心地想:“你是沒手嗎?還是故意演給別人看的!臭不要臉,長著一張男寵的狐媚臉。”

  但她當麵沒發作,聰明的女人總有聰明的手段。

  等宴席散了,她趁墨哲身邊沒人,用最人畜無害的表情把一盒膏藥遞給墨哲。

  “我看墨仙君手上的水泡都潰爛了,這是我自己研製的藥膏,清熱解毒,專治創裂,流膿的傷口。”林沫沫道,“希望仙君別嫌棄,暫且用著,以免傷口感染,留疤,影響雙手的使用和美觀。”

  墨哲感激地接過藥膏,“多謝林姑娘。”

  入夜,墨哲茅屋的柴扉被人叩開,顧昭端了一盆溫水進來,還有一些細軟的棉布。

  “過來這邊。”顧昭讓墨哲坐到蠟燭下,輕柔地拉過他的手,審了會兒,眉心緊蹙,久久無法釋然,“你是笨蛋嗎?”

  顧昭頭一回凶巴巴地埋怨墨哲,“手受傷了還逞什麽強?”

  墨哲被嚇得瑟縮了下,準備抽手,卻被對方抓得緊固,隻得笑到:“男人嘛,這點痛……”

  “還強嘴。”顧昭沒好氣地道,“都疼得拿不住筷子了。”

  “這個……”墨哲順著燭火,看到明亮處顧昭忽明忽暗的臉,那張凡事冷漠的臉上,此時……不……隻是對著他時,才會流露出種種百思不解的神情。

  柔情也有,欲望也有,心疼也有,嗔怨也有,讓墨哲看上一眼,忍不住淪陷,沉溺其中,可又在無法自持時,懸崖勒馬,從心底畏懼一不小心會摔得粉身碎骨。

  顧昭見墨哲沒了聲響,語氣立馬緩和下來,拿出一枚小小的銀針,又變戲法似的從兜裏取出一隻小食盒,盒子裏裝著蜜餞和鬆子糕。

  墨哲眼睛發了光,又矜持地按耐住,“我才不饞這些點心。”

  “真的不饞?”

  “不饞!”墨哲撇過頭,傲嬌地道:“我又不是姑娘家,我知道你要幫我處理傷口,來吧,我保證不喊出來。”

  顧昭哭笑不得,一邊拿針在火上烤了烤,一邊拖住墨哲的手,抓在手裏,拇指揉著對方掌心,摩得墨哲又癢又麻。

  “嘿嘿嘿,別撓,癢。”墨哲怕癢,前世怕到今生,他身體的敏感性,顧昭深有體會。

  燈火搖曳,瑩瑩一豆竟將兩人的身影映照得如此高大。

  一團包裹著一團,在牆上交疊錯落,忽大忽小,撲朔迷離,構成一副恬靜又繚亂的畫麵,乍一看時而相擁,時而分離,但無論如何,兩團影子的某處始終交匯在一起,從未分開。

  顧昭為墨哲挑水泡,墨哲咬著嘴唇忍痛,細汗密密麻麻布滿了額頭,眼裏氤氳出一團水霧,迷蒙了雙眸。

  紅紅的,楚楚可憐,煽動著顧昭的□□。

  “嗚……”墨哲疼得閉上了一隻眼睛,眼角掛了淚水,睜開的一隻則無助地盯著顧昭,“好了沒?”

  顧昭越發口幹舌燥,胸悶氣結,他見不得這樣的墨哲,對他來說,是□□裸的勾引。

  他想看墨哲哭,或是把他弄哭,看他在自己身下雌伏哭泣,聽他百靈鳥般的動聽□□,感受著兩人間完美的契合,弄得黏膩綿稠,一塌糊塗。

  顧昭想著,驚出一身冷汗,他這輩子對墨哲欲念太深,想來是冥界呆久了,做神仙那會兒的自製力被耗得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