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
作者:
夫子笑 更新:2020-12-13 14:55 字數:4555
“你舍得放他走?”一個聲音,忽遠忽近,空靈悠遠。
駱書帆驚地站起,“誰?”
聲音道:“他是你的新娘,洞房花燭,不該與你共度良宵?”
“閉嘴!你是誰?縮頭烏龜!出來!”
“哎呀,先別罵人。”聲音忽左忽右,一下子貼近耳邊,“甘心嗎?他生病時,傷心時,最難熬時,都是你陪著他,支持他,甚至替他拔除了淩雲閣的幾顆毒瘤,而那個顧昭呢?幾句花言巧語便橫刀奪愛,是你的愛太無私還是太廉價?”
“閉嘴!”
“哈哈,生氣了?”一個黑袍人憑空出現,二指點在駱書帆的額前,他的指尖縈繞著微弱的光,一點一點灌入駱書帆的腦中,“看吧!這才是真相!司空雨對瑤光仙尊來說,非但不是愛人,而是仇人!他千辛萬苦尋到他,你以為是在尋找真愛嗎?嗬嗬……他不過是饞著他的身子,玩的一場遊戲罷了。”
駱書帆腦海中跳過的畫麵,毆打,虐待,逞欲,強-暴,濫用私刑,每一幅別開生麵,驚心動魄,鮮血淋漓,每一幅都說不出的窒悶,壓抑,心痛。
他親手剖了他的金丹!
他逼他吃下致敏的糕點!
他把他吊在皇城門樓三天三夜!
他叫來五個獸人族企圖玷汙他!
“啊!”駱書帆跪在地上捧著頭嘶吼,徹骨的痛!透心的涼!疾首的悲!
他驀地想到司空雨在夢魘後顫抖著抱住他,一遍遍地喊著:“我疼……好疼……”
“為什麽?好玩嗎?”駱書帆喃喃自問。
黑袍人道:“他當然覺得好玩,司空雨殺了他最愛的人,你以為他會輕易放過他?現在能保護你師兄的,隻有你了,素清禾不在了,百裏上淮不在了,在這個世上,你才是他最親最愛的唯一。”
黑袍人的話,像惡魔的詛咒,又像佛祖的梵音,是毀滅也是拯救,是愛到失智,是愛到盲目和自私。
“要我怎麽做?”
黑袍人拿出一瓶藥和一麵鏡子,“成親那天,你把這麵鏡子放在婚房,洞房前,你把藥倒在你們喝得合巹酒裏,到時,無論是他的人還是心,都是你的。”
“顧臨淵會帶他走。”
黑袍人狡黠一笑,“鏡子裏會出來另一個司空雨,他會代替真的,跟顧臨淵離開。”
駱書帆猶豫不決,黑袍人把東西塞到他手裏,“東西給你,用不用隨你。”
“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為什麽幫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的問題還真多。”黑袍人在空中劃出了一條線,原本虛無的空氣裂開了一道一人能通行的口子,“因為我恨顧臨淵。”
恨意還在空氣中彌留,人早已遁空消失。
駱書帆緊緊攥著兩樣東西,最後揣進了衣兜裏。
顧昭在房中對著鏡子微笑,笑起來很難看,他反複練習著平易近人的表情,可都失敗。
“果然還是太凶了。”鏡中的顧昭,青絲半綰,用玉冠固定,散下來發的別在耳後,依舊一副明淨硬朗,儀表堂堂,不失仙俠之姿,就是劍眉微挑,鳳眸微嗔,帶著淡薄,陰戾,傲慢,唯我獨尊,給人的印象歸結為一字:凶!
“嘻嘻。”顧昭強顏歡笑。
“你在做什麽?”司空雨走近,“對著鏡子傻笑什麽?”
顧昭慌忙轉身,眼神遊離地解釋:“沒……沒事……”
司空雨抓過顧昭的手,剪住他的中指,“中邪了?”
“沒……”顧昭把手縮回,欲言又止,別扭地道:“司空,我凶嗎?我是不是長得很醜?有沒有嚇到過你?”
“哈?什麽?”司空雨伸手探顧昭的額頭,“沒發燒啊。”
“你和我說實話,我會努力變得更親民,更好的。”顧昭信誓旦旦又怯弱地保證。
司空雨笑著搖頭,靠近顧昭,墊腳往他身上一撲,竟將他的發冠摘了下來,“你一點都不凶,你很好,是我此生非你莫屬的好,你也不醜,讚你傾國傾城都不為過,尤其是長發散下來時,簡直……簡直……”
司空雨實在想不到一個確切的詞語來形容此時的顧昭,因為披發的顧昭所彰顯出的美,是媚到了骨子裏,是千秋無絕色,秀色掩古今。
“簡直什麽?”顧昭趁機揩油,一通亂摸。
司空雨被摸癢了,笑得花枝亂顫,“簡直荒誕不羈!”
“啊……難得我小小的期待了下。”顧昭式撒嬌,狗皮膏藥般黏合,“你是不是又瘦了?”
司空雨難逃魔抓,“沒有,我最近吃得很多。”
“嗯,多吃點,你瘦……我心疼。”
又是不自已的濃情蜜意,司空雨停止了掙紮,過快的心跳讓他的臉上猶如醉了一抹煙霞,“你坐下,我給你紮辮子。”
顧昭乖乖做好,幸福滿滿地由著司空雨搗弄他的頭發。
右邊一根極細的三股辮,後麵三根小辮子紮成一股,前麵無劉海,基本背頭往後梳起,隻留下一個美人尖,即霸氣又邪媚。
司空雨完全被迷住,且被迷得神魂顛倒,五迷三道。
“哈喇子都要留下來了。”顧昭提醒,用袖子替他擦嘴,隨即得瑟地道,“這個發型,好看?”
“嗯嗯。”司空雨拚命點頭。
次日起,瑤光仙尊以此發型示人,驚豔了不少人,連顏卿都忍不住誇讚,“你看上去柔和多了。”
六日很快,彈指之間。
司空雨被顧昭親自送上了花轎,顧昭或許不知,這也是他親手把他送進了無望之淵。
洞房,銀燭照更長,紅羅圍薰香,屋外的熱鬧不屬於此處的寂寞,紅紗蓋頭未掀,端坐床邊無趣,司空雨轉著手指聊以自慰,心道:“阿昭怎麽還沒來接我。”
屋內陡然一亮,須臾昏暗,是洗漱台邊的鏡子乍現奇光異影,將光影折射成兩個空間。
鏡花水月的世界,真假錯亂的雜遝,通過鏡子,倒映出如出一轍的存在。
顧昭推開了門,在鏡子的另一麵,他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司空雨,他羞澀地挽起對方的手,把人牽走。
“不是的!阿昭!不是的!”真正的司空雨對著一層看不到卻真實把他隔離開來的屏障呐喊,“阿昭,他是假的!回來!阿昭!”
“怎麽辦?他帶走的冒牌貨會不會對他不利。”司空雨急得團團轉,他扯掉了紅蓋頭和頭上的鈿釵步搖,全部擲在地上,婚袍寬大,行動不便,司空雨脫下外衣,裏麵穿著尋常外出的勁裝,可當他跑到門口時,大門忽然打開。
駱書帆酩酊大醉地走進,他看到司空雨時,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師兄,要去哪?”
司空雨看不清駱書帆異樣的表情,道:“書帆,出事了,阿昭帶走了一個與我很像的人,我得去找他。”
“哦?”駱書帆走近一步,身上的酒氣很重,他擋在了司空雨的麵前,順手關門,“師兄,今天是我們的大好日子,你怎麽心裏還惦記著別人。”
“書帆……”司空雨害怕地後退一步,嚴肅道:“你醉了,讓開,我要去找阿昭。”
“我沒醉。”駱書帆大聲地道,語氣不顯昔日柔情,帶著戾氣憤恨,“阿昭阿昭阿昭!顧昭有什麽好,他前世對你做了那麽過分的事,還把你五馬分屍!這樣的人究竟有什麽好迷戀的!”
司空雨見駱書帆真的醉得酒言酒語,和一個醉鬼說話,無疑是秀才遇著兵,“書帆,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與你無關,最後一遍,讓開。”
司空雨推開駱書帆,果斷地朝門外走,可在手剛碰到門邊時,手臂仿佛被人扼住,狠狠地往後拽去,一陣天旋地轉,他便被拖到了床上,身上壓著重重的駱書帆。
對方看著他,紅色蔓延,像狼盯著獵物,一刻不放。
駱書帆掐住了司空雨的下顎,粗魯地抬起,逼迫他看著自己,“師兄,急什麽,我們還沒洞房呢。”
“你瘋了。”司空雨背後寒毛直豎,因為駱書帆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欲-望,饑渴,真實的可怕。
接下去,他會被如何對待,這樣羞恥強迫的姿勢在夢境中不止一次的上演過,重複過。
“書帆,你清醒點。”司空雨奮力反抗,一腳踢倒了駱書帆,趁機奪路而逃,熟料素日裏柔弱的師弟此刻變得力大無窮,沒等他逃下床,駱書帆已經從身後強行拔下他的衣服,用布料反綁住他的雙手,固定在背後。
動彈不得。
“師兄。”駱書帆完全一意孤行了,他的手指細細地摩挲著司空雨的脖頸,卻在看到司空雨脖子處淡紅色的吻痕時眼眸沉了下來,“你們做過了吧?做過幾次了?”
“你在胡說什麽?”司空雨掙紮無果,眼睛裏早已霧色繚繞,在對方的撫摸下,簌簌發抖,“住手……不要……拜托……不……”
駱書帆的手掌已經裹緊了司空雨的軟弱,可無論他如何賣力,還是弄疼了司空雨,“對不起,我會輕點,我隻是想讓師兄舒服而已。”
司空雨哭著用盡力氣罵道:“滾!玩笑也該適可而止!”
“哈哈……”駱書帆淒涼地笑到,“師兄,我對你的真心怎麽成了玩笑?”
“駱書帆,你他-媽清醒點!”
“咚!”司空雨一頭撞到駱書帆的頭上,駱書帆頭上起了淤青,司空雨則磨破了皮,鮮血劃麵而過。
“師兄。”駱書帆被撞得七暈八素,酒醒了幾分,他捧住司空雨的臉,查看他的傷勢,心疼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弄傷你了。”
可是……駱書帆吞咽著口水,好比沙漠中渴了數天的人,在一日突然找到了綠洲和水源。那種欣喜若狂,五內俱焚,把理智揉碎,捏爛,弦斷的那刻,他恨不得自己化身為野獸,把床上的人吞噬入腹,血肉交融,永不分離。
“師兄,我差點忘了,我們還沒喝合巹酒呢。”駱書帆淡定地道,取來兩杯酒,“喝完這杯酒,我們就能永遠的在一起了。
“我不喝。”司空雨扒拉著零散的衣物,幾乎衣不蔽體,修長的兩條腿上有被狠握的五指印,看上去嬌弱而美豔,卻是讓人產生了更強烈的施-虐-欲。
駱書帆撕掉了司空雨好不容易遮羞的布,“師兄,你乖乖喝下,我不欺負你。”
司空雨撇過頭,咬緊牙關,“不要!駱書帆,你住手!別逼我恨你!”
“唉……”駱書帆的嘴角蕩開一個無邪的笑容,卻是異常殘忍,他毫不猶豫地給了司空雨一巴掌,轉而掐住了他的脖子,生生將他提起,撬開了他的嘴,“師兄,你為什麽非要惹我生氣,我隻是想讓你舒服些,你為什麽不能配合我?”
“不……唔……”司空雨無力抵抗,隻能任由那杯酒水灌進他的喉嚨,酒水辛辣嗆鼻,一杯下肚,已經灼得他五髒六腑燒穿般的痛,“唔啊……咳咳……”
駱書帆瘋了……
他在酒裏下了藥……
好熱,好痛,好難受……
好想死……
司空雨隻覺得意識遠離他而去,思緒越飄越遠,他仿佛墜入了洪荒,毒日當空,烤得地麵蒸蒸白熱,大漠孤煙,平沙茫茫,他赤腳行走,原本赤熱的沙子變成了荊棘,劃破了他的皮肉,小腿以下,血肉模糊,而他卻不能停止,獻血綻開了一朵又一朵的薔薇花,直到他無血可流,無淚可泣,無聲可鳴。
誰來……救救我……
阿昭……
駱書帆慌神地看著床上癱軟的司空雨,司空雨吐出了許多血,染紅了枕巾,他渾身冰冷,奄奄垂絕,“師兄……師兄……”
駱書帆幡然醒悟,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超過了自己的預想,才後悔自己為何會相信一個陌生人的挑唆,對司空雨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啪!”駱書帆狠狠扇了自己巴掌,“我真是混蛋,該死。”
“砰!”有人破窗而入,一柄黑色的劍最先斬斷了駱書帆的胳膊,而那人看到床上的一幕,瞳孔微縮,滔天的憤怒化成極端的殺氣,震碎了屋內的桌椅,撕裂了空氣,他猶如一位殺神,雙眸淩銳如刀,不帶任何溫度地看著駱書帆。
駱書帆捂著斷臂處,跪下,“我該死,我對不起師兄。”
大門亦被撞開,顏卿吼道:“臨淵!”
那一劍並沒刺下,隻是在駱書帆的脖子處留了一道不深的創口,顧昭收回了同歸,不願意再多看駱書帆一眼,他哀傷地走到床邊,含淚為昏迷不醒的司空雨穿好衣服,再為他擦掉身上的血跡,動作輕柔到仿佛在對待一件破碎過無處次又千難萬苦黏合上的珍寶。
“對不起,司空。”顧昭自責,哭得無語凝噎,“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窺不破,我不該將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