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章 教導對敵的經驗
作者:眾人嗟我獨      更新:2022-03-29 09:39      字數:2183
  “你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殺人嗎?”那天晚上臨行時師父問他。

  “懲惡揚善,為民除害。”關憲看著他,毫無一絲猶豫。

  “那你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死嗎?”師父又問。

  關憲不知道為什麽死,根本沒想過的事情,怎麽知道?他現想了一下,回答道:“為了去見我阿公阿爸阿媽。”

  “也行吧。”師父說,“人要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殺人,便不會走火入魔。要知道自己為何而死,便會無所畏懼。”

  “那師父為的是什麽?”

  他的師父看著大海層層疊疊的浪濤,許久才說:“……恩義不負。”

  關憲聽不懂,這隻是一句話,怎麽做兩個問題的答案?

  但是師父不再繼續回答他了,他拿著那柄細劍,出了門。

  “你知道為什麽每次我都能發現海盜何時會來嗎?”師父在海岸走著的時候問。

  “為什麽呀?”

  今天的海風很大,關憲的話剛一出口就被吹散了。

  師父在前麵大聲地說:“因為這個時辰海潮落下去,水是最淺的,海灣裏起不來大浪,便於他們航行上岸。等他們搶完了回去的時候,海麵上升,風向也會變作北風,適合他們快速通過海峽,讓官兵很難追趕。而鎮上的人,在這種大風天閉門不出,他們挨家挨戶地搶劫,也會被較晚察覺。”

  關憲聽著,一字一字地記在腦子裏。

  “你要知道,一切事情都有它的起因,當你可以根據一件事的發生,反回去想出它的緣由的時候你已經成功了一半。”師父繼續說著。

  “徒兒知道了!”關憲大聲地答應著,“可是師父,徒兒怎麽覺得今夜這風要起雨?不利於出海啊!”

  “你估摸著多久起風?”師父冷靜地問他

  關憲仰脖看了看雲:“大抵一個時辰吧!”

  師父點頭:“對他們而言已經足夠趁著暴風雨之前撤退了!我們要把他們拖住,他們就無法離開海灣。”

  說罷師父又望向遠處漆黑的海麵,道:“你生長在這地方,比我更懂海。將來你憑著這地方,可以做出一番事業,不似我……”

  關憲聽不到他之後說了什麽,但見那海潮湧起——可那不是真正的海潮,而是夜裏黑著燈火航行的賊船。

  那夜裏曾見過的連綿的船隻再一次出現了。

  隻是這一次,他們趕在了那些船上岸之前。

  師父不急著上去,回頭對關憲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些時日教你的都是如何靈活迅捷。那些賊人的武器常年染血又無精力保養,大多鏽鈍,一刀連手指頭都砍不斷。你手持鋼叉大可與他們拉開距離,不必到處跑,站定一處陣地不動就可以。”

  “不動嗎?”

  “你先殺幾個,殺得他們怕了,他們便會自行讓路。你不可到處跑動讓他們圍堵到你的身後,更不可過分消耗體力與他們纏鬥。”

  師父說罷,看了一眼那些船:“我上的那一艘是首領的船,首領不好對付,他身邊的人也更棘手,你不要跟來。你上其他幾艘船,逮到機會毀掉船舵即可。”

  他丟給關憲一枚小石頭,關憲接過來一看:“這是燧石啊師父!”

  “若是無法破壞船舵,便燒了他們的船。”師父說。

  “是!”關憲應聲。

  “最後一點。”師父提醒,“自己一個人往上衝的時候,不要喊。”

  船靠岸了,師父提劍衝了上去,關憲飛快地跟在他的身後。師徒二人在狂風呼嘯的海灘上悄無聲息地奔赴船頭,關憲在最近的那船邊抓住纜繩。

  他自幼熟悉船隻,每一寸木板每一根麻繩該是什麽樣的,他如數家珍。多少次他躍下甲板潛入水裏捉蚌刨珊瑚,又滿載而歸地順著纜繩爬回船上。他拿船帆蕩秋千,拿魚叉做烤架,一回到船上,就像回了家一樣。

  兒時阿公哼唱的漁歌回蕩在關憲的記憶裏,明媚的陽光仿佛也沒有那麽灼痛。被曬得溫熱的海水拍在臉上,這是他常做的夢。

  腥鹹的血順著鬢角流淌,他穩穩地握著魚叉,手指一轉,抖掉刺穿的軀體。圍上來的海盜已經不敢再上前,一個個隻是拿著刀沒底氣地比劃。關憲立在船艄,把自己的後背交給茫茫無盡的海,麵向他的敵人一步步地前進。

  生長在殘酷的邊境,看慣生死,無懼殺戮。

  第一次殺人,關憲沒有絲毫恐懼。

  他以為自己會怕,可是一想起那些被海盜殺害的村民,他手裏的鋼叉就越握越穩。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

  師父也是因為這樣,才這麽多年一直殺下去的嗎?

  那些不敢對抗的海盜紛紛跳下,去其他船上逃命。關憲一路掃著魚叉喝退試圖偷襲自己的人,跑到船舵便拿纜繩係在船舵的軸上,使勁兒轉舵猛撞上另一條船,將那試圖逃離海岸的船撞到幾乎翻覆。那纜繩也在這猛的轉舵中深深絞入軸的縫隙,卡住船舵一動也動不得。

  關憲舉起鋼叉跳上另一條船,迅猛地再次殺出一條血路。他在船上如魚得水,海風助長了他的氣勢,年輕強壯的身體不知疲倦地搏鬥下去,所向披靡。

  他不知殺了多久,這幾條船上已經沒有試圖阻攔自己的人。有的跳海逃命,有的往最後的那條船上跑去,那條師父不讓自己上的船。

  關憲本以為師父會很快結束,和自己在其他的船上碰頭,可是師父從去了就沒再下來,所有的人都往他那船上去,關憲想幫他,又怕幫了倒忙。他拄著魚叉立在近旁的船頭張望,仿佛看到揮刀搏鬥的身影。

  是師父。

  那明顯高出一截的身影,在一個又一個衝向他的人之間自由地穿梭,他的劍法那樣地簡單明了,絲毫沒有複雜的花式,但就是這般簡潔的一揮一刺,將敵人殺得片甲不留。

  關憲靜靜地凝視著,忽然師父的背後跳出一個極其壯碩的人,關憲急得大喊了一聲,師父發現了背後的襲擊,可也來不及躲閃,二人白刃相接打做一團。

  關憲看不到師父了,他焦急起來,險些沒注意到船上再次逼近自己的海盜。可他聽得清風聲,那人剛舉起刀他就回頭給了一叉,將那人戳倒在甲板上。可關憲再回頭的時候便徹底找不到師父的蹤影。

  海風驟然轉了向,關憲心裏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