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八章 鷓鴣手帕送給你
作者:眾人嗟我獨      更新:2022-03-29 09:37      字數:2604
  離開之際,初月晚在院中與阿嬈道別,言雁則先走出來送雲錦書和回輪東。

  “言雁公主,我想請問。”回輪東難解憂慮,“今日阿嬈的話,是真心的麽?”

  “阿嬈的性子如何,這不是身為兄長應該知道的事?”言雁反問。

  回輪東發覺她這次再見麵時口氣很衝,不由得瞥了一眼雲錦書,歸罪給他。

  “我平日裏了解阿嬈,所以才知道她是個為別人著想總是多與自己的姑娘。”回輪東道,“若是因為什麽家國大義,她一定會對我說謊的。”

  言雁猶豫了許久。

  “沒有。”她說,“阿嬈公主這次,一定說的是實話。”

  “為什麽?”

  “因為來的路上她就和我講過,她想要見見遠方,和你一樣。”

  回輪東聽罷胸中五味雜陳。

  “和我一樣?”他十分懷疑,“我……不過是個沒有尊嚴的質子,流落在外罷了。為何要跟我一樣?”

  “你不要這樣說。”言雁馬上打斷他的自問自答,“在阿嬈心裏,你一直都是為了達遝的國民,達遝的尊嚴才忍辱負重來到中原的,她把你當做英雄,你不該這樣說自己。”

  回輪東啞口無言,唯有滿心的愧疚和傷感。

  雲錦書站在他身側,道:“你不也一樣,謊稱自己在這邊一切都好,對苦處卻一概不提。”

  “輪不到你來安慰我。”回輪東悵然。

  “若你覺得我在安慰你,那也罷了。”雲錦書朝馬車走去。

  言雁看著他的背影。

  “你還在乎他嗎?”回輪東問。

  “不在乎。”言雁說。

  “看來我們都是說謊的人。”回輪東點破,“他剛才那些話,說不準也是虛情假意地表示跟我產生了共鳴吧?”

  言雁久久抱著手臂站在門口,以一個防備的姿態守衛著自身。

  自己究竟是為什麽要來呢?那無力的競爭欲,還是想要再多見這個人幾麵,和他再多相處些時候。哪怕知道這次分離將會是永別,知道他心裏有別人,還是想懷揣這份心意到最後一刻。

  也許這樣再離開,就不會有任何遺憾。

  和她們比起來,原來隻有自己,身為公主卻隻在乎這點兒女情長麽。

  “言雁姐姐~”

  言雁回頭,初月晚正從門口跨過來,笑容明媚地走近她。阿嬈在門內笑容可掬地看著他們。

  “我會常來的。”回輪東回頭招招手,也走了下去。

  初月晚來到言雁身邊,習慣般的抬手想要挽著她,卻見她雙臂緊緊鎖在胸前,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便笑了笑作罷。

  “你……”言雁想和她說話,卻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她下意識地看向雲錦書,發覺對方也正假裝不經意地觀察著這邊。

  “被監視的感覺,真不爽。”言雁回避視線。

  雲錦書這眼神,好像自己的寶貝被賊盯上了似的。

  在達遝的時候,自己在他麵前可從沒有淪落到這樣的境地過。那時候的阿蘇勒不過是自己的小跟班,即便是不親近,很多時候還是會做些讓人暖心的舉動的。

  阿蘇勒和雲錦書,根本不是一個人。

  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言雁扭頭,不想被初月晚看到自己眼睛濕潤的狼狽相。

  這個小公主又有什麽錯,本來就是她婚約在先的。

  都怪自己,對一個摸不透底的人動心。

  “言雁姐姐。”初月晚忽然叫著她,“你們那裏的人,會給自己新交的友人送些什麽禮物?”

  “禮物?”言雁被她問懵了,急忙先忍著聲音,讓她不要聽出異樣,“我們見麵不送……也不是不講禮節,就是沒必要。有時候會分著吃奶塊吧。”

  初月晚聽完釋然了:“太好了,方才在院中吃了奶茶和奶塊,看來言雁姐姐和阿嬈姐姐都當我做朋友的。”

  才不是呢。言雁心道。

  還不是因為要入鄉隨俗,隻能招待你。你還那麽能吃,奶茶不夠喝隻能把別的都端上來。

  正抱怨著,一直軟乎乎的手往她懷裏塞了一塊同樣柔軟光滑的東西。

  言雁嚇了一跳,猛地鬆開手臂,接住她塞過來的東西。

  是塊布?

  不是普通的布。

  言雁的手指在上麵揉了一下,好細膩,軟得連棉花都比不得,輕薄得生怕捏不住。

  “這是中原的絲綢麽?”言雁偷偷擠了擠眼睛裏的淚水,為了看清些。

  “是呀。”初月晚道,“我們大皋這邊喜歡送人帕子,我這方手帕上繡著一雙鷓鴣,是去歲我叫宮中給繡的。言雁姐姐可知道鷓鴣的寓意?”

  “鷓鴣是什麽?”言雁困惑地展開潔淨的帕子,看見繡著兩隻精巧的鳥兒,似是引頸對鳴。

  真像是活生生的,要從綢緞上飛出來。

  中原人的繡工,真是了不得。

  “鷓鴣有好多的意思。”初月晚道,“這鳥兒總是雌雄對鳴,一唱一和,因此寓意夫唱婦隨,男女相愛。不過,鷓鴣的啼聲卻悲切,又是離別相思之鳥。”

  言雁不解地看著她。

  “雖說寓意兩極分化,可是這是我頂喜歡的一副繡圖。”初月晚看著那方帕子說,“因為看著它,我就會想,縱然是離別相思,但是終究還是兩隻都在,且遙相凝望著彼此。應和了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之意。”

  言雁道:“我聽不明白。”

  初月晚仰頭看向她:“漢語要譯成達遝話很難精確,不過裕寧想要對言雁姐姐說的是,縱然世事有喜有悲,可若人好好的,總有新的盼頭。”

  言雁聽懂了這番話,卻更加疑惑。

  好像這些話,不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能說出來似的。

  聽聞中原這位丹朱聖女擁有通天徹地的見識,能知人生前身後事,掐指一算,便可定禍福吉凶。

  是真的麽?

  “謝謝言雁姐姐在達遝相助。”初月晚說著行禮致意,“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今後若有需要之處,也請不要客氣。”

  言雁呆呆地看著她。

  初月晚告別,走下去上了雲錦書的車。

  “晚晚聊了許久。”雲錦書對她說。

  “阿嬈姐姐和言雁姐姐都是好說話的人,我也在摩天塔憋久了,不免與她們聊得多了些。”初月晚掀開簾子說道。

  言雁轉身,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中原人好奇怪,明明發現自己哭了,遞個手帕的事,為什麽要繞那麽一大圈。

  為何自己又止不住想要流淚呢?

  鷓鴣,鷓鴣,離別相思之鳥。

  原來她知道啊……

  自己怎麽連這個都藏不住呢?被她看穿了,好丟臉。

  言雁擦幹眼淚,將那帕子緊緊攥在掌中。

  “阿蘇勒……雲、錦、書。”言雁低聲念著,“果然你還是留在這兒,好好陪著她吧。她的心太細了,禁不住傷的。”

  她抬起頭長長歎了口氣,向門走去。

  “言雁,裕寧和你說了些什麽?”阿嬈好奇地在門口等她。

  “送了我一個手帕。”言雁說,“還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中原話。”

  “哈哈哈。”阿嬈輕笑,“裕寧公主好可愛,想來以後相處起來一定很愉快吧。”

  “你當真要留在這兒了麽?”言雁也不放心她,“其他的中原人,可能不會有她這麽好。再說她這麽小,這麽脆弱……”

  “咦?言雁認為裕寧公主很弱小麽?”

  “難道不是嗎?”

  “我倒覺得她很頑強,表麵強硬,內心脆弱的該是言雁你呀。”

  言雁發覺更聽不懂她說的話,無奈地背過手挺胸抬頭:“不要亂說,我可是大漠之上的狼,狼是不會脆弱的。”

  “是的是的。”阿嬈點頭,奉承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