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來到一處清淨院落，初月晚探頭看了看，見那門前有兩個騎兵兼四組步兵把守，很有些氣勢。

  “看來鷹王殿下還沒到。”雲錦書說著，在門口停車。

  門口的步兵立即上前行禮：“叩見大將軍！”

  雲錦書下了車，讓他們繼續站崗，自己則轉身將初月晚接了下來。

  “大將軍，這稱呼比馳俊侯還威風呢！”初月晚笑著說。

  “皇上給的這些頭銜，都快叫不過來了。”雲錦書道。

  那幾個步兵都是跟著雲錦書從邊塞回來的，沒見過裕寧公主，但聽聞初月晚與將軍言談間的隨意，覺得定是貴人，也跟著行禮，卻不敢亂稱呼。

  這次出行本就不想太過招搖，雲錦書便不明說初月晚的身份，隻是看著她說：“裕寧公主乃是福星大將軍，這禮也算是給晚晚行過了。”

  初月晚掩唇輕笑：“晚晚也喜歡‘大將軍’這個頭銜。”

  雲錦書抬手將她向院中請，初月晚無比期待地踏上了台階。

  待他們進去，門口的幾列士兵惶恐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

  院中也是幽靜的，道旁種了不少竹子，從這進門的幾折小路進去，便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初月晚聽見裏麵有少女歡快的笑聲，雲錦書走在前麵引路，比初月晚快一些現身了，那邊馬上響起招呼聲。

  “阿蘇勒！他過來了！言雁，快出來！”

  那少女說著標準而流暢的達遝話，若不是初月晚之前學習過，還真聽不出她語速極快的話裏講了什麽內容。

  可是，阿蘇勒？

  “今日有位貴人駕到。”雲錦書也用流利的達遝話作答，隨後轉頭看著竹蔭下的初月晚，伸出手。

  初月晚的臉一紅。

  啊，小舅舅說達遝話，好好聽。

  初月晚忽然有一點點緊張，她急忙上前握住雲錦書的手，走了出來。

  院中那位少女終於出現在她眼前了。

  那少女身著達遝樣式的衣裳，刺繡雖不算精致，卻很有獨特的風格。頭發沒有挽發髻，都用珠串編織成一條條的小辮子。

  她的膚色有些日曬的痕跡，深一些的膚色更襯得那雙大眼睛明亮靈動。

  這是個漂亮的達遝姑娘啊。

  “阿嬈公主，這位是大皋朝國師，福星大將軍，裕寧公主。”雲錦書說著看向初月晚，“晚晚，這位是達遝國公主，鷹王之妹。”

  “好漂亮的姐姐。”初月晚感歎。

  對麵的阿嬈愣了一下，驀地看見雲錦書的眼神，急忙屈身行禮，用不大順口的漢語答道：“見過公主殿下。”

  “見過阿嬈公主。”初月晚也用達遝語回了禮。

  阿嬈明顯緊張了起來，束手不知道要說什麽。

  “言雁在哪兒，為何不出來見駕？”雲錦書用達遝話問。

  “啊……言雁公主在內院打鳥。”阿嬈慌忙低頭結巴起來。

  “叫她出來。”雲錦書命令道。

  他的命令並不是給阿嬈的，而是她身邊那些伺候的人，然而阿嬈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說了聲“是”就要跑過去。

  “阿嬈公主。”雲錦書叫住她。

  阿嬈這才想起有可差使的人，忙叫道：“去叫言雁公主。”

  幾個打扮也是達遝模樣的侍女急忙跑了去。

  初月晚見阿嬈這樣的反應，疑惑地看向雲錦書：“小舅舅為何這麽凶？阿嬈姐姐都嚇到了。”

  “是麽。”雲錦書苦笑，“晚晚有被嚇到麽？”

  初月晚搖頭：“隻是今日，和我印象裏的小舅舅不大像。”

  雲錦書沒做解釋，道：“馬車顛簸，先來坐下歇歇吧。”

  阿嬈緊忙跟在旁邊，待雲錦書和初月晚在桌前坐下了，她也還在旁邊站著。

  “阿嬈姐姐不必客氣，坐嘛。”初月晚邀請道。

  “是。”阿嬈不好意思地走來。

  “阿嬈姐姐為何如此拘謹，你若與我皆是公主，那麽你來了這邊，大皋也當以平等之禮相待。”初月晚拉起她的手，“你隻消和往日一樣就好。”

  阿嬈瞥了一眼雲錦書的臉色，低頭笑道：“久聞裕寧公主大名，如今一見，公主殿下果然是溫柔敦厚的。”

  初月晚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也跟著瞥了一眼雲錦書。

  嗯？小舅舅的模樣也沒有那麽嚇人呀。

  為什麽她這麽怕。

  正在困惑中，那邊一行人走了過來，為首的是個身形細長高挑，身著男服頭發束起來的女子。膚色也是日曬之後的微黑，隻見眉眼淩厲，有棱有角，與阿嬈是不一般氣質的美人。

  然而她神色卻不大好，走過來自帶一股子氣焰。

  言雁一眼就看見雲錦書，眉頭抽了一下，用達遝話道：“阿蘇勒，你還知道來？”

  雲錦書平靜：“入京不過一日之隔，不知有何冒犯。別的不說，先來拜見一下大皋朝的裕寧公主。”

  言雁沒好氣地看著他身旁。

  初月晚坐著沒動，也用同樣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這位姐姐。

  “這位是連笳拉貢旗的公主，言雁。”雲錦書向初月晚介紹道。

  “連笳拉貢旗麽？”初月晚隱約有些察覺，扭頭問雲錦書，“是小舅舅潛入的那一支部落麽？”

  雲錦書想了想，道：“是。”

  初月晚頓時舒了一口氣，笑著說：“太好了，公主還活著！”

  說完她忽然發覺失言，掩唇道：“抱歉。”

  “又是夢到的？”雲錦書在她額角點了一下。

  初月晚一個勁兒地點頭。

  言雁驚愕地看著他們。

  這個男人，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阿蘇勒嗎？

  從未見他露出過這種表情，用這樣溫柔輕緩的聲音和人說話。

  那個人人畏懼的閻羅厲鬼，仿佛是一場噩夢。

  言雁看著那個傳說中的小公主，不由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樣白白胖胖的臉蛋，細膩得怕是掐一下就要出個印子，應當是從未經過風霜拷打的罷。那嬌柔的手臂，想必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白等著人喂飯地養著吧？

  模樣當真是無人能比，從前聽聞中原有未及成年就堪稱國色的美人，如今看見真的了。明月似的，隻是坐在那裏，就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從上到下的行頭，都是言雁從未見過的精致華貴，甚至多到有些累贅，直晃眼睛。

  這便是丹朱聖女。

  原來雲錦書掛在心上的，就是這麽個好看不中用的奶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