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遵旨殺無道之君
作者:眾人嗟我獨      更新:2022-03-29 09:37      字數:2120
  “不必了。”初永望眼神空洞,“已經沒有意義了。”

  雲錦書心裏一沉,卻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今的十九世帝,已是一個厭煩了人世的空皮囊。他生而不幸,屢遭背叛,孤家寡人。前朝後宮都已顛覆,大皋朝在他的手中,不過名存實亡。

  也許在外的初家藩王還會回來,可是這短短的一年半載,所有還稱得上遠近皇親的人都已被他殺得難尋一二。所有曾經支撐這個國家的朝臣,也被他殺得人心流散。

  後宮的消息他知道了,母後也已經不在。

  初永望思索了許久,反而越來越平靜。

  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前路。

  可是眼前這個人——

  他的目光轉向雲錦書,想著,或許還有那麽一點可能,挽回已經被自己毀掉的一切。

  他想起了母後那時候瘋狂的舉動,現在竟覺得有幾分道理了。

  “雲錦書。”初永望說,“你還會遵照你對朕說的話,照顧好裕寧嗎?”

  “臣決不食言。”雲錦書答應。

  初永望輕輕歎了口氣,他已經太疲憊了。

  “朕從不是一個合格的君王。”初永望淺淡道,“但朕想,或許還來得及做個合格的兄長。”

  龍椅背後受傷的賈晶晶爬了出來,看到雲錦書回來,驚喜般的呼喚道:“雲大人!皇上!皇上,我們有救了!”

  他年歲已高,受傷又重,血越流越多,他漸漸已爬不動,瀕臨死亡的麵容上卻浮現出喜悅。

  “賈公公。”初永望道,“若有人替天行道,斬殺無道之君,天下群雄,是否會願意擁戴他黃袍加身?”

  賈晶晶瞬時間驚叫:“皇上不可!雲大人!雲大人萬萬不可!!”

  他要求死!

  他要讓雲錦書以正當的理由殺死自己,成全雲太後謀權篡位的野心,成全雲錦書接替自己的皇位重整乾坤,成全雲錦書與初月晚此生相伴。

  成全……他自己。

  “不可……嗎?”初永望攥住雲錦書的手臂,目光近乎乞求,“連你也覺得……不可?”

  雲錦書直麵他的乞求:“臣不願。”

  初永望顫抖:“為了她呢?為了裕寧?”

  他抓住雲錦書手中的長刀刀柄,用盡力氣想讓他把刀尖轉向自己,雲錦書感到了他的堅決。

  “賈公公,”初永望再次說,“你聽好了,是朕窮兵黷武透支國力,是朕濫殺忠良,禦史中丞雲錦書死諫無果,隻得忍辱負重左右斡旋,可朕一意孤行,終釀成滔天大禍。”

  “皇上啊!皇上……”賈晶晶痛哭不已。

  “朕罪無可恕,引得天下共憤。”初永望抓著刀柄的手捏到發青,“雲禦史承天命所指,接大國師神意,刺大皋十九世帝於殿前,以慰民心。”

  雲錦書咽下喉中哽咽,抬起頭來。

  他用力將刀柄抽出初永望的手,刀刃偏轉。

  “臣……遵旨。”

  ……

  雷雨連聲,響徹天際濃雲。

  血染紅了議政殿前的石磚,漫漫如同一片紅海。

  仿佛在久遠的某天,這景象也曾震撼她的身心,令她產生了改寫命運的妄想。

  她終於做到了。

  “我要離開京城了。”初素菁把她從馬背上送下去,“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謝謝菁兒!”初月晚說著提起裙擺,邊跑邊回頭朝她喊著,“有緣再見!!”

  初素菁騎在馬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回頭去。

  “有緣再見麽?”初素菁嘀咕著。

  不知為何她感到心口一陣刺痛,咬了咬嘴唇,打馬朝著城樓離去。

  那個傻公主,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她知道等著自己的是什麽嗎?

  為什麽經曆過這些,她仍傻子一般當誰都是自己人呢?

  初素菁想不明白。

  她至今……仍什麽都想不明白。

  風雨無休無止,最後的幾步路竟仿佛遙遠如天涯海角。

  “皇兄!!”初月晚在雨中朝著議政殿狂奔。

  我回來了。

  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就可以重新依靠著大皋世代積累下的國力重新站起來的!

  皇兄,我終於如願以償,能夠給你一個光明的未來了!

  “皇兄!”她欣喜地闖進大殿。

  驟然,笑容凝固在臉上。

  “小舅舅……?”

  她不敢相信麵前所見。

  初永望的身體慢慢滑倒在地上,鮮血染透了明黃的龍袍,雲錦書一隻手撐著他的身體,另一隻手卻把著刀柄,將鋒刃抽出初永望的胸膛。

  初永望驀地失去全部力氣,仰頭完全垮了下來,儼然無有了氣息。

  初月晚頓時腦中“嗡”地一震,一片空白。

  一路上,不停地想著,想拉著皇兄的手,告訴他一切都沒事了。告訴他就算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也要相互扶持下去,不辜負那些離開的人的一切托付。

  為什麽……

  為什麽?

  賈晶晶癱坐在龍椅旁垂著頭,麵色因失血而慘白著,沒有半分聲響。唯有抻出大片白色裏衣,上麵密布著看不出是字還是畫的血跡,觸目驚心。

  初月晚眩暈,幾乎跌倒。

  “晚晚……”雲錦書也震驚地看到了她。

  她怎麽會這個時候跑回來?!

  這條路這麽長,風雨交加,怎麽會偏偏在這個時候……

  是初素菁把她帶來的?

  雲錦書鬆開初永望的屍體,把他輕輕放在地上,朝著初月晚走來。

  初月晚驚恐的目光如針,一根根刺在他心裏。

  他想解釋,卻開不了口。

  “晚晚,晚晚……”雲錦書語無倫次,隻有哀求著叫著她的名字,“我回來了……晚晚。”

  初月晚木訥地後退。

  那把刀上的血還粘稠著,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跡。

  她所有的幻想,全部在這刀上一擊潰散。

  來不及思考,沒有力氣去想,整個人都僵硬了,像立在緊繃的弦上,稍微移步就會崩斷。

  “是真的嗎……?”初月晚啞了嗓子。

  雲錦書站住腳,不敢再靠近她。

  “是。”雲錦書承認。

  那根緊繃的弦,斷了。

  初月晚發出痛到極限的嗚咽,五髒六腑都似絞擰在一起,她砰然跪在大殿冰冷的地上,劇烈地咳嗽著,近乎窒息。

  她哭不出。

  隻有痛,痛到渾身麻木,耳畔嗡鳴不止。